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梦殇 第37章 第 37 章

来太医署已有月余，终于等来了月考，为了这次考试能顺利通过，这几日我们四人除了上课外，其他时间皆在温习，在进箴业堂时，我略微紧张，若是没有通过王博士的考核，被太医署退学岂不是很没面子，平时一向寡言的王清猗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抬眼望去，只见她莞尔一笑道“六娘且宽心，此次定能通过考试”

“五娘有所不知，昨夜我可是整夜未眠”

“六娘某要紧张，博士与助教平日所授内容，你皆熟记，定能通过”王明远淡淡道

就连平日聒噪不停的卢文彬，此时难得安静，只是淡淡的点点头，道“以六娘的聪慧，通过此次的考试轻而易举”

我忐忑不安的心在看到王博士所出之题，顿时松了一口气，都是我会的内容，执笔顺畅的答完题目，愉快的邀请他们与我一起返李府，怎知明日他们皆有事情不能前去，遂我便一人在落日之前赶回李府。

翌日再次醒来时已是巳时，简单的吃了膳食后，四处溜达并无见到阿嫂，甚是无聊遂在正堂一人翻着棋谱，手中的棋谱被夺走，耳畔传来低沉的声音“这么认真，在看什么呢？”

我怒目看向声源处，待看清来人后，脸上尽是愕然的表情，忙不迭起身施礼道“殿下万福”我抬起头看了一眼其身后的婢子，肃声道“太子殿下至，为何不通传”

李建成摆摆手道“你莫要责怪他们，是我不让他们通传的”说完摇摇手上的棋谱，道“你这棋艺专研的如何了” 我刚想张口，李翊急匆匆从门外进来，对着李建成施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李翊肃声道“某等不知殿下至，望殿下恕罪”

李建成道“是我不请自来，还望你们海涵”并解下披在身上的狐衣，我见状忙上前接下，并递于一旁的婢女，走至上位落座，李翊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低声道“你知道今日殿下会来”

我摇摇头，李翊正想开口，一仆役匆忙而来，道“郎君，秦王至”

我顿时一怔，错愕的与李翊对视一眼，对着李建成微微施礼，急忙朝着门口行去，刚踏出正堂，便看见李世民款款而来，我与李翊施礼道“秦王万福”

李世民笑道“我不请自来，望你们海涵”

李翊回头瞧了一眼堂内，走至李世民身边悄声说了一句，李世民闻言一怔，继而笑容满面的朝着正堂走去，我与李翊则是跟在其后走着。

刚踏进门内，李世民朗声道“阿兄今日怎会有空到李府”李建成微微一笑“我得知今日李六娘休沐，特意前来李府用膳，世民怎么也来了”

李世民笑着看了我一眼，道“我也是听闻芸熙今日休沐，前来看看她”说完并走到李建成身边落座。

见我与李翊站着，李建成道“这是李府，客人坐着，怎么主人倒是站着了”李翊与我依言在下首落座。

阿嫂得知后，吩咐庖厨准备膳食，并前来正堂。几人一番寒暄后，膳食已准备妥当，等膳食一一摆在食案上，众人皆是看向李建成，李建成嘴角一咧，举起杯子道“今日我与世民不请自来，略有叨扰，某先敬你们一杯”

众人皆举杯，一饮而尽。

待李建成拿起筷子，其他人陆陆续续的拿起筷子，李建成不说话，别人不敢先开口，顿时正堂一阵寂静，我悄悄抬头瞄了一眼，李建成、李世民正注视着案上的食物，此景却是这样的安详，殊不知留着同是皇家的血液，终有一天，两人却因为皇位而同室操戈，即使知道结局，我却无法改变，想到这里，心底泛起一阵忧伤。

李建成手指轻轻扣着案面，笑道“李府的膳食甚合我的口味，看样子以后要叨扰诸位了”李世民正举起杯的手微微一颤，继而若无其事的抿了一口。李翊忙放下筷子，恭敬道“殿下过谦了，这是某等的荣幸。”

李世民轻搁杯子，笑道“看来不止是兄长要来叨扰，我亦被这李府的膳食吸引了，李夫人”阿嫂恭敬回道“大王过誉了”

李世民此番话让我抬头往前方看了一眼，视线在空中正好对上他的眼睛，李世民嘴角咧开笑容，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我微微一愣，望着那透彻的眼睛视线不忍移开，呆呆的看着。

忽听到一声咳嗽，我忙移开视线，看了一眼李翊，他面色僵住，眉头紧蹙，带着研究的神情看着我，看了一会后把目光移向案上。李翊探究的眼神把我弄的有点蒙，只是一味地低头吃着。

李翊悄然瞥了李建成，李世民一眼，随后明亮的双眸在我身上不停的打量.

李翊频频的与李建成、李世民举杯，时不时的谈论着民间的趣事，偶尔提及朝堂一两句，由于李翊阿嫂都在，我不敢话特多，偶尔能感受到前方有视线落在我的身上，但刚才被李翊一看，也不敢追寻视线的来源，只能规矩规矩的吃饭。

阿嫂举起杯子，对着李世民道“大王，今日李靖不在府上，我敬大王”李世民笑着一饮而尽，阿嫂饮后继续道“感谢大王对六娘的照顾之恩”

李世民手微微一抬，道“李夫人言重了，若是能早一点知晓，你们也能早日团聚了”李翊伸手悄悄推了我一下，我望去李翊视线落在杯上，我会意端起酒杯，冲着李世民，微微一笑道“六娘谢谢大王及王妃的照顾。”

李世民眼里盛满笑意，轻声道“不谢。”

李世民话音刚落，李建成面带微笑，态度从容地缓声说“世民与秦王妃一直都是伉俪情深，让我看了甚是羡慕”

李世民道“兄长何出此言，兄长与太子妃亦是伉俪情深，何来羡慕不羡慕一说”

李建成视线扫向我，道“世民有所不知，世人皆说燕贵人，性情聪慧，善于文辞，与世民亦是如胶似漆，韦贵人亦是德容俱佳，前几日世民与阴氏又得一子，实在是羡煞我等” 李世民猛地侧身看了一眼李建成，不知为何提及此事，瞬时帮焦灼的目光投向我的我的脸上，目光释放出几分急，几分痛。

我听到此话，只是僵硬的坐在那里，若说没有一丝不悦那是假话，心中的郁闷一点一点的扩散，顿时觉得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喜欢又如何？是啊，他将来君临天下，帝王的心不可能在一个人身上，这是一个残酷的事实，想到这里尽量压抑住内心的凄楚，默然的坐着。

李翊与阿嫂对着李世民恭贺其弄璋之喜。李翊拿起筷子，余光瞥了我一眼，夹菜的手一顿，若有所思的吃了一口。

李建成见李世民正饮酒，伸手拍了李世民一下，道“我前几日去太医署去看六娘，甚是欣慰，她在太医署交到了几位朋友，我看两位郎君甚是面善，不拘小节，与六娘甚是投缘”

李世民笑笑不语。

我诧异的抬头，看着李建成不知他此言何意，李建成冲我一笑道“六娘那两位郎君来自何处”

“回殿下，一位是来自琅琊王氏，另一位来自范阳卢氏”

李建成点点头道“皆是名门望族，与他们结交对你甚是有帮助”想着方才他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遂负气的回道“殿下恐是想多了，奴婢与他们结识自是品性相投，又不是冲着他们的身份去的”

“蕴儿”

“六娘”

李翊与阿嫂同时肃声唤道，李翊沉声道“蕴儿休得无礼”说完对着李建成恭敬的道“殿下恕罪，蕴儿-------”李建成打断其话，笑道“李统军莫慌，我自是知道六娘的性格，断然不会介意的”

李世民复又扯开话题，几人继续闲谈。

后来我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用完午膳，李建成与李世民便起身离开，李世民在经过我身旁时，脚步微停，我低头看着停住的脚步并未抬头，李世民轻叹一口气走了出去。

回到内院，我猛地关上房门，弄得房里的阿兰、欣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阿兰看到我面色严肃，朝欣瑶使了一个眼色，两人无声的退出房间。

恍惚间听到门外的欣瑶问阿兰“六娘，这是怎么了----” 话未说完，阿兰冲着欣瑶嘘了一声，外面再无动静。

我趴在案上，怔怔的盯着案上的杯盏，直到房内的木门吱呀的打开，李翊缓步而来轻轻的坐在我身旁，两人一阵沉默，谁都不开口，过了许久，手摸摸我的发丝，柔声唤道“蕴儿”

听到这声呼唤，我转身抱住李翊，也不说话。李翊搂着我不停的拍着我的后背，叹口气，轻声说“若是不开心，不妨说与为兄听”

背上传来阵阵的暖意，头在李翊怀里蹭蹭，低声道“阿兄可知我跟哪个兄长最聊得来。”

不等李翊回答，我继续喃喃道“你们都很疼我，明阿兄虽然话少，我知道他心里是牵挂我的，靖阿兄是我要什么，他就给我什么，生怕别人欺负我，靖阿兄对我的宠爱就差没把月亮给我摘下来了。”

耳畔传来一声低呼，李翊敲了我的脑袋一下，闷声问“合着在你心里，就我不疼你，不宠你啊。”我仰脸望着李翊摇摇头，道“不是的，有些话我不好说与靖阿兄听，要不然又要引起他的内疚之心，有些话我只能跟你说。”

李翊双手捧着我的脸，柔声道“是不是听到殿下的话语，令你不开心了”

我微怔，疑问道“阿兄怎知道”

李翊点点我的额头道“阿兄这么聪明，稍微观察一番自是什么都清楚了”

李翊忧心忡忡的看了我一眼，接着道“蕴儿你要知道，皇室贵族不可能只有一位妃子，亦没有哪个女子能够专宠至老，不过蕴儿，日后若是你为他人妇，不管那人是贵还是贫，为兄都不介意，只要你幸福便好”

见我不言语，李翊继续道“为兄虽然一直在大王身侧，不管你做何种选择，为兄永远站在你的这一边”

我离开其怀抱，笑着道“不愧是我的阿兄”

李翊像是想到什么，肃容道“即使你与殿下是朋友，亦不能对其不敬，下次------”我打断其话，乖巧的回着“六娘知道了”

李翊见我如此，无奈的摇摇头，不再说下去。

看时辰尚早，我撇开阿兰，欣瑶独自出府溜达。逛到脚有些乏了，遂找了一偏静处歇脚，正垂腿时忽感到一修长的身影，立于我眼前，我直起身看着那修长的身影，正是李世民静默不语的盯着我。

我起身施了一礼，李世民紧紧盯着我的神色，我先开口问“大王怎么在此”李世民负手而立并未回答，温润的脸上漏出丝丝的担忧，道“还在生气呢”

看着他的脸虽有很多话要说，但话到嘴边复又咽了回去，我摇摇头道“大王何出此言，奴婢并未生气”

李世民朝我走近一步，漆黑的眼瞳淡淡的看着我，道“你一说奴婢，自是还在生气呢”听他如此说，我倒是笑了“在王府久了，已经习惯称呼奴婢了”

“我不知阿兄今日为何会提起这些”

“殿下提起这些又无不妥，大王不必往心里去”

“你怎么倒是替阿兄说起话来了”

“事实如此，奴婢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李世民“哦”了一声，俯身直视我的眼睛，徐徐问“就事论事，那我要问问芸熙，那与你甚好的王氏卢氏又是何人啊”

我微微挪了半步，笑道“大王口中的王氏，卢氏是六娘关系较好的同窗而已”

李世民闻言，上前半步，依旧直直的注视我，问道“真的只是关系较好的同窗吗”我点点头，立即转移话题道“六娘恭贺大王弄璋之喜”

李世民伸手无奈的摇了摇，环视一圈四周无人，遂伸手握着我的手，感受到手心传来的热度，给我冰冷的手掌带了来暖意，对着这暖意有着眷恋，不想松开这炙热的大掌，遂紧紧的握住其手，俩人相视一笑，缓缓走着。

“在太医署可还习惯”

“习惯”

“夫子受业难吗”

“遇到不懂之处，博士皆会帮六娘解惑也”

“这太医署虽刚成立，但堪比国子学，应试非常严格，你若是跟不上，不妨告诉我”

“若真是跟不上，告诉大王有何不同”

“你有所不知，这太医署令与太子殿下熟识，可让殿下给你说情去”

“那日殿下来太医署，说是大王去找殿下的，六娘在此谢过大王”

“你与我说谢，那就见外了”

俩人一直朝着平康坊方向行去，直至到坊门，李世民这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