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阿涂（折明月） 第134章 陈莬出嫁

芙蓉阁院内，婢女仆妇正忙着在陈莬身上试为出嫁准备的首饰。看着一旁的老媪在她头上戴了金簪，又拿步摇。陈莬赶忙阻止：“齐媪，我往日虽然淘气了些，常给你惹麻烦，也不至于让你此时如此报复我吧，你再戴下去，我脖子都要断了。”

齐媪看着身着喜服的陈莬，心里也是颇为感慨，刚出生时像猫儿一般的小人儿转眼也要出嫁了。

齐媪是被当做奶娘招进府的，她那时刚生完孩子，她的孩子体弱没能养活，婆婆和夫君便把火都发到了她身上，每日对她不是毒打便是责骂。后来听说陈府在找奶娘更是干脆把她卖进了陈府为奴。

好在陈府主子都厚道，只是让她伺候小女郎，别的活儿并不劳累她。入府后她的日子比她在婆家的日子好了可不止一点儿。

再后来婆婆听说她在府里日子过得不错，便常常来跟她要银子。陈夫人知道后，更是直接出了钱买了她的死契，让她与婆婆家彻底断了个干净。自那时起，她才算又活了过来。

也许正是因为自己没了孩子，看到还在襁褓中的阿莬时，齐媪总觉得她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所以后来主子决定把阿莬放到庄子上去养时，满府的下人都躲着生怕自己被选中，只有齐媪，立刻收拾了包袱跟了过去。这十来年虽说她与阿莬两人名义上虽是主仆，实际上却和寻常的母女没什么两样。

也正因为如此，后来女郎归家后她就被留在了庄子里。其实她能理解陈夫人的想法，亲生的女儿对奶娘比跟自己都亲，换作任何一个母亲都难以接受。所以她也不怪夫人，毕竟当初要不是陈府，她说不定早就被逼死了。

本以为她就这么一辈子见不到女郎了，可是谁知前些日子陈夫人又忽然派人把她接了过来，让她随着女郎一起嫁去向府。齐媪到现在都觉得自己似在梦中一般。

陈夫人的婢女进来时，看到的就是看着陈莬发愣的齐媪。跟在婢女身后的齐媪心里有些忐忑：不会夫人后悔了，不让自己随女郎去向家吧？

陈夫人坐在水榭凉亭内的软榻上，神色凝重地看着垂头站在自己面前的齐媪。

“夫人，人带到了。”听到婢女的提醒，陈夫人才回过神来：“哦，齐媪，我可知我为何会让人接你前来？”

齐媪恭谨地答道：“老奴愚笨，并不知。”

陈夫人手上轻摇着团扇，缓缓说道：“要不是阿莬苦苦求我，我是断断不想让你继续留在女郎身边的，你可知道为何？”

齐媪摇头：“老奴愚笨。”

陈夫人轻哼一声：“愚笨？没错儿，你确实愚笨！府里庄子上都在传是我是嫉妒我的孩儿亲近于你。而你，也是如此想的吧？“

齐媪没吱声，她心里确实是多少也这么想过。

陈夫人：“你们都觉得我对阿莬过于苛刻，可是谁又知道我心中的苦楚？你以为只有你疼她么？她是我十月怀胎的亲生孩儿，我怎么会不疼她？但大家族，本就事情繁杂，对阿莬我承认我多少有些疏忽。可是，我也算待你不薄，本以为你会把阿莬带好。但你呢？对她一味的放纵，竟让她成了如今的性子。”

齐媪乖顺地低头认错，“是老奴的错。”

陈夫人冷笑：“哦？那你说说看，你错在何处？”

齐媪沉默着不知如何回答。

陈夫人：“你不懂，那我今日教教你，也算全了咱们这一场主仆情谊。“顿了顿她继续说道：“世家大族的女郎，对外要懂礼知进退，对内要温良谦让姊妹兄弟，嫁人后好孝敬好公婆，伺候好夫君。这些还都是表面的，重要的你知道是什么么？”

齐媪脸色渐渐发白，似乎猜到了夫人接下来要说的话。

陈夫人的声音平静却寒凉：“一是要有能识人之能，知道谁是可用之人，谁是该弃之卒；二是要有能反击的手段和底气。三，如果做不到以上，便是要忍耐，容忍不公不平，容忍世事变化，人心难测！你当世家大族都如表面那般风平浪静么？我告诉你，如果不懂这些，她早晚会被吞拆入腹，连个骨头渣滓都不剩！”

“夫人......”齐媪有些惶恐。

陈夫人不等她开口，便厉声继续说道：“阿莬出生便是贵女，她未来是一定要做一家主母的。你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还把她养成了这么个天真的个性，这才是害了她！”

齐媪颤着声音问道：“夫人，你是说女郎此次......”

陈夫人眼神中带着一些哀伤，她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继续说道：“向氏族内复杂，本不是女郎的好归属。怎奈家主同意了联姻，那便注定阿妩和阿莬少不得要牺牲一个人了。其实最适合之人是阿妩，只是没想到向漾指名了阿莬。如今，一切已成定局，再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了。”

齐媪听到此处，忽然抬头问道：“如果，夫人可以说服向氏换人，您换成阿妩女郎么？”

陈夫人没想到一贯低眉顺眼的齐媪竟然有如尖锐的一面，一时也怔愣住了。两人都知道，答案是否定的，陈妩不仅样样出色，还自幼由陈夫人亲自抚养，感情上自然比后来归府的陈莬深厚些。

沉默良久，陈夫人叹了口气说道：“即便我不算公正，却也是她的母亲，自然也是疼她的。我同意你陪她嫁入向氏，便是我现在仅能帮她的了。我今日叫你来，便是要告诫你，向氏虎狼之所，你要万事留心。如果她真的遇到了难处，你万不可瞒着我。”

齐媪原本因为陈莬出嫁而雀跃的心蒙上了一层烟尘，她望着陈夫人郑重地说道：“夫人放心，如女郎遇到危难，哪怕拼了我这条老命，也定然会护女郎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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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桂花开的时候，向府和风林氏门前都燃起了爆竹，今日是陈莬出嫁的日子。

陈氏阿妩，陈氏阿枳，风林沅都在闺房内陪着一脸紧张的陈莬。

陈莬拉了拉陈妩的衣袖，小声说道：“阿姐，我心慌得很，有点儿害怕。”

陈妩温声劝道：“别怕，兄长和隐表哥他们都已经去门口迎候新郎官了，今日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风林沅也跟着玩笑道：“是啊，莬表姐不要担心，听闻此次向氏为了嫡公子娶妻可是花费不菲，显然对你这个少夫人可是在意得很呢！”

陈莬小脸红红地，难得的有些害羞，“哎呀，我跟你们说心里话，你们却笑话我。”

陈妩伸手拉住妹妹的手，温柔地说道：“我们不是取笑你，我们是真心地替你开心。对咱们女郎来说，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之一便是嫁给心仪的郎君了。你能嫁给心悦之人，阿姐很开心。”

陈莬与陈妩虽为亲姊妹，可是由于陈莬自幼养在庄子上，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对于这个待人宽厚的姐姐，她更多的是崇拜。今日听她如此说，陈莬忽然觉得鼻子都有些酸了，“呜呜呜，阿姐，你别说这个了，你一说我就想哭，我哭了的话，这妆可就要哭花了。”

几人正在笑闹间，就见陈枳带着婢女林儿走了过来。

崔楠死后陈枳便回了陈府，可是崔夫人并没有按约定给她合离书，所以她现在就还算是崔楠的未亡人。大家族重视礼教，她如今的身份按理说应该自觉避开，是不该接触新娘子的。她之所以跟着来了丹阳也是陈夫人见她一人留在府中孤单，特意带了她来散心的。

所以看到她进来，所有人都有些意外，一时间都停了说话，只怔愣地看着她。

陈枳顿了脚步，明知故问道：“怎么我一来大家就都不说话了？”

陈妩知道陈枳生性敏感，怕她多想赶忙起身招呼道：“阿枳堂姐，你可来了，我们可等你半晌了。”

风林沅其他其他的贵女也跟着含笑点头招呼。其中一个身着紫衣的女郎悄悄问身边的风林沅：“阿沅，这位也是陈氏的女郎么？”

风林沅低声答道：“嗯，她是陈氏阿枳，是陈氏大房的嫡女。”

紫衣女郎诧异，“我只知陈氏有两个女郎，陈妩和陈枳，不曾听过陈氏还有其他的嫡女呀？”

风林沅被问得有些尴尬，正不知如何答时，她身后的风林曼轻笑了一声。风林曼是风林氏三房的嫡女，年纪只比二房的风林沅还大一岁。

听到她笑声颇为轻慢，紫衣女郎有些不解，问道：“阿曼，你笑什么？”

风林曼：“我在笑啊，你这个问题可确实难答。”

紫衣女郎：“哦？为何？”

风林曼：“因为她啊，严格意义上讲现在已经不是陈氏的人了。”

听到有八卦其余的贵女们也都赶紧围了过来。

“阿曼，怎么回事啊？”

“是啊，阿曼，你快快讲来。”

“嗯嗯，快说快说。”

风林曼被央求地很是得意，她压低声音对着一圈贵女说道：“她早已经嫁人了，嫁的便是曾经风光一时的崔氏。”

“崔氏？啊，她是那个，那个......”虽在南川大家顾忌陈府的脸面，不曾过多讨论崔楠虐打娘子的事儿。但到底没有不漏风的墙，在陈氏家族势力单薄的丹阳，大家可没少讨论此事。

风林曼故意“嘘”了一声，“哎，你小点儿声。”

“果真是她？”

风林曼嘴角含笑着点点头。

“啊？那她怎么还会来此处？也不怕新娘子晦气么？”

她们的议论声虽然低，但是到底隔得不远，陈枳听她们说话，脸上也是红一阵白一阵的。

陈妩本想阻止，可是想着这里到底是风林府，是风林曼的家，而她们不过是些客人，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才好。

就在她绞尽脑汁地想如何不得罪风林曼，同时能帮堂姐解围时，陈莬先开口了，“各位来参加我的婚宴，我十分感谢。但是阿枳堂姐是我陈氏的人，还望大家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