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梦殇 第81章 第 81 章

三人复又闲逛一会，在闭市前离开西市，返回李府。

一路上，李靖都在解释并未说薛万彻只有匹夫之勇，我忍不住，还是笑了起来，看着李靖较真的样子，遂顺着他的意思，敷衍的回着他说的皆对。刚回到平康坊，坊门便关了，在李府前下车，竟然看到李翊站在门前，我心内一喜，上前几步，便走到李翊跟前，嬉笑道“阿兄真会看时辰过来，此时坊门已关，又要在此蹭住了”

李翊闻言直敲我脑袋，道“兄长都没说什么，你在此唧唧歪歪作甚”李靖走过来，直接越过我们，脚步未停，道“本来就傻，你再一敲更傻了”

李翊闻言，毫不掩饰直接大笑，我眼光一扫，李翊立马止住笑声，不自然的看着我，我上前一步，笑眯眯的问道“阿兄认为六娘傻吗”李翊见此，忙退后一步，闪至门内，道“你这笑得，为兄有点发怵，再说了，是阿兄说你傻，又不是我，你何须殃及池鱼”

不待我回话，转身便朝着府内落荒而逃，路过的婢女，仆人见此形象只能低头憋笑，看到我后纷纷止住笑意施礼，我点点头，施施然的走回去。

力政殿

太子乳母安夫人因掌管东宫的日常用度，此时正跟皇后要增加东宫费用。长孙皇后正倚在凭几上，听完安夫人所说后，眉头紧皱，忽地卷上案上的书，安夫人听闻声响抬头一望，见皇后面露不悦之色，慌忙跪下，须臾后才听到长孙皇后问“前几日东宫不是刚添置了一批器物吗”

安夫人浑身一颤，忐忑不安的回“回皇后，东宫前几日却是添了一批，但老奴今日一看，东宫有些器物已经老化，实在是不雅，老奴斗胆向皇后申请重新安置一批新的器物”长孙皇后闻言不语，只是揉揉额头，尔后语重心长的问“太子身为储君，你觉得太子理应注重什么”安夫人垂首道“老奴不知”

长孙皇后直起身体，严肃的盯着趴在地上的安夫人，肃声道“身为储君，所患者德不立而名不扬，何患器物之短缺与用度不足啊”

“是，奴婢谨记”

“你且起身”

安夫人不安的起身，刚站好，殿上又传来长孙皇后的声音“安夫人，你身为太子乳母，且又掌管东宫日常用度，理应为东宫众人做个表率，切莫助长东宫奢侈之风，望你牢记要以谦恭节俭为先”

“是，老奴谨记皇后教诲，定会以谦恭节俭为先”

“你明白便好，下去吧”长孙皇后说完便倚回凭几，挥挥手让其退下。安夫人恭敬的退出力政殿。

长孙皇后抬眼望着其退出殿内，无奈的摇摇头，不禁揉了揉额头，看看殿外天色，刚想摊开书再看一会，殿门口便传来“圣人至”长孙皇后忙起身恭迎，李世民满脸阴郁的走到殿内，扶起长孙皇后后，便大步朝着凭几处走去，默默的坐下，长孙皇后见其面露不悦之色，走至其旁落座，抬眼望了一眼后，柔声问“二郎为何一脸不悦”

李世民踌躇一下，道“最近颉利可汗信重胡人而疏远突厥人，因年年发动进攻，如今财力不足，遂加重剥削突厥百姓，导致突厥内怨声载道，各部纷纷叛离突厥，如今颉利可汗势力减弱，今朝会上有大臣请求出击突厥，反应不一，萧瑀则赞成，你兄长认为此时进攻突厥会让大唐背上不义之名，故而反对进攻”说到这儿，深深的看了长孙皇后一眼，继续问道“皇后觉得朕应该如何抉择”

长孙皇后仿若没有听见，坐直了身体，柔声问“二郎可要用些点心”

李世民道“不用，朕用过了”转脸看向长孙皇后，继续问“方才朕所言，皇后看该如何抉择”长孙皇后依旧不回应，打岔道“二郎饮茶吗”

李世民摇摇头道“不饮”，见长孙皇后张了张嘴，慌忙打断道“朕不用点心，亦不饮茶，也用过膳了”长孙皇后张了张嘴，并李世民一堵，便无话可说，遂作势要摊开案上之书，李世民视线一扫，手忙压住其书，再次询问“皇后对于朕方才所问，有何见解”

长孙皇后无奈叹了一口气道“二郎，莫要为难我，牝鸡之晨，惟家之索”李世民闻言，只得作罢，不再询问，沉默片刻后闷声道“皇后你又何须这般小心翼翼，你是我的妻子，这在深宫之中，朕只相信你，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罢了”复又叹一口气道“你若是不替我分忧，朕还能指望谁呢”

长孙皇后招招手，宫婢忙端上茶水搁置案上，长孙皇后将书卷推到一边，抬手倒了两杯水，端道李世民眼前，李世民顺手接下随即抿了一口水，长孙皇后抿了一口，轻轻搁置案上，是视线柔和色看着李世民，轻声道“我只要管好这后宫之事便可，朝堂之事我乃一介妇人，不便擅议，还望二郎日后休要与我讨论这朝堂之事”

李世民拍拍其手，不再询问朝堂之事，俩人摊开书籍，又是一番讨论，一盏茶后李世民方可离去。

刚踏进门内，便见李翊正坐在那里用膳，我在其身旁案前落座，一旁的婢女见状忙给我端上早膳，我外头看着李翊，疑问道“阿兄这个时辰怎么还在这里？”

“今日休沐”

我顺手拿起案上的胡饼咬了一口，刚嚼了一口，欣喜的道“这是辅兴坊那家的胡饼，谁去买的”一旁的婢女替我倒了一杯茶，回道“今早坊门一开，三郎特意去辅兴坊买来给六娘食”

李翊闻言并未吭声，只是默默的吃着。

我转脸看向他，谄媚一笑道“还是阿兄疼我”李翊一边吃着，一边漫不经心的道“你才知道为兄疼你啊，真没良心”“是，是，为兄所言极是”我敷衍的回完后又专心的吃饼。

李翊几口便把胡饼吃完，拭了拭嘴角的芝麻，继而转身看着我吃，感受到其视线，我边吃边看向他，含糊道“阿兄，吃好了”

李翊看着我满嘴的饼，不禁摇头失笑，起身踱步至房外。

吃完胡饼，肚子尚未填饱，我又喝了一碗羊肉汤，待肚中感到饱胀，我才神了个懒腰，慢吞吞的爬起，一步一步挪向房外，刚踏出门槛，便看到李翊深沉的背影，此时正仰头仰望天空，我轻移脚步，踱至其旁边，亦是抬头仰望，不发一言。

须臾后，李翊淡淡开口“蕴儿，你认为两情相悦之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我听后脱口而出“尊重”

李翊收回视线，低头捻了捻脚底，沉声道“为兄认为，唯一能维系俩人之间的情是信任，若是今日为兄身患重病，为兄会告知你阿嫂，不管是何种结局，俩人一起面对这最后时光”略微停顿，脚定住，抬头看着我，柔声道“人活一世，还是活得随性一些吧”

李翊扫视一眼后，见我沉默不语，复叹一口气，低声道“蕴儿，你可有想过一直瞒着陛下，当你走后，你有没有想过陛下会如何”李翊右脚向前轻移一步，道“蕴儿，你看”我闻言，视线扫向其右脚，李翊淡然道“这一步很重要，你进一步则是希望，你退一步则是遗憾，如何选择，旁人无法代劳，全在你的这一步之间”

李翊话音刚落，便把右脚收回。

我收回目光，静止不语，缓缓抬头仰望天空，虽是五月，天空蔚蓝，没有尘埃，微微闭上眼睛，感受那一缕缕浅夏的风，不经意间掠过枝头，轻拂脸颊。我睁开眼睛，定了定心绪，转脸朝着李翊微微一笑道“阿兄，所言极是，我知道该如何做”

这话一出李翊倒是有些意外，看了我几眼后，解释道“为兄与你絮叨这么多，是不想让你留有遗憾”我点点头道“六娘明白阿兄的用心良苦”

李翊见我如此说，便不再继续方才话题，打岔道“近日身体可好”

“时好时坏”

“有没有想去的地方，为兄陪你去”

“好，等我休息一会再出去”

听闻此言，李翊心内叹息一声 ，我余光一撇，李翊正沉重的凝视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收回视线，微微点头道“还真有个地方我很想去一探究竟”

“什么地方”

“这个地方不远，就在坊内”

李翊闻言，顿时感到不妙，转头看着我，克制的问道“你不会是想去为兄所想的那个地方”看其表情，我忍住笑意，一本正经的问道“阿兄所想的是哪个地方啊”

李翊头朝北点点，轻声道“平康坊之北之地”“哦”我点点头，一脸认真的问道“平康坊之北是何地呀，六娘愚钝”李翊长叹一声，道“你就装吧，看你这神情，你所说的不就是教坊”

我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道“阿兄，你看你，小心我跟阿嫂告状，你居然想去那风月场所”李翊看着我的神情，忍不住摇头道“为兄反正说不过你，正好为兄乏了，要去眯一会”说完作势抬脚要走，见此我猛地拉住其手臂，谄笑道“阿兄，是我说错了，是我想去那看看”

李翊停住脚步，上下打量一番后，问道“为何想去”我清了清嗓子道“都说那坊中的女子，容貌出众，且精通诗词歌舞，很能聊天，颇有知书言语者”

李翊闻言，忍不住出手敲了敲我的脑袋道“你一介女子竟然想去那里，真不知道你这脑袋里想的什么”

我乞求的眼神盯着李翊，李翊装作没有看见转身要走，我紧紧拉住，李翊甩了甩胳膊，尽然没有挣脱掉，无奈的看着我道“若是让阿兄知道我带你去教坊，岂不是要剥了我的皮”

我眨眨眼睛，很诚恳的道“阿兄，放心，小妹绝不是那卖兄求荣的人，我会守口如瓶，阿兄且宽心”李翊垂下眼帘，无奈叹口气，道“为兄带你去便是，你记住了，要守口如瓶”

我拼命的点头，先去了再说，若是被李靖逮到，到时候全部推到李翊身上便可，想到这儿，脸上禁不住出现邪笑，李翊余光无意一瞥，闷声道“怎么看你这笑容，为兄甚敢不妙”

我收住笑容，放开被我拽皱的衣袖，将其抚平道“阿兄，你堂堂一介儿郎，怎么如那娘子一般，我是你妹妹，难不成还会害了你不成”李翊拍拍自己的胸口道“希望你能善待为兄，快去换身胡服，逛着也方便”

“好嘞”说完我便一闪而过，迅速的走向自己的房间，李翊看着这飞快的身影，不禁一怔，随后无奈的摇头笑笑。

因是身着胡服，遂央求着李翊骑马出行，李翊纠结许久才允许我骑马，俩人并驾齐驱在街上，刚出了一个街口，便被宫中传旨的内侍拦了下来，长孙皇后命我进宫，我看看身上的胡服，犹豫半天，终是怕耽误时间，直接随着内侍进宫，李翊略一思量，把我送至宫门口。

力政殿

李世民因为解决突厥问题，遂来到力政殿，刚在案旁落座，便闻殿外传来步履声，一宫婢便来禀告李六娘到，李世民闻言微怔，怔怔的看着长孙皇后，长孙皇后冲其一笑道“陛下来的真是时候，今日我让人去宣六娘入宫的”

看着李世民发怔的表情，长孙皇后不由一笑，心中一动道“既然二郎不请自来，不如二郎躲在那屏风后，让我与六娘说说心里话，二郎看可好”

李世民闻言嘴角沁着笑，不发一言起身朝着屏风后走去，长孙皇后巍坐，笑道“宣”我在宫婢的引领下，踏入宫殿，规规矩矩的施礼道“皇后万福”。“平身”皇后看我站着，温和道“给六娘赐坐”

待我落座后，长孙皇后挥挥手示意殿内人退下，只留下丽箐一人，丽箐步履轻柔走至我这里，轻手轻脚倒了一杯水，便走到皇后身边站立。

长孙皇后柔声道“自从大理寺一别，我已是许久未见你了，今日找你来只是闲聊，勿要紧张”

“多谢皇后殿下牵挂，六娘很好，六娘要谢谢皇后殿下相信我的为人”

“何止是我，当初陛下亦是相信你，只是为了堵住那悠悠之口，所以才让周少卿审理此案，还望六娘莫要与陛下置气”

“事关皇后，陛下慎重，六娘理解”

长孙皇后伸手摸了摸案上的杯子，抬眼望着我，轻声问“今日入宫，要不要去你的宫殿看看”我闻言，正要饮水的我，手中的杯子一颤，旋即放下杯子，恭敬回道“多谢皇后好意，今日六娘不想去”“你为何不想去”长孙皇后略一停顿道 “那宫殿当初布置时，一切从简，你看了定会喜欢的”

我正想回答，余光无意一瞥，前方屏风后站一身影，我视线随即看向地面，那身影若是没有看错的话，应是李世民。长孙皇后见我并未回答，看看我的神情，并未再次询问。

我余光再次看向屏风后身影，心中五味杂陈，耳边想起李翊的话，说还是不说？若是坦白该如何开口，一时无法抉择，或许现在就是时机，我镇了镇心绪，轻呼一口气，握了握拳头，起身来到殿中跪下，长孙皇后一怔，问道“六娘，你这是何意”

我暗自长舒一口气，沉静的问道“皇后可还记得草堂寺”

长孙皇后及屏风后的李世民皆是一怔，长孙皇后随即解释道“六娘，二郎当初在草堂寺我们事先并不知你要去，让你受到惊吓，我也过意不去”

我看了看前方的屏风，略一踌躇，缓缓道“不瞒皇后，其实那次在草堂寺六娘腰部受伤了，在我昏迷时，阿兄找来了太医署王医师，王医师得知我曾两次落水，一次剑伤后就嘱咐阿兄我这身子早已伤病缠身，禁不起伤痛，若是再次受伤则会油尽灯枯”话音刚落，屏风处微微一晃，长孙皇后眉头紧蹙，担忧的看了一眼屏风，我凝视着屏风，继续道 “因要养伤，迫不得已对外宣称回雍州三原祭拜先祖”

长孙皇后目光深邃，一时间却不知如何开口，不安的看向屏风，担忧道“陛下与我并不知道你受伤之事，若是知道你受伤，六月断不会让你来天策府的”

我视线在屏风处停留，身体稍微挪了一下，直接面对着屏风，长孙皇后已起身，见我如此，身体顿住，顺着我的视线一望，便知道我已知道李世民的存在，无奈叹息一声，静静的杵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