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湾河水 第69章 第四部 我的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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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含烟阅读到这里，这个故事结束。“你是想用文字的方式，表达你内心深处对社会对人生最真实想法？”她眼睛疑惑，询问着丈夫。

丈夫点点头。“可是，你这样写，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容易让人误以为，这就是你自传？此外，虚构的内容跟现实的生活混杂起来，难以辨别真假。当然，我们的生活原本如此，眼睛看到的不见得就是真相。”

他没有对爱人的点评再进行点评，而是问她：“你觉得我这个故事写得怎么样？”人这辈子能有红颜知己作伴，已是人生最大的欢乐，女人的文学修养宛如当年。“你这个故事可圈可点的地方，在于真实、坦诚，文字背后有滚烫灼热的情感。”说完，她给男人倒水，模样像贤妻良母。

“你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心里还牵挂着某个人，对吗？”男人抿嘴，“我们已经结婚，再有两年，我们就是当爹当妈的人，你还吃醋？！”

女人巧妙岔开话题：“我不是很懂小说，可我读过许多小说，包括经典的文学名著。我感觉你不适合写这类体裁，你应该多尝试点新东西。”

张童书知道这个美丽高雅的女人没有说完她温柔的话，让她继续：“你在自己的文字里注入生命的意识，倾注独特的思想与情感，让那些文字具有鲜活的生命，成为有翅膀的精灵，进而无限表达人生态度、人性真切**的理解。或许，这条道路上，你才有可能有大的成就。”男人瞧着心爱的女人。

“读万卷书然后行万里路，翻越千山万水，独立思索，走向人生的深处，真诚勇敢地生活，用文字恰当地记录人事，以最高标准的式样完成。就这样，慢慢地写，慢慢地求进步，耐得住寂寞，忍受寒冬，用诚实朴素的态度从事读书写文章这样的事业。如果你不这样做，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放弃。”

“大量阅读小说练习写小说，我只能这样告诉你，亦是告诉我自己。”

“我就喜欢你这种来自骨子深处的倔强。人活着，总是要有点理想的！只是，我觉得你应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如果文学是你终身的事业，如果你觉得文学是最终的归属，如果你觉得你离不开文学，那我鼓励你去尝试！如果不是，我们应该齐心协力把集团经营壮大，你说是不是？”

“我们经历风雨，我们思考人生，我们走过春夏秋冬，我们尝遍人间冷暖，我们把自己观察与理解的生活写成长篇小说，以此寄托对这个世界最真诚的热爱，这是作家们的灵魂。张童书，我曾经有文学梦想，我们都曾有文学梦，可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成为作家的！你应该知道，你喜欢的伟大作家莫言曾说过大意如此的话：‘有的人品质很高，为人善良，道德上完美无缺，私生活无懈可击，有锲而不舍的勤奋，干不成作家誓不罢休的决心，他们还明白成为出色作家的法门。可是，他们没有艺术才华，没有丰富的想象力，没有深厚的生活基础，没有独特的心理体验，所以，永远只能是个平庸的作家。’你可以慢慢把水平弄上去，厚积薄发天道酬勤，只是，别影响到事业。”

他依稀记得，托尔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这部小说里面曾说：“在家庭生活中要采取什么行动，要么夫妇感情破裂，要么美满和谐。如果既不属于前者，也不属于后者，夫妇关系不好不坏，那就不会有什么行动。许多家庭长年累月毫无变化，夫妇双方对生活都感到厌倦，就因为他们的感情既没有破裂，也谈不上美满和谐。”他们知道，爱情的帆船驶入风平浪静的港湾，他们的情感像沙漠里的大树，早就把根扎到对方心底深处，而树根相互交织不分彼此。

他看着斜插在温润如玉的白色瓷瓶里的山茶花，花瓣上带着初秋的露水。他渴望美女，如今身边有美丽的妻；他出身贫贱，如今享受荣华富贵；他生于农村，如今成为体面的城里人……小时候，他想要的如今都有了。没有多少犹豫，他放弃他曾在太白山上许诺的愿望，像多年以前他放弃成为科学家。心里有牵挂，却知道自己应该做出怎样的选择，这是成年人的思考模式。浪漫的理想伴随远山草木的芬芳，随着呼啸的风声渐渐在月光笼罩下的荒原尽头消失。

放弃浪漫的理想，像放弃小小的战斗，他不想因为小小的战斗失去整场战役的胜利，他的人生像高楼，不容许有偏差。勃勃的野心，他还有，即使经受岁月的雕饰隐藏起来，他还是那样没有失去出人头地的执念。

这种执念支撑他不断工作，不断开拓自己的事业。到后来，随着事业的扩大，肩负的担子越来越沉重。他仍然孜孜不倦，推进着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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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俗眼里，他集尽荣华富贵成就不凡，这样的人生是许许多多年轻人梦寐以求，却求之不得的。这对出身张家沟这样的小山村的孩子来说，就是麻雀飞上了枝头，农奴翻身成了奴隶主，毫无疑问的典型草根逆袭。

这样的人生光鲜明亮，只是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的梦魇深处会有不可名状的失落感，仿佛因此它的人生彻彻底底地失败了。那个人是当年的呼啦啦，男人无论有多么大的成就，失去初恋愧对初恋，终究是种不可弥补的遗憾。

前段时间在梦里，他遇见她。黎明前黑暗的时间，他忽然醒来。漫长的梦，他遇见她遇见的时候，她手里牵着两个小孩子，那应该是他和别人的孩子。没有思念，就不会想起，失落的东西确确实实失落，总有想起的时刻。疼痛与哀思，对人类来说是拥抱生命最为贴切的方式，亦是生命存在的意义。

他爱柳含烟，可他跟呼啦啦的感觉，却是此生再难寻觅到的。我们活着，能够留下来的，只有记忆。有些记忆，有些人给过后，别人再完美都给不了。

时间可以冲淡，却无法抹杀，那些记忆早已经成为我们生命的组成，像血液，像细胞，像我们的呼吸。失去就会觉得空空荡荡的，仿佛夕阳坠落大雪纷飞时天山的湖面，给人无限冰冷的感觉，又像余晖带走白天的光芒。

萧瑟的秋风穿过梧桐东道，听起来像是震动的刀声，校园还是那么熟悉，跟多年以前的大学没有变化。呼啦啦支教回来，又到陕北农村工作，回来后成为某个重点中学的高中英语教师，偶尔会带着自己的孩子来到仙大的校园散散步走走路。他们在这里，神奇地相遇，昔日的情人在此重逢……

呼啦啦不是班主任，她每天下班回家，洗衣做饭照料孩子，有婆婆的帮助，她要做的家务，不是那么多。一百平米的居室有人气，热闹声中有孩子的啼哭声，有婆婆的吆喝声，有丈夫看新闻联播声音，有呼啦啦洗碗的声音。她的丈夫是余生，他没有非凡的优点，找不出严重的缺点。她说什么基本就是什么，倒不缺乏主见，他从不生气仿佛不会生气。既没有特别喜欢孩子，又不是讨厌孩子。他是天下所有男人当中最最普通的那种。可她觉得，他是真正可以陪伴余生的人。那个人给了她刻骨铭心的爱情，而丈夫给了她普通完整而幸福的家。

呼啦啦当年痴迷的沈从文，他曾说：“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我应当为自己庆幸………砂砾没有给河蚌带来折磨，带来痛苦，河蚌又怎么可能拥有珍珠？只有经历些许事情，才能够深刻认识自己。有些折磨固然痛苦却使人生充盈。

瞧见看见呼啦啦跟婆婆牵着孩子瞬间，他想多年以前……他会幻想，可真的重新给他选择，他还是会选择今天这样的人生。每个人都活着，只是每个人的方式都不同，张童书内心的洞，到底是什么，他不明白。所以，他像多年以前继续花费大量时间阅读各种书籍，想要在各类书籍中寻找到心灵的归宿，以及那份能够在漫长岁月里渐渐纯粹的宁静。偶尔，有空时，他会写作，真诚地写作可以让他的心灵得到慰藉。剩余的生命，他就这样推进，大概会直到死去。

来年，春天的花已谢，夏天的花，又开啦。他们站在花丛，和煦的阳光，照在他们幸福而愉快的脸上。人活着要有理想，要有目标，要不管不顾地为理想，为目标而奋斗。奋斗的结果，有时并不重要。“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助你。就算你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会替你搬来梯子。”不像是在说谎。

从身边人的嘴里谈论着曾经深爱着自己的男人如何如何成功，总有种喜悦会油然而生。他没有辜负自己，没有承诺没有辜负。秋风迎面吹来，因情话变得温柔，温柔得像三月末尾的春风，这样的人生有着东方诗情画意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