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阿涂（折明月） 第190章 左离心意

离晋王宫。

外面夜色深浓，王后殿内，崔明月跪在地上，流着泪哀哀诉说着陵寝内发生的事儿。

王后坐在上首，冷冷地看着崔明月的哭诉。因着之前的流产她元气大伤，原本圆润的胳膊干瘪得只剩下嶙峋的骨头，脸上的皮肉也松了下来，原本清冷的脸，现在多了几分刻薄。

不耐烦崔明月的解释，王后出言打断：“这么好的机会，你事情却办的这样糟，如今还有脸哭么？”

崔明月赶紧不住地朝着地上磕头，“是奴婢的错！” 现在王后已经厌烦她了，她自然不敢还假装是王后的表妹，所以干脆连自称都改了。

一旁的宫婢绿幺露出个嘲讽的神情，崔明月刚进宫时，可是仗着王后的表妹这个身份耀武扬威了好一阵子。如今还不是和她们一眼，成了“奴婢”了？

王后看着眼前之人，就是因为她蠢笨至极，才害了自己孩子的性命。一想到那个天命之子就这么被她害了，她就恨不得生啖其肉。要不是想到她还有些利用价值，她早就把她撕碎了喂狗了。

王后声音比外面的冰雪更冷，“明月，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我失望，你觉得我该怎么罚你呢？”

崔明月咬了咬下嘴唇，狠了狠心说道：“婢女让娘娘失望了，自然该罚，奴婢自请鞭刑三十鞭。”

寻常宫婢鞭刑三十下可是要连命都要没的。听到她竟然对自己都下得了如此狠手，绿幺不禁后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人可真狠啊。

王后却是神色如常，“好，准了。” 语气轻描淡写，就仿佛她答应的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请求。

三十鞭很快就结束了，看着被绑在木柱上后背被打得皮开肉绽的明月，绿幺这么宫婢都忍不住打个寒战。王后以往的性子虽然冷，但是却也从不会如此重罚宫人。可是自从流产后，王后整个人都变了。

王后殿内所有人都谨小慎微生怕惹祸上身，而蕊姬宫内，却是人人喜气洋洋。

本来因为诅咒竹简一事暴怒的离晋王在得知蕊姬有孕后，每日除了处理完朝政便是来她宫中陪伴她。

这日，他照常在蕊姬殿内小憩，刚醒就看到蕊姬脸色惨白地站在窗前。

离晋王走到她身侧，把蕊姬揽入怀中，“脸色怎么这样差？”

蕊姬勉强笑了笑，“无事，大约是昨晚没怎么睡好。”

离晋王立刻对着左右的宫婢宫侍呵斥道：“你们是怎么照顾娘娘的？”

宫婢宫侍立刻跪了一地，其中蕊姬的贴身婢女紫竹解释道：“王上，娘娘其实不是睡得不好，而是.....”

“紫竹，住口。”蕊姬见状赶忙阻止。

离晋王眯了眯眼，对着地上的宫婢喝道：“说！”

紫竹：“娘娘是刚才听闻王后对一个宫婢施了鞭刑，才会心神不安。”

离晋王转身对着李宫正喝道：“可有此事？！”

李宫正躬身答道：“是。老奴也听说了此事，估计是那宫婢犯了错，才会惹得王后娘娘动怒。”

离晋王皱眉不语，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

就在此时，小宫侍来报，“离公子求见。”

离晋王：“他来干什么？” 自姜姬夫人去世后，他无事便不怎么见左离了，人们都以为他是厌恶这个出身不显的儿子。可是只有李宫正知道，他是害怕，害怕左离那双和姜姬夫人一模一样的眼睛。每次看到那双眼睛，都像是在看到姜姬夫人怨怼地望着他。

蕊姬温柔地倚靠在离晋王身上，轻声道：“想必离公子是有要事吧。”

离晋王：“好吧，让他进来吧。”

左离进入殿内，显示恭敬地朝着离晋王行礼，“见过王上。”然后又对着蕊姬夫人点了点头。

离晋王：“听闻你这些日子闭门不出，今日怎么想出来了。”

左离：“听闻娘娘有孕，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得来探望下。”

他这话说得牵强，但是离晋王却不知从何反驳起，只好闷声道：“你能有此心，也算是长大了。”

左离招手让人送上一个托盘，“这个姜氏家主所赠的七宝琉璃球，我想着送给娘娘解个闷也好。”

蕊姬听到东西是送给自己的，便朝着托盘望了一眼，只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眼睛。只见托盘上，七彩琉璃被制成镂空的香球，上面的还镶嵌了玛瑙，东珠，碧玺，绿松石等宝石，即便是室内，也耀眼夺目。香球内部还有一枚粉碧玺雕成的梅花，梅花上的花蕊都清晰可见。

见蕊姬喜欢，离晋王便开口说道：“既如此，你便收下吧。”

蕊姬：“多谢王上。”

见她脸色好了不少，离晋王也是心情也好了不少，“李宫正，竹简一案，向寒声他们查得结果如何了？”

李宫正：“回王上，说是一直在查，但是并没什么线索。”

离晋王：“那姜氏家主密会陵国密探一案可有结论？”

没等李宫正回答，左离就抢先说道：“密会？王上是不是误会了？姜氏家主之前被人下来蛊，性命垂危。所以陵国的二公子才派人送了缓解病痛的解药过来，我当时也在场。”

离晋王沉吟道：“你当真在场？” 如果真是这样，那密会一说就不成立了。

左离脸上一片坦诚，“嗯，我知道王上不喜我和阿涂有牵扯。但，她是我未婚娘子，她遭此大难，我怎么都要去探望的。”

离晋王看着那双和姜姬夫人一模一样的眼睛，心里忽然有些不忍。因为爱妻的离世，他对于这个儿子，他一直很疏远苛刻。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已经到了要娶妻的年纪。

当年离晋王发迹之前，就已经娶了赵姜，后来他称王也想过立赵姜为后。可是那些世家又怎么能容忍自己推举上去的王娶了一个寒门女呢？迫于世家的压力他无奈地把她封了夫人。本来一切也都还算和她心意，可是在后来姜姬生了左离，而王室的其他孩子都陆续夭折之后。世家便又将矛头对准了姜姬夫人母子。

为了保下他们母子，离晋王故意冷落疏远姜姬夫人，对于左离更是不闻不问。他本以为这样世家便会放过他们。可是当他看到姜姬夫人冰冷的尸体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王上？”蕊姬柔嫩的手轻轻抚过离晋王的胸口，“可是有何不适？”

“无事。” 离晋王低头看着眼前和姜姬夫人七分相似的女郎，终于从那个噩梦般的回忆中清醒。

离晋王看着左离，语气依旧冷淡，但是比之前却好了很多，“离儿，既然顾司命匹配过你与姜氏家主的生辰，为了你好，你与她的婚事便作罢吧。等过些日子，我会向天下公布取消婚约之事，届时再为你择一个合适贵女为妻。”

左离低头乖顺地应道，“全凭王上做主。”

离晋王对他的顺从很满意，并没注意到他低垂的眼中，闪过的凛冽寒芒。

看着蕊姬手中的七宝琉璃球，离晋王又道：“姜氏家主也算是有心了，李宫正，你回头把宫里那颗夜明珠赏赐给她吧。”

前日齐虎等人已经前来禀告过了，说是还没有找到诅咒竹简的幕后黑手。如今左离又说姜涂见陵国之人时他也在场，那之前的嫌疑也算是可以洗清了。既然没有抓到姜氏把柄，为了避免姜氏离心，表面的安抚功夫还是要做做的。

李宫正赶忙应了。

左离告退后，便来了观星阁。

顾惜见到是他，并不意外，直接让了座，“离公子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

左离坐下后，先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杯茶，然后才开口说道：“王上有意退掉我和姜氏家主的婚约，不知道师傅可有何应对之法？”

顾惜背对着他看着天上的星云，不答反问道：“王上要退婚约是因为我之前的卜卦么？”

左离：“正是。”

顾惜转身盯着他的眼睛问道：“离公子以为那卦象是我故意编的？”

左离白嫩的脸上笑出了两个梨涡，“难道不是么？”

顾惜摇头说道：“请神问命之事，怎可作假？”

左离端茶的手一顿，“怎么可能？！”

顾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和她之前不过是合作，既无爱慕，那娶不娶也没什么关系吧？”

左离脸上的笑意淡得几乎看不到了，“师傅怎知我对她没有爱慕？”

如果阿涂此时在这里，顾惜肯定痛骂她一顿：“死丫头！招惹谁不好，怎么敢招惹左离，此人又岂是她能碰的......”

顾惜想了下问道：“离公子，这世间很多东西，有足够的权势，财富，谋划得足够久便可得。但是唯独人心不可估摸！你可曾想过她是否爱慕于你？”

左离垂下眼眸，“这不重要。”

顾惜被他的话气笑了，“离公子，你该知道，阿涂不是宫里的那些女郎。我实在不明白，她若不爱慕你，你娶了她又有何乐趣？”

知道他的话左离并没听进去，于是顾惜加重中了语气道：“哪怕娶了她，你便会失去一切，你也愿意么？”

观星阁，四面皆是窗，星光点点的映了进来，让室内昏昏地看不真切。

昏暗中，左离的声音飘忽，“因为是她，所以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