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梦殇 第58章 第 58 章

二楼雅间寂静无声，只有筷子夹菜偶尔发出碰撞声，我拿着筷子正茫然出神，忽耳边听见李世民询问声“膳食不合胃口吗”我回过神，动了动手中的筷子，随即笑道“没有，晌午用膳时吃的太饱了”

李世民只是笑着说道“既然吃饱了，那就别吃了”我对着李世民挤出僵硬的笑容，目光眨都不眨的茫然的看着他的脸，心中暗自思忖，不知道那男子有没有安全离开，若被抓住会不会连累到阿兄，回想起段志玄的神情，当时是不是已猜到男子已躲在我的马车上，若是猜到怎又没有搜查？费力的摇摇头，李世民见状放下筷子，淡淡问道“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我遮嘴佯装打了一个哈欠，笑道“吃的太饱到是有点乏困了”李世民闻言只是笑笑，问“待会去东市逛逛”

“好啊，许久没来东市了”我笑着回着

等李世民用完膳，一行人不疾不徐的在大街上走着，看着下午安静的东市，我轻声道“不管是东市还是西市，我最喜欢落日余晖，总能让我躁动的心情平静下来，不管带着何面具，只有在这余晖下，才不需要伪装，才能毫无防备的卸下这冰冷的面具”

本与我平行行走的李世民，侧目瞥了一眼，宽大的衣袖下不慌不忙的牵着我的手，感到手上的温度，转身看了看身后的护卫，想要挣脱出其手掌，李世民悄然说道“放心，我这衣袖很大，他们看不到”说完重重的握了握我的手，依旧不疾不徐的前行，继而温和的说道“伪装不过是保护自己而已，带着面具也好，卸下面具也好，各有各有的初衷，并不能说带着面具就是不好，不带面具就是好，好与坏并不在于面具上，而是在人心上。若是相知的人，恐不会介意其带着面具”

“二郎倘若有天你与我之间亦隔着一个面具呢？”

李世民前行的脚步戛然停止，却没有看我，只是淡淡的说道“不会的，不会有那一天的”我重重的握了握李世民的手，继续追问“若真有那天呢”

李世民侧首看着我，手轻轻的抬起道“若真有那天，即便带着面具我亦绝不会放开这手”我不敢再看他的神情，默默低下头，低声道“若有那天，我会放开这手”说完轻轻的抽出自己的手，耳畔传来一丝轻叹声，手掌再次被李世民握住，迈着步子不缓不慢的走着，须臾后才从空中中传来一句“即使你放开，我亦不会放开”

一路行来，街道两旁有风格各异的酒肆，乐坊之类的，我看着酒肆里憨饮的众人们，在这繁华的街上，却是万象中的一种，在这里醉生梦死也是一种表象，每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李世民见我盯着酒肆发呆，不禁逗趣道“芸熙要到酒肆里去吗”

我欣然回道“好呀，我很乐意去”话音刚落，李世民猛然噎住，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我嬉笑着拉着其前行，走了一会，我看了看天色道“二郎，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府了”李世民施施然松开我的手道“我送你回府”

我摇摇头道“不用了，二郎还是回王府”李世民见我如此坚决，不再说什么，只是把我送到马车上，站在街心，目送马车离开，待看不到人影，我才放下车帘，闭目休憩。

我回到房内，刚想休息，便听到房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只见段志玄凄然的立于院中，我松了一口气，踱步至其身边，段志玄仰头盯着月色，径自说“难得有空赏月”

我亦抬头看着夜色，愣了一下轻声回道“待到端正月，我请段郎赏月”段志玄仰着头的终于收回，徐徐走至案后落座，我无声的瞟了一眼，遂坐在段志玄的对面，心中有许多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段志玄沉默许久才缓缓的问道“六娘可知你马车中的那位是谁？”

我目光紧紧的盯着他，踌躇半天才回道“我知道”

闻言，段志玄眸中更加深沉，低低的说道“那可是大王要抓的人，你又何须掺上一脚”我看着他，反问道“段郎可知那人的身份？”

段志玄摇摇头。

我抬眼看着夜色，淡淡说道“那人是在天策府害我落水之人”“那你为何还要救他”段志玄不解的问道

我依旧看着夜色，不紧不慢的说“段郎并不是所有的坏人都是坏人，他们亦有他们的苦衷，那人的确害我落水，但我不恨他，若不是生在这乱世，他也会是个好人，正是因为他的不得已，所以才可悲”

段志玄眉头紧蹙，肃声问道“那你口中的可悲之人到底是何许人也”

我看了他一眼，轻声道“他是夏王窦建德的养子，夏王落败，他原先的生活被打破，不得已背上与他不符合的事情，想着身为人子，就要尽到人子的责任，若是你，有如此的深仇大恨，你会不为你的父亲报仇吗”

许久的沉寂后，段志玄才轻声道“即便如此，若此事被大王知晓，六娘你该如何自处”我抬头看着他，坚定的道“我相信段郎你不会出卖我”

“我是不会出卖你，可你又如何保证那人不会出卖你”

“权当是一场博弈，我信夏王的为人，我亦相信夏王教出的子女不会背信弃义”段志玄无奈的摇摇头，静静的说“但愿那人如你所说吧”

俩人又是一阵寂静。

我踌躇半天，到嘴边的话语还是咽了回去，段志玄看我吞吞吐吐的，遂出声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压低身体嬉笑着问道“段郎怎知我马车上有你要抓的人”

段志玄将目光投向一旁，手指轻划过案上，淡淡说道“本来只是例行检查，靠近马车时听到声响，再从你焦急的叫我以后，我便确定了那人就在你的马车上，因为从你的语气中，我能分辨出你有没有生气或是焦虑或是高兴，”说到这儿叹了一口气，接着道“你是我朋友，你要帮的人我不得不帮，你我相识一场，段某总不能将你置于危险之中”

我略有感动，一瞬不瞬的看着他道“即便如此，那还要谢谢你”明朗的夜空中徐徐吹来凉凉的风，因段志玄暖暖的言语驱走了这丝丝凉意，来到这初唐，正是因为有了这些暖意，才能从不适应到适应，一步一步的走来。

听到街上传来的闭门鼓声，原来已经是昼刻尽时，“都已经宵禁了，你还不赶紧回府，待会巡夜的把你当成宵小抓起来看你如何是好”段志玄头也不抬的回道“我身上有天策府的令牌，天策府办事，谁人敢拦，除非那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说完笑笑起身向院外行去。

我轻声唤道“志玄”

段志玄挺拔的身影顿住，却不回头，我嘴角噙着笑容道“志玄，来到这里，我很开心认识你，我的朋友不多，你是其中的一个，亦谢谢你把我当成朋友”挺拔的身影顿了一下，尔后段志玄侧过脸冲我笑笑，扬扬手，头也不回的走出院内。

看着远处的身影，我今日悬着的心终于可以落下，我颓废的坐回案前，静静的盯着星空，直到身上搭上一件外衣，我才缓缓看向来人，初瑶打着哈欠道“这么晚了，六娘怎么还不休息，这夜里的寒气重，六娘出来怎么也不多穿一件，明日若是风寒了可如何是好”

“没事，只是睡不着出来坐一会”拢了拢身上的外衣，朝房间走去。

朝堂两派之争愈发明显，李渊为削弱天策府的势力，将房玄龄、杜如晦调离天策府。而此时的突厥亦在大唐周边蠢蠢欲动，战争不断，坊间盛传突厥要攻入长安，众人皆惴惴不安。

李渊诏敕一下，当晚天策府的一众幕僚，聚集于一起商量对策。

长孙无忌眉头紧促，不安的道“陛下此次将房公、杜公调离天策府，目的何在，是在帮太子殿下削弱大王的势力，还是要铲除天策府？”

侯君集淡淡道“现在揣测圣意亦有何用，还不如想想如何能全身而退”一旁的尉迟敬德不待其说完，打断问道“你是不是有对策了，还不快速速说来”

侯君集悄然瞄了一眼堂上的李世民，继续说道“此次陛下将房杜二公只是调离，二公无碍便好，陛下此举可见已倾向于东宫，若是我们再不想办法，便无路可走，目前只有两条路，一条是离京，与太子殿下井水不犯河水，二是依旧留在京城，与东宫硬碰硬”

长孙无忌摇摇头道“离开京师只能去洛阳，以洛阳为中心的陕东道大行台管辖甚广，皆在大王手中，太子殿下怎么会允许我们去洛阳，东出洛阳恐无法形成，目前唯一出路便是留在京师与东宫硬碰硬”

“如何据守京师，你们倒是说呀”尉迟敬德忍不住大声嚷嚷

侯君集再次瞄向李世民，依旧是沉思，须臾后缓缓开口“侯某认为若想据守京师，唯一的出路便是取而代之”

话音刚落，室内一片寂静。

沉思的李世民终于抬头看了看堂下的幕僚，对他们方才所说并未附和，眸中尽是担忧的神色，徐徐的说着“诸位可知颉利可汗的动向”堂下的幕僚尚未回神均未答话，只有段志玄回着“大王为何问颉利可汗的动向”

李世民叹道“我知道诸位都是为天策府好，一心一意的为我谋划，世民感激不尽，此时此刻你们关心的是朝堂的纷争，而我关心的是此次颉利可汗想要往哪个方向攻打？”

此语一出，堂下的幕僚互相看了一眼，亦没有答话。

李世民手指轻叩案，沉声道“此次颉利可汗图的是什么？据李靖的推测，颉利可汗打迂回战术，最终的目标有可能是长安，诸位想一想，若是李靖分析的无误，那岂不是长安危在旦夕，大唐也要不复存在，若大唐不在，又会哪里有天策府之在”

众人皆拱手示意“大王所言极是”

侯君集道“若是颉利可汗袭来，某等定会誓死守住长安，不会让突厥人踏入我长安一步”李世民点点头道“那你们分析分析颉利可汗的动向”

众人纷纷猜测颉利可汗的意图，李世民眉头紧皱的听着，直至深夜，众人才散去。

长孙无忌缓慢的踱出天策府，后面的侯君集几步赶上，悄声问“舅公是否赞同大王做法，目前重点放在颉利可汗身上？”长孙无忌面露苦色，摇摇头道“大王不为自己考虑，咱们身为天策府的幕僚，不得不为大王谋划，陛下此次将房杜二公调离就是个信号，咱们不得不妨”

长孙无忌行走的脚步倏地停住，严肃的盯着侯君集，低声道“上次商量的对策开始准备吧”侯君集左右看了一圈，才小心翼翼的答道“若是从玄武门攻入，大王不同意，无法实施”长孙无忌略一沉思，点点头轻声道“就此事我以问过房公，房公亦未反对，那说明此计可行，先悄然准备以备不时之需，至于大王那里，我们再进言，总归会同意的”

侯君集点点头，正欲开口告辞，只听见长孙无忌踌躇开口道“李靖那里你再去侧面打听打听，不要把我们的意图直接说出来，李靖那么聪明，定会明白的”

侯君集问道“若是还是保持中立，会不会坏事”

长孙无忌若有所思的看着深沉的夜色，沉静的道“李都督的六妹不是从王府出去的吗？若真取而代之的话，提前几天以王妃的名义邀李六娘入府做客，这样李都督亦不会有何动作”侯君集听完嘴角一斜，道“好计策，李六娘曾救过房公，让李六娘入府，房公可赞同”

长孙无忌略一沉吟，道“房公向来以大王为重，李六娘这事虽不极力赞同，却不会反对的，目前只有此法最为妥当”侯君集点点头附和着

长孙无忌看了看天色，道“夜色已深，赶紧回府休息”俩人拱手告辞，朝着两个方向行去。

我因田假不用去太医署，这几日李翊为了我的身体着想并未让我出府，我在府中呆着甚是无聊，趁李翊不在府中，便央求阿嫂让我出府游玩，阿嫂本来没有答应，见我再三保证下，方才松口允了我出府。

我与初瑶随意的在西市溜达，看着热闹的酒肆，食肆。

午时刚过，街上杂耍的人便出来营业了，周围的人摩肩擦踵的起哄看着，我与初瑶挤到前排，认真的瞧着杂耍，时不时的发出咯咯的笑声，杂耍卖力的演出，引得围观的人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我兴奋的拍着掌，待其表演完，忙让初瑶放些赏银。

戏法结束，围观的人渐渐散去，我正欲转身离开，街中心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初瑶拉着我闪到一旁避让，怎知那马车在我们身边缓慢停下，我目光一瞥，见车上下来的是李世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