阿涂刚走到楼下,便看到了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车夫看到是阿涂立刻停了车,转身和车内人禀告:“主子,找到阿涂女郎了。”
随着车帘掀开,阿涂立刻看到了里面坐着的人,疑惑问道:“师兄?你怎么也来了这里?”这样寻常百姓居住的街巷可不是二公子会出现的地方。
“上来。”
白泽的声音仍是一贯的冰冷。如果阿涂看到他紧紧捏在袖子里的手,便会知道除了冰冷,他今日的声音中还掺杂着一丝慌张。
原来那晚崔府房顶上卫斐见到的另一个蒙面人便是无影。他本是奉白泽之命探查大司马结党营私的证据,没想到竟然意外撞到崔楠毒打他夫人的一幕。
回来后,他便把这桩秘辛禀告了白泽。这种肮脏事在深宅大院不知道有多少,所以白泽当时并没怎么在意。直到今日,有人来报阿涂跟着崔少夫人出门逛街,白泽才意识到不对。
崔楠那等肮脏之人竟想染指阿涂!
猜到阿涂恐有危险,白泽便立刻出宫赶了过来。
阿涂上车后,白泽一把把她拉到自己面前,见她不似有事的样子,心才落回了实处。刚要松口气,就看到她手腕上一圈青紫。
刚放下的心立刻又悬了起来,声音也愈发地冰冷:“他把你怎么了?!”
虽然不知白泽为何生气,但阿涂也能看出他处在发怒的边缘。
“难道他知道自己刚才的作为了?是了,崔楠是崔氏一族正房的唯一血脉,自己杀了他,大司马必不会善罢甘休。白泽与大司马虽是敌对阵营,但之前一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如今这平衡怕是被自己打破了。更何况名义上,自己可是二公子的人。这回自己定是给他惹了不小的麻烦吧。”
想到这儿,阿涂也不准备对他隐瞒,直接坦白道:“崔楠大概活不了多久了,我刚才喂了他老媪的蛊虫。”
回望着白泽看着自己的目光,本来理直气壮的阿涂逐渐弱了下去:“我知做事之前应与你商议,但如此机会,我不想错过。如果大司马追究起来,我一力承担便是。你,别生气了,好么?”
白泽听她所言,确认她没什么事,才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难得见阿涂服软,他低眸浅浅一笑:“你以为我在气这个?”
阿涂含糊地答了一声:“嗯。”
之前跳下二楼的时候,她的脚被磕了一下,刚才光顾着逃离了,现在才觉得有些痛,不由地悄悄活动了下脚腕。
白泽见状立刻把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用拇指轻轻揉着她的手腕,边揉边说道:“不必,如此畜生,本该如此。只是下次你不要冒险了,交由我来。要知,你是我幕僚一日,我便会护你一日。”
阿涂:“哦。”她低头看着自己纤细的手腕被白泽握在手里,轻轻地揉捏着,心里总隐约觉得他这举动实在是过于亲昵了。但他脸上,却仍是冷冰冰无所谓的表情。
她心道:“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不过他这手法真不错,即便他以后落魄了,靠这个手艺,估计也饿不死。”
幸好白泽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要不然他脸上的寒霜恐怕还会再加一层!
既然已经找到阿涂了,白泽便也不着急赶路,命令车夫让马车慢慢走,免得过于颠簸。阿涂也隔着窗子看外面的风景,她上街的时候不多,对南川的市井好奇得很。
忽然在一处首饰铺子前,阿涂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赶紧喊道:“停车。”
等车夫停了车,阿涂才转头对白泽解释道:“师兄,你稍等片刻,我还有件小事需要解决下。”
不等白泽回答,她就已经跳下了马车。
阿涂在铺子门前站定,然后对着此时正背对着自己的贵妇人喊道:“崔少夫人!”
陈枳转身看到是阿涂,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脱口而出道:“阿涂?你不是......”
知道她想问什么,阿涂不等她说完便答了:“哦,我不是!”
虽然阿涂面上一直带着笑,可是看在陈枳眼里,却比见到鬼还吓人。
“阿涂,还不走么?”白泽也下了马车跟了过来。
看两人的样子,又联想道陈枳的遭遇,白泽也能猜测出个大概。只是他虽气愤,却不好对妇人动手,当下只是冷冷地看了陈枳一眼。
收到二公子的眼神,陈枳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下。可是想到今晚自己可能的遭遇,陈枳顾不得那么多:“等下,阿涂......”她伸出双手想去抓阿涂。
她也不知晓自己想抓阿涂做什么,但是她本能地想抓住她,似乎只要抓住她,自己就从地狱中爬上来。
“放肆!”白泽挥手用剑柄直接挡开陈枳的胳膊,这一下他并没有控制力道,陈枳直接推了出去,跌坐到了地上。
阿涂安抚地拍了拍白泽的胳膊,轻声说道:“师兄,无事的。”
看着她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白泽的寒意才消散了一些,只是仍抿着嘴不说话。
阿涂走到阿枳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今日春光正好,阳光把阿涂的影子投在陈枳身上。
其他人都沐浴在日光中,似乎只有她一个人,永远处在黑暗之中,慢慢地破败腐烂。
阿涂淡淡嘲讽道:“原来世家贵女所行的都是这种勾当,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风林隐离开南川前,便已经告知了阿涂有关崔楠的怪癖。所以当听到碧桃说陈枳也来了之后,阿涂立刻觉察出来异样。换做任何一个人,每日被虐待毒打,是断无心情去逛街吃喝的。
对于陈枳,阿涂有过一些怜悯之心,所以几次三番提点她。可是让她失望的事,陈枳最终还是选择了牺牲无辜之人。
也不知道自己最后这句话能不能点醒她。
陈莬从店铺内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疑惑问道:“阿涂?发生了何事”
阿涂直起身,笑笑说道:“没什么,崔少夫人身体不适,你快送她回崔府吧。”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跟在白泽后面离开了。
陈莬忙跑过去看顾仍旧坐地上陈枳。此刻她也顾不得旁人怎么看自己了,满脸的绝望悲凉,眼泪决堤般流出。
只是不知她是为了阿涂的话,还是为了今晚的惩罚。
可是让陈枳惊喜的是,崔楠连着好几日没办法毒打她了,婆母也没空磋磨她了。下人们找到崔楠的时候,他还在茶馆昏睡着。准确地说,自那日起,他便一直未醒。
这几日崔府偷偷请了不少的医正郎中,他们都说大郎君只是睡着了,身体并无异常。
可是见到自己儿子一直没醒,崔大夫人还是担忧地每日以泪洗面。
“老爷,我就这一个独子,要是楠儿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必不独活。”
大司马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儿子,又听到爱妻这话,气恨地让下人给好几个郎中都打了板子。然后指着被打得只剩下一口气的郎中们,对剩下的医正郎中说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快点儿让我儿子醒来。要不然,你们就等着给我儿子赔命吧!”
其余之人看到郎中们被打得那样惨,当下也不管医德医理了,开药的开药,扎针的扎针,在屋子里一刻不停地忙乎开了。
年轻的郎中趁着大司马夫妇不在屋内,偷偷地问宫里出来的医正:“程老,他这明明就是昏睡,咱们这些做没用啊。”
老医正胡子已经花白了,白了年轻人一眼,低声说:“我当然知道这些不管用,但是不做这些,被打板子的就是你我了。管他有用没用呢,能拖到崔大郎君醒来就成。”
年轻郎中一拍脑袋,拱手道:“哎呀,我愚钝了,多谢程老指教。”
程老医正边说边指了指外面,语带不满地讽刺道:“别在这儿说了,赶紧忙起来,你只有忙起来,他们才会安心。”
年轻郎中忙点应了,看了一圈,就剩下草药碾子那没人抢着干活了。他赶忙跑去那处碾草药去了。这几日他碾了他半年都没用完的三七,当然这是后话了。
许是崔楠长期纵欲体质太差,直到三日后他才苏醒。
他的声音虚弱又嘶哑:“来人......”
崔大夫人见到崔楠终于醒了,立刻走到床前,一连串问了好些问题:“楠儿,你总算是醒了,可吓死母亲了,现在可有哪里不舒服......”
见母亲因为自己一下子衰老了许多,崔楠一脸愧疚,勉强说道:“我没事,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崔大夫人:“快别说这些了,你醒来就好。告诉母亲,你的手是怎么回事?还有是谁把你弄成这样的?”她才不会信那些庸医的鬼话,谁昏睡能昏睡三天?
崔楠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咬牙说道:“是,阿涂那个贱人。”
崔大夫人诧异:“二公子的婢女?”
崔楠:“嗯,她之前几次三番羞辱明月,我找上她同她理论,可她居然用簪子扎伤了我。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我就晕倒了。”
听到这里,崔大夫人愤怒极了,自己金尊玉贵的宝贝儿子,居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下贱人给弄伤了。想到崔楠刚回府时手上流的血,崔大夫人便气得摔了一旁的花瓶,薄如蝉翼的花瓶立刻碎了一地。
崔大夫人:“那个贱人,她竟敢伤你?!”
崔楠:“是,母亲。而且那贱人还知道我在益州的事,她又和二公子相熟,我怕......”
一旁的大司马听得一头雾水:“益州?发生了何事?”
见自己夫君忽然发问,崔大夫人赶忙给大管家使了个眼色。
大管家看到大夫人的暗示,立刻上前一步禀告道:“老爷,武库令大人上门拜访,说是有要事相商。”
等到大司马离开了,崔大夫人才继续温声说道:“怕什么?益州那小贱人是自绝,即便告到君上那去,谁人能说什么?我们并无过错!再说,世家大族,这种事又算得了什么。”
大夫人对自己唯一的儿子很是宽容慈爱。
见崔大夫人说得云淡风轻,崔楠也渐渐放下心来。
崔大夫人理了理衣袖,坐在了崔楠床边,然后说道:“但是那个女人,今日她伤了我儿,决不能轻饶,来人去给把那女人给我杀了。”
“母亲,不可,我想要那贱人。”崔楠即使被打了,还是念念不忘今日看到那**的一幕,女郎纤细的腰肢,白嫩的手腕无不刻在他的脑中。
崔大夫人有些恼怒:“你呀,你是司马府大郎君,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非要一个低贱女子。”
但是看到儿子可怜巴巴的模样还是改了口风:“罢了,还是把人给大郎君绑来吧。”大不了,等楠儿过了新鲜劲儿再杀。
很快就有侍卫领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