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阿涂（折明月） 第169章 认出胡老

丹阳城郊有一处庄子，从外面看起来不是很起眼，里面却是占地不小。这处庄子也是姜氏的产业，当初鬼谷众人接受阿涂的提议搬出鬼谷后，便在这里安顿了下来。

当初搬到这里，胡老等人做了心里准备要收拾一阵子的。没想到庄子里屋舍俨然，连锅碗都一应俱全，比之鬼谷不见天日的生活，不知道要好了多少。众人也都很快适应了在这里的生活，开垦田地，修理沟渠，读书识字，忙得不亦乐乎。

这日，胡老穿着厚厚的棉衣，踩着厚厚的积雪，声音浑厚地大声喊着，“大头，阿生？你们两个兔崽子跑到哪里去了？”

听到胡老的呼喊，阿生和大头立刻从一个大槐树上跳了出来，阿生头上落了几片枯叶，大头双手上还捧着只毛还没长齐的小麻雀，理了理身上的长衫，他恭敬地问道：“胡老，您找我们有何事？”

胡老瞪了他一眼，轻声喝道：“你们两个兔崽子不是说要帮着张屠户杀猪？老张都等你们半晌了也不见你们人影，你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阿生疑惑道：“我何时......”

他话没说完，便被大头大喊着打断了：“啊啊啊，是我答应老张叔的，光顾着陪你掏鸟，就给我忘了......”他一把把手中的鸟扔给了阿生，然后就头也不回地朝着庄子跑去

“大头！”阿生喊了半天也没喊住前面那个跑得跟个兔子似的人影。

“这孩子。”胡老笑骂了句，便也揣着袖子开始往回走。

阿生恭敬地陪着他的身侧，“胡老，这不年不节的张屠户怎么想起杀猪来了？”

“诶？拉我一把？” 胡老刚才没注意脚下，一不留神脚陷入到了一个坑里，厚厚的积雪瞬间把他的腿埋到了膝盖。

这大半年，阿涂没少让人往庄子上送肉和粮食。阿生正是长个的时候吃得又好，现在长得比胡老都高了。听到胡老的话，阿生手上稍微一用力就把人从雪里拉了出来。

胡老没想到他劲儿这么大，猛地被拉出，一个趔趄往前撞去，幸好阿生眼疾手快地挡在了他前面，要不他就要一个跟头撞到一旁的枯树上来。

胡老用力拍打着身上雪，“诶？我说你小子如今怎么这么大劲儿？”

阿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最近是力气大了不少。”

拍打完身上的雪，胡老说道：“回去好好洗洗你这脏脸，晚上女郎会过来。”

阿生不解地问道：“女郎？哪个女郎？”

胡老瞪他一眼，“你是读书读傻了吧？还能是哪个女郎？自然是阿涂女郎！姜氏家主！”

“阿涂女郎要来？！真的么？” 阿生惊喜地几乎要跳起来。

前阵子城内疯传关于阿涂女郎是祸国妖妃的谣言，她几乎走到哪里都会引起人们的窥探。为了不让人们注意到这处庄子，她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后来不知道为何，谣言忽然就像被风吹走一样，再没人提这事，阿涂才让人告知了胡老，她打算过来看看。

收到阿涂要来庄子的消息，众人都像是过年一般，杀猪宰羊，烧火煮饭，连最小的孩子都被阿娘扎了红发带，会跑的孩子们更是热热闹闹地跑跳追逐着。

吃了阿涂给的药，阿生娘的病如今早好了。她本就长得好，如今脱了病气更添了几分姿色。庄子上的不少没了娘子的男人悄悄托人打听过他的意思，可都被她回绝了。

此时，她正在大灶前烧火，张屠户手上拎着一块骨头走了过来，“阿生娘，这块骨头是剩下来的你拿回家炖汤喝吧。”

阿生娘见是邻居张屠户，立刻直起身，连连摆手说道：“是张大哥啊，不用，不用......”她不是个擅长言辞的，尤其是拒绝的话，话还没说完，人脸已经红得什么似的。

张屠户看着她红着脸，头一次觉得那些文人说得芙蓉面果真是好看。

他把栓骨头的绳子挂在了一旁的柴垛上，说道：“阿生娘，别跟我客气啊，阿生读书辛苦，给他补补.....”说完也不给她机会再次拒绝，直接转身就走了。

“诶？” 阿生娘想喊住人，可一张口就看人朝着自己望了过来，不习惯被人注意的她赶紧闭上了嘴。

“算了，以后再买点儿东西补回去吧。”她心里琢磨着，然后把那带着好多肉的骨头收了起来。

阿涂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庄子上各处都点了火把，把整个庄子照得跟白日一般。庄子中间一大片空地上，扎起了巨大的篝火，篝火四周放置了几十张桌椅，桌上摆着酒水茶杯等。

阿涂今日在街上偶然碰到了顾惜。他故意提起她曾说要请客之事，阿涂不好推脱，便顺便把人带到了这里。

她拉着顾惜在桌旁坐下，然后说道：“冬日赏雪烤火，是不是别有风情？”

“你说的请我吃饭就是来这里？”看着眼前的庄子，顾惜调侃道，“人人都说姜氏富庶，原来竟是这么节省出来的。”

阿涂也跟着玩笑道：“有钱也得省着花嘛。再说了，外面的餐食可不一定比得上这里。”

顾惜今日似乎心情不错，笑着说道：“是么？如果不好吃，女郎准备怎么补偿我？”

阿涂挑眉问道：“大人之前是做钱庄生意的么？”

顾惜：“何出此言？”

阿涂：“我怎么觉得我像是欠你钱一般，而且是利滚利的那种?”

“哈哈哈哈哈。”顾惜被她逗得大笑，“也许你真的是欠我不少呢......”

阿涂没懂他的意有所指，仔细地想了半晌，才道：“什么时候？”

顾惜伸手在她头上轻弹了下，“上辈子！”

头忽然被敲，阿涂本能地捂住了他刚才敲的位置，埋怨的话脱口而出，“诶?别打我头，会打傻的！”

等话说出口她才发觉，这话实在是过于熟稔了。真是奇怪啊，两人明明认识的不算久，为什么他总给自己一种和自己很熟的感觉？

阿涂正纳闷着，胡老带着族人端着烤好的乳猪和羊羔走了过来。

见他们过来了，阿涂赶紧起身招呼着，“胡老，让大家都别忙了，都过来一起吃饭吧？”

胡老似乎没听到她的话一般，只怔愣地盯着阿涂身侧的顾惜看。

阿涂见状，忙解释道：“胡老，这位是宫里的司命大人，顾大人。”

胡老身后的阿生见他有些失态，忙拉了下他的衣袖。

顾惜抬头看了一眼胡老，神色莫名地说道：“世人都以为姜氏不过徒有钱财。估计没人会想到姜氏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鬼谷中人都藏到此处。”

阿涂没想到他居然一下子就认出了胡老，当下也有些后悔带他来了此处。虽然他不知道胡老他们的真实身份，但是事情总有万一......

不过，人她既然已经带来了，现在后悔也没什么用。她索性直接摊牌，“他们是鬼谷中人又如何？他们并没触犯律法，自然可以待在任何地方，“藏”之一字，又从何说起呢？”

顾惜：“你又怎知他们没有触犯律法呢？”

阿涂：“大人又怎知他们有触犯律法呢？”

顾惜：“女郎当真是不怕惹祸上身？”

阿涂脸色微冷，“大人慎言，他们于我，从不是祸。”他们是外祖的族人，是她的母族之人，又哪里是祸呢？

顾惜眸色更为深沉，“那女郎可知道他们是何身份？”

阿涂：“一些可怜人罢了，大人这话是何意？”

顾惜忽地笑了，“没什么，只是发现你竟然如此良善，好奇而已。” 他目光炯炯地望着阿涂，似乎有无数话想说，又似乎刚才只是寻常的玩笑。

阿涂一时有些懵了，不懂他到底是在想些什么，只干巴巴地敷衍了句，“我本来就良善。”

顾惜说完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转头对着胡老拱手说道，“今日我随姜家主来此，叨扰胡老了。”

胡老这才反应过来后，他对着顾惜颤抖着声音说道：“不敢不敢。”

见胡老一反常态，今日竟然如此恭谨，阿涂不禁有些奇怪。

待众人都落座了，她又对着身旁的顾惜低声问道：“你认识胡老？”

顾惜：“不认识。”

阿涂：“那他怎么如此怕你？”

顾惜扯了下嘴角，“在离晋，除了你还有几个有胆子的不怕我？”

阿涂尴尬一笑，“也是啊......”

顾惜对她算得上友善，经常让她忘记了，他是离晋一人之下的司命大人，他一句话即可定人生死，决定一个家族的兴衰，他可是连左离的害怕的人。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顾惜凑近她耳边说道：“放心，你永远不必怕我。”

阿涂：“啊？”

顾惜说完已经不理她了，看她手边放着把黄金匕首，便顺手拿了过来切了块肉放入自己口中，“有句话你说的的不错，这里的吃食却是美味。”

阿涂看着自己的刀子到了他的手中，不禁瞪圆了眼睛。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她抓住机会又抢了过来。黄金匕首回到了自己手中，阿涂才满意地露出了笑脸，慢条斯理地开始切肉吃。

看到她如此小女儿态的动作，顾惜不禁哑然失笑，“这争强好胜的毛病，看来是好不了了。”

众人看着他们之间的小动作，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是脸上都挂着暧昧的笑。

隔着篝火，阿生看着远处那桌，只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美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