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梦殇 第63章 第 63 章

待回到天策府时，毛毛细雨早已不落，我无力的走回自己的院落，不远处翠儿匆忙的跑来，焦急的道“六娘你可算回来了”我闷声问着“怎么了，为何如此焦急”

翠儿不安的看了看住处，低声说道“申时大王便来了，脸色很吓人，我都不敢上前伺候，你还是赶紧去看看”定是尾随的人回来汇报了，得知我的行踪，所以才会大怒，虽知道李世民生气的原因，我却不知如何面对，将手中的伞递于翠儿，继而勉强的笑了笑“知道了，翠儿你先下去吧”

平复了一下躁动的心情，抬着仿若千金重的脚缓慢的走着，待行到窗前，我停住脚步，忍不住朝着房内望了望，李世民正巍坐在榻上，手里在不停的转着黑白棋，我复又哀叹一声，沉重的朝着李世民走去。

刚踏进房门，便传来李世民厚重的声音“去哪里了”我虽明知他会问，心里还是一悸，平静的回着“西市”厚重的声音再次悠悠的传来“去见谁”我转身关上房门，走至房中徐徐回着“去见太子殿下”

话音刚落，房内陷入沉寂，只听见棋子相碰的声响。

许久后，李世民停止转动手中的棋子，抬起头盯着我，一字一句缓缓的问道“为何去见太子”我直视其眼神道“见太子当然是叙旧”李世民木然的看着棋盘道“为何偏偏是今日去见太子”

我无奈一笑，不禁反问道“我为何今日不能去见太子，今日是何日子”

李世民再次暗暗的搓着掌中的黑白子，抬眸深沉的盯着我不发一语，尔后面色铁青的问道“除了叙旧还做了什么”我神情自若的看着他说道“做了什么，那俩人没有跟大王汇报吗”李世民闻言楞了一下，瞬间将手中的黑白子用力的掷于棋盘上，怒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我应道“什么意思，自我离开天策府，便有人一路跟随，大王不要告诉我，那不是你派去的人”李世民诧异的张了张嘴，无奈的说道“我那是为了保护你，别无他意”

我上前一步，弯腰盯着李世民一字一句问道“真的是别无他意吗”李世民微微后缩，避开我的眼神，我伸直腰继续追问道“若真是别无他意，我怎会在天策府做客？若是别无他意，刘总管为何不让我出王府？若真是别无他意，刘总管为何一定要我修书给阿兄说我在王府做客，大王请告诉我，这一切真是别无他意吗”

“你来王府我事后才知道的”李世民急忙解释道

“就算你事先不知，无碍，那后来知道后未把我送回李府，那只能说明你是首肯的，同意他们的做法，亦说明我是可以利用的”我转过身，不再看他 。

李世民微愕，颤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嘴角一抿摇摇头道“我知我是天策府掣肘兄长的人质”

话音刚落，李世民震惊的从榻上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我继续说道“家书兄长或是今日或是明日就能收到，秦王可曾想过当兄长收到家书时，兄长会心寒，兄长在朝堂中，向来中立，不曾偏向任何一方，不参与任何党派之争，兄长志在抵御外敌，不让大唐的子民受颠沛流离之苦，兄长一心一意为大唐思虑，换来的是什么？换来的是不信任，换来的是家人沦为质子，秦王此举怎会令人不心寒”

李世民诧异的跄踉一步，碰翻了案上的棋盘，黑白子瞬间洒向地上，李世民紧握双拳干涩的问着“你还知道什么”

我冷笑一声道“我一个质子应该知道什么”李世民咬紧牙关，徐徐的走进我紧紧握住我的双肩，艰涩的问道“芸熙，现不是置气的时候，你告诉我，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无声的抿住唇，许久后才低声说道“我知道属于大唐盛世的年代即将来临，我亦知道秦王文武之才定能贵为天子，秦王之贤固天下之势，秦王为明君千载可称，前古至今仅一人而已”

李世民凝望着我，声音嘶哑的问道“你---你---你怎会知道”我笑了一声，道“六娘听不懂殿下何意”

李世民诧异的问“芸熙怎会知道明日我要先发制人，在玄武门取而代之”

我刚想回话，门外传来咣的一声，我与李世民对视一眼，李世民急驰而去迅速的打开房门，见翠儿颤抖的站在房外，地上全是碎片，我快走几步，看了一眼房外并无他人，我急忙把颤抖的翠儿拉进来，轻轻抚摸她的脸，柔声问道“翠儿，别怕，别怕，告诉我你听到什么了”

翠儿颤抖的退开，带着哭腔喃喃自语道“奴婢只是来送水，什么都没有听到”说完便想往门外走，转身便见李世民站于门旁，翠儿泪水纵横后不禁哆嗦后退跄踉一下，绊倒趴在地上，依旧喃喃自语道“奴婢什么都没听到，奴婢什么都没有听到”

我望着浑身颤抖的翠儿，不禁心疼，转头对着李世民道“还请二郎手下留情，或许她并没有听到什么内容，只是凑巧来送水”李世民冷冷的盯着地上的翠儿，严峻的说道“若是没有听到任何话，怎会像现在这样恐慌，还强调自己没有听到任何话”

我回头看着翠儿，急声嚷道“我看着她，明日之前绝不会让她出房门半步”李世民默不作声，脸上的神情更加严峻，许久后无奈的说道“芸熙，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若是有半分差池，整个天策府都要陪葬，我不能害了跟随我这么多年的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得为天策府的上上下下谋出路，她听了不该听的，万一泄露半句大家都没活路，所以留不得”

翠儿听到这儿，更加绝望，不禁大声喊叫哭泣，哭声在这寂静的院落里显得凄惨，我正想将翠儿的嘴捂住，怎知房门再次被推开，传来李翊的声音“蕴儿，出了何事，为何喊得如此凄惨”李翊匆忙而入，身后跟着房玄龄，长孙无忌，段志玄等人 ，众人见门外立着的李世民，忙行礼，看着趴在地上的翠儿，众人皆不解。

李翊不管李世民，走至我身旁，上下打量一番，问“没事吧”我闻言摇摇头，李翊这才安心退到一旁，段志玄悄然瞥了一眼李世民，挪到我身边，低声问道“没事吧” 我摇摇头，见我示意无碍段志玄安心的站在一旁不再言语。

房玄龄环视一圈，踌躇一番后问道“大王，这是发生何事了”

我看着李世民并未言语，我蹲在翠儿身旁 ，忙捂住翠儿喊叫的嘴巴，讪讪的回道“房公，这婢子来奉茶，怎知发病了，全身抽搐不止，这才叨扰了各位，还请见谅”长孙无忌悄然走到房外看了看一地的碎片，沉思一会后踱步至翠儿身前，疑问道“李六娘，她是在屋内发病的”我看了一眼长孙无忌，心虚的回着“是的”

长孙无忌眉头一皱，疑问道“那打落的碎片怎会在房外”

我顿时一慌，着急的解释“是我记错了，翠儿是在房外发病，被我拖到屋内的”长孙无忌无忌点点头，看着翠儿问道“可否让我看看”

翠儿看着屋内的众人，不禁摇摇头，恐惧的往我这里靠靠，我看翠儿不再尖叫，手掌轻轻抚着其后背，秦王妃闻到声响也赶了过来，眼尖的翠儿见秦王妃踏进房门，忙推开我，爬到王妃前哭着说道“王妃救命，王妃救命，王妃救命”众人面面相觑，狐疑的看着翠儿，李世民眉头紧蹙，看着一行人淡淡的道“你们先行到大厅，我随后就到” 众人虽不解只能告退，看着他们渐渐远去，秦王妃看着房内的一切，这才出声问道“发生何事？为何要我救你”

翠儿匍匐在地，悲声道“我只是来送水，并非有意偷听大王与六娘的谈话，还请王妃救奴婢一命”

秦王妃抬眼看着李世民缓慢问道“可是明日之事”李世民点点头，秦王妃叹了一口气柔声问道“天策府待你如何”翠儿应道“自从奴婢入府，天策府待奴婢不薄”秦王妃继续问道“李六娘带你如何”翠儿哽咽的回着“回王妃，六娘还在王府时，每次奴婢遇到刁难时，都是六娘替奴婢解围，奴婢一直甚是感激”

秦王妃凝视这翠儿，淡淡的说“那你记住你此时说过的话”随后看向李世民柔声道“大局为重，这事交给我处理，二郎你且放心”说完便让仆人将翠儿带了出去，我对着秦王妃行礼，待其身影走远，李世民才将房门沉重的关上。

见我不说话，李世民重重的叹息，轻轻的说道“芸熙你来天策府，事先我并不知道，事发突然，正好我也想见你，所以才没让你回去，并不是要利用你”

我并未回话，房内陷入一片寂静，沉重的氛围笼罩在房内。

李世民打破这沉重的氛围，不安的问着“我从未与你说过，芸熙怎会知道明日之事”

我抬起头，嘴角扬起一丝苦笑，道“西汉末年，王莽篡夺汉朝时，天空曾出现过太白金星，而如今六月初一，初三天象皆出现太白金星，这是众人皆看到，只有在篡位时才会出现异象，太子稳居东宫，断不会篡位，只有东宫的宿敌天策府，才会有可能，而太史令傅奕精于天文历法，太史令说太白形于日侧，见于秦分，主秦王当有天下，秦王下朝后再次被招入宫，定是陛下发难，我想秦王为了天策府的众人，理应会在齐王出征之前改变一切”

李世民低头不语，静静的站在那里，漫不经心的问着“那今日你去见太子，可曾说了什么”我仰天大笑道“你终还是不信我，若是我说了什么，今日我不会再回天策府，区区的两个人难不倒我的 ，若是你怀疑，看看明日太子会不会出现，便可知我今日有没有说了什么”

“芸熙，我信你，只不过大事当前，只不过有点敏感罢了，我只是好奇你为何选择今日去见太子”我伤感的回着“今日去见太子是去告别，因为我知道今日一别他日永无相见之时，来到这里太子真心拿我当朋友，我亦真心拿太子当朋友，虽知太子即将命不久矣，我却无能无力，因为我不会背叛你，只能为朋友去送别，希望他来生能够平安”

李世民缓缓的蹲下，低声道“你这是怨我不该取而代之”“没有什么怨不怨的，身在皇家谁都身不由己，天策府的众人是你的家人，也是以你为依靠，为了家里的安全理应如此”

我看着蹲在地上的李世民，忍住眼泪，继续说道“其实太子殿下为人宽厚，作为兄长十分疼爱你这个弟弟，倒是齐王对你恨之入骨，无时无刻都想把天策府连根拔起，若是秦王担心日后会被后人诟病，秦王大可放心，不管两仪殿上坐的是谁，百姓不关心，百姓关心的是会不会国破家亡，有没有吃的，以大王的才能，我相信会让大唐的百姓不受外族侵略，会让百姓幸福快乐，百姓幸福了他们便会拥戴大王，亦不会想大王这个皇位是如何得来的，尽可宽心，日后史书工笔定会称为大唐盛世”

我朝着李世民缓缓走去，蹲下身轻声道“二郎”李世民闻言抬头，“我能求二郎一件事”李世民沙哑的问着“何事”

我恳求道“钜鹿郡王与我投缘，能不能留下那孩子一命，即便是毒哑了也行，或是送到偏远的地方，让他远离京师，只要留一命就行”李世民无力的摇摇头，我急忙跪在地上叩首道“稚子无辜，还请大王留承义一命”

李世民缓缓起身，无奈的说道“芸熙，你可知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转身向门外行去，拉门的双手顿住，低沉的说道“芸熙，这几日要委屈你一日，等忙完了我亲自送你回李府”说完用力的拉开双门年，大声道“来人，明日申时之前不许李六娘踏出房门半步”

“是”

尔后房门被重重的关上，望着屋内的一切，我颓然的坐在地上不语。

过了好久，门再次被打开。李翊走了进来，将我扶至榻上，担忧的蹲在我的角边，我抬眼望着李翊，问“阿兄，你怎么进来了”

“大王让我来陪你一会”李翊说完略一迟疑，问道“蕴儿，你怎么会知道明日之事”我看着李翊一笑，道“这几日天象出现太白金星，太史令说太白形于日侧，见于秦分，主秦王当有天下，种种之下，便会猜到了”

李翊轻握我的手，道“蕴儿，你这样笑，为兄很害怕”李翊见我不语，继续道“其实东宫和天策府早已敌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知道你与殿下关系甚好，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人与人之间终是要离开的，你要看开一点”

我点点头，对着李翊轻声道“阿兄，我想回去”

李翊朝门外看了一眼，道“没有大王的准许，我没法带你回去”我朝着李翊挤了挤笑容，道“阿兄这里太冷了，明日忙完了，你来接我回府”

李翊“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