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梦殇 第51章 第 51 章

翌日卯时，休沐的封德彝正沉睡，再次被敲门声敲醒，封德彝揉揉双眼，哑然问道“何事”门外的仆人见时辰尚早，小心翼翼的回道“禀郎君，有客来访”

正朦胧的封德彝猛然清醒，倏地坐起身，匆忙答道“我马上来”一边穿衣服一边想，这东宫，天策府的幕僚都不是善茬，深夜东宫魏徽来访，天未亮定是天策府的，不知是天策府中的哪位。

封德彝缓慢朝着正堂行去，门口站着一身影，封德彝定睛一看那瘦弱的身影，原来是天策府比部郎中长孙无忌，转瞬间门口的长孙无忌看到封德彝的身影，远远冲着封德彝深深一揖，封德彝见此，忙不迭的快走几步，扶起长孙无忌，朝着堂内走去。

长孙无忌边走边歉意的道“这么早打扰中书令，在下愧疚万分，还望封公海涵”

封德彝笑笑，待封德彝落座后，长孙无忌这才落座，看着婢女端来的茶盏，顺势接过放置在案上，看着封德彝笑笑。

封德彝端着茶盏，抿了一口，暗暗瞥了一眼长孙无忌，尔后缓慢放下茶盏，笑问道“比部郎中这么早来老夫的府邸，不知有何事”

长孙无忌道“打扰封公了，这么早的确有事，还望封公给无忌解惑”封德彝保持着笑容道“何事,老夫若是知道定会如实相告”

“中书令是陛下亲近的人”长孙无尽双手一揖，尔后放下接着说道“前几日陛下来封公府邸，在下斗胆，想问封公，陛下所为何事而来”

封德彝若有所思的盯着长孙无忌，肃声道“老夫有一疑问”“封公请讲”封德彝道“是大王想知还是你想知陛下与老夫说了何话”

长孙无忌问“大王与我有何区别”

封德彝笑笑道“是呀，有何区别”话毕封德彝坐直了身体，含笑道“据老夫所知张亮并未招供，还请大王放心”封德彝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陛下与老夫没说什么，陛下想对此事息事宁人，不再追究”

长孙无忌再次确认道“阁老，陛下真的对此事不再追究”封德彝点点头，沉声道“齐王向来手段阴狠，若是张亮熬不过齐王的酷刑，即使那时陛下有心护秦王，亦挡不住群臣的悠悠之口，还请转告秦王，要确定张亮百分百不开口，此事才能结束”

长孙无忌起身深深一揖，道“多谢封公如实相告，这么早惊扰，还望中书令恕罪”封德彝起身行至到长孙无忌身旁，扶起他，轻声道“老夫还请大王恕罪，朝堂之上老夫不能明着站在大王一边，但暗里老夫会为大王谋划的，请无忌定要帮老夫转告”

长孙无忌笑道“请中书令放心，无忌定会向大王如实相告，无忌告退”

待长孙无忌的身影跨出屋外，封德彝这才缓慢的蒲垫上坐下，忍不住擦擦额头的汗，此时却全无睡意，将这几日面见陛下，与魏徽、长孙无忌的谈话一一在脑中过一遍，没有任何漏洞，这才放心，自从追随杨素，再到投奔高祖，这一路都不易，都是战战兢兢的一路走来，深知官场的隐晦，所以他这几年在朝堂之上并未像其他人那样站队，既没说支持太子，亦没说支持秦王，或是因为他并未站队，当今陛下才会对他另眼相看。他也无法预测日后朝堂的时局，无法站队，只能对太子殿下与秦王两方都讨好，还要不能让双方看出，实属不易。

杨文干事件也是看到平日陛下较为看重太子，并未有废除之心，抱着赌一赌的心态为太子求情，事后证明自己赌对了，陛下并未对太子有任何处罚，反倒是东宫天策府各打五十大板，了解杨文干叛变的事情。想到这儿封德彝不由得叹了口气，以后还要游走在两位之间，疲倦的站起，耷拉着脑袋疲倦的走出正堂。

因是四月，蔚蓝的天上飘着云朵，晃悠悠的从头上掠过。

总管府内四下静悄悄，李建成与李靖在前厅商量事情，我只能坐在后院中观赏幽蓝的天空，微风微起，院中的树叶簌簌的抖动，看着晃动的树叶，思绪不禁恍惚起来，或许六月即将临近，历史即将在我眼前重演，能经历历史，深不知这是幸运还是不幸。或许是太悠闲，不由得想念现代的父母，想念现代的一切。我时常在想，我为何没有小说里的穿越者那样，拥有无限的智慧，拥有无穷的能力，能改变历史，然而现实往往是相反的，在这里我没有超能力，亦没有改变历史的能力，就像一个看客，孤零零的看着我所知的历史一一发生，对着悲剧我却无能为力。属于我的宿命又会如何？

“在看什么呢”

正思索间，身后传来李靖的声音，我回头，却见李靖瘦长的身体正随着我的目光仰头看天。李靖瘦弱的脸上多了些倦怠，看着李靖眼角的皱纹，叹息着“原来阿兄也会老”李靖摸摸脸上的胡茬，淡淡笑道“为兄今年已五十有六了”

看着李靖在我对面落座，我执盏为其倒了一杯水，推至面前，轻声道“在朝堂之上，众人皆拉帮结派，阿兄为何置身事外？”

正饮水的李靖身子微微一震，讶异的瞥了我一眼，瞬间将眼内的惊讶隐去，不慌不忙的将杯子置于案上，头却未抬，波澜不惊的道“为兄效忠的是大唐，保卫的亦是大唐子民，不管储君是谁，与吾何干，恪守臣道乃是为人臣子的本份，不让突厥从这里攻入乃是吾的事情”李靖顿了顿，低垂的眼眸抬起注视着我，语重心长的说“蕴儿，你且记住，不管天如何变，都不是你能议论的，唯一不变的是祸从口出，言多必失”

李靖言语间，尽是藏不住的关怀，我眼里带着笑意道“谨遵阿兄教诲”李靖紧握杯子的手悄悄松开，沉声问道“来灵州的路上，发生何事”

“阿兄为何这样问”

李靖蹙眉道“殿下在前厅议事时心不在焉，你也是心绪不宁，定是在来灵州的路上有事发生”

我环视了一圈，将路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与李靖听，包括那男子效命于齐王也毫无隐瞒。李靖听完陷入沉思中，瘦弱的脸上显得格外的沧桑。须臾后，李靖严肃的看着我，低声道“恐是有大事发生”

我盯着李靖，恳切的说道“我在这世上的牵挂只有阿兄们与阿嫂，就算即将有大事发生，蕴儿希望阿兄与今日所说一样，永远保持中立”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李靖的眉头紧蹙，不安的问道

“阿兄多虑了，朝堂风起云涌，变化无常，我只希望日后不管如何，唯有保持中立，才能使李府处于安全之中，不至于遭到灭顶之灾”

李靖微微叹息道“许久未见，蕴儿长大了，大业末年，反隋的叛乱已风起云涌，吾当时任马邑郡丞，看着这么多的叛军，吾却无能无力，陛下晋阳起兵，在长安将我俘获，正欲将我除之，幸得秦王赏识将我保了下来，身为行军打仗之人，保家卫国才是我的职责，忠于的还是大唐，而不是某个人，李府上上下下这么多，唯有不牵涉其中，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我听后点点头却无言语。

李靖见状起身淡淡道“午膳后带你出去逛逛”我点点头应允。

秦王府

李世民坐在案前阅览，侯君集步履匆匆进入大厅，正欲行礼，李世民右手一挥，道“落座吧”待侯君集落座后，李世民出声问道“太子那里可有异常”

侯君集闻言，点点头回道“太子一行未有异常，只是路上发生了劫持，其他亦无异常”李世民头未抬，看着案上的卷幅，淡淡说道“被劫持的是何人”

“一路尾随到灵州方才打听到，被劫持乃是安州都督李靖之妹”

李世民一怔，抬头急促问道“何人”

侯君集再次回道“李都督之妹李六娘”李世民面上一暗，低声道“可有大碍”“李六娘没有大碍”李世民听后出了一口大气，继而问道“可知是为何事”

侯君集略一迟疑道“尚未打听到是何事”李世民另有所思，沉吟半饷道“你在派人去打听所谓何事？在打听打听太子何时回长安”

“是”侯君集起身领命，刚转身却听到李世民道“太子回长安的准确时辰定要打听清楚”侯君集转身躬身退出大厅。李世民目无表情的坐着，须臾后，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

末时，我与李建成、李靖，来到灵州的街市闲逛。跟长安相比，灵州较为狭小，没有长安东市、西市那样的玲琅满目，因是边境，塞外的物品较为常见，看着这些稀奇的物品，我一家一家惬意的闲逛。

逛到累时，便在一处食肆歇歇脚。

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抿了一口水，道“阿兄，这里风景与长安不同甚合我意，我能在这里多呆一段时日吗，天天呆在长安，都快倦了”李建成闻言抬头注视着我问道“六娘你不同我一起回长安吗”

“许久未见阿兄，我想在灵州多呆一段时日”

“你想待多久”李建成问

我侧首一想，笑意盈盈道“要不，待到六月便返回长安”

“这里突厥时常进犯，恐不安全，还是与我一起回长安才是上策”李建成思虑后回道

李靖静默不语，时不时的盯着我看，尔后道“蕴儿，殿下所言极是，前几日刚与颉利可汗血战于青铜峡，以防他们再来突袭，你还是与殿下一起回长安较为妥当，若你留于此地，我还得分心”

我默默叹一口气，本想在灵州躲过玄武门事件，不忍看李建成命丧玄武门，看来有些事冥冥之中还是无法躲开。李建成见我沉默，轻放手中的杯盏，笑道“我们可暂缓几日回长安，这样你们兄妹二人可以多聚聚”

李靖听闻，拱手一辑道“多谢殿□□恤”李靖见我无言，悄悄碰了碰我的手臂，我回神忙挤出笑容道“谢殿□□恤”

三人小憩后，接着逛街，买了一些小玩意后，才返回府邸。

待李建成一行人离开，李靖转身不发一言的盯着我，我被看的不自在，笑嘻嘻问道“阿兄，我做错了什么吗”

李靖撤回目光，坐在案前，语重心长的问道“为何要六月回长安”

我闻言一时沉默，呆呆立了半饷，才回神，踱步至案前，缓缓蹲下，道“阿兄这是担心什么”四目相对一室的寂静，须臾后，李靖淡淡道“为兄只是觉得你有事隐瞒”话毕复又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罢了，只要你平安便好”

我听后神情颇不自在，静默片刻，低声道“阿兄，我并未有事瞒你，只是一日在西市闲逛，遇到一老丈，老丈眼观我面相，说我六月有血光之灾，让我不要呆在长安而已”我看一眼李靖，问道“阿兄相信堪舆吗”

李靖答“不可全信亦不能不信”

话音刚落，李靖便仔细的瞧着我的眼神，见我镇静自若，亦松了一口气，缓慢起身，双手背于身后，不疾不徐的道“时辰不早了，与为兄一起用膳”我亦轻呼一口气，跟在李靖身后朝着外面行去。

而此时的长安，李世民静坐室内一隅，半盏茶后，室外的天色渐渐暗了，沉默的身躯动了动，伸手执杯抿了一口，融入口中阵阵凉意，继而想再而抿一口，杯盏留置唇边，倏的将手中的茶盏掷到地上，门外的婢女听到声响，犹豫半天不敢进门查看。

款步而来的秦王妃听到声响，伸手摆摆，身后的婢女缓慢退了几步。

秦王妃本想推门而入，乃听到门内传来阵阵叹息，推门的手缓缓落下，复又沉思片刻，亦瞥了一眼紧闭的门扉，转身缓步离去。

往后的几日，侯君集来天策府议事，每每要离去，秦王总要问太子有没有启程回长安，每听到未回的答案，李世民的眸色总会暗了下来。

李元吉审了几次张亮，亦未从其口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李渊无奈之下，只得命李元吉放了张亮。李渊虽放了张亮，此案牵连天策府，纵使秦王没有谋逆之心，但在这位君主的心里，虽没有证据，但已将张亮默默的定为其想要谋逆，秦王战功赫赫，李渊心中的秤砣慢慢移向李建成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