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梦殇 第31章 31

我回到房内看到素心忙绿的身影，看着她的身影我沉思许久，须臾后才笑吟吟的道“素心，过来，咱们聊聊。”

素心拘谨的站在一旁，我笑道“坐”

“奴婢不敢逾越，这”素心话未说完，我轻轻一拉，素心顺势坐了下来，我看了一眼跽坐的素心，道“哪有这么多的规矩，这房里除了你我，又无第三人”

我与素心对视一眼，素心并未开口，我莞尔一笑道“素心在宫中还习惯吗”素心点点头道“贵妃对我们这些婢女极好”我斟满一杯苏子饮，搁在素心面前“那是你们的福气”

看着素心端起杯子，我话锋一转，徐徐道“素心，万贵妃是不是想把我和段护卫凑在一起”素心闻言一怔，端杯子的手微微一晃，回道“奴婢不知”

“不知”我身子一倾，笑着眨眨眼睛视线定在她脸上“真的不知道吗”素心呆了片刻，这才颤抖的将杯子放在食案上，退开一步，小心翼翼道“还望六娘见谅，奴婢不是有意说与万贵妃听，奴婢是无意中说漏了嘴”

我静默不语，须臾后才缓缓道“素心，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在白马寺你打理的井井有条，我自是没把你看成外人，哪有见谅不见谅的”

素心轻呼一口气，轻声道“万贵妃觉得你与段护军门户相称，且才貌相当，会是个好姻缘”听她如此说，我怅然一笑，问“素心，你我相处虽不长，六娘待你如何”素心立即回道“六娘待奴婢甚好”

我沉吟不语，看着素心欲言又止，素心看到我犹豫的样子，连忙道“六娘有话不妨直说”

我笑着接过话“六娘求你个事”看到素心点头，方开口道“若是万贵妃再问起你，你就说我与段护军不适合”

素心点头应允，我吩咐道“素心，去把榻上的木盒拿来”

素心起身将榻上的木盒拿来放在食案上，我抚了抚木盒，笑道“你在身边照顾我，我也不知如何谢你，若是素心你不嫌弃的话，这个送你了”

素心一怔，我将木盒放在她手上，素心正欲推辞，我抢先说道“若是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打开看看”素心踌躇的打开的木盒，见是一镯子，脸色大变忙推辞道“这么贵重，奴婢岂能收”

我笑着拍拍她的手，道“若是不收，我可要生气了”

素心见状不在推托，乖巧的收下，道“奴婢谢过六娘。”我笑笑抿了一口苏子，道“以后在宫中若是遇到事情，可以托人给我捎个口信，能帮我一定帮你”忽听闻肚子传来一声响，我抚抚肚子，道“讲了这么久，有点饿了，素心帮我弄些吃的”素心应允转身离去。

看到素心出去的身影，我终于松了一口气。

站在窗前，我抬头仰望一览无际的天边，来到这里犹如一深不见底的深渊，站在深渊最底层，只能抬头看看渺茫的天边，每当夜深人静时，梦里出现全是父母、朋友欢笑的颜面，怎知这一切再也触摸不到，也许，这一辈子我再也无法回到那朝思暮想的家。

须臾后，素心端着点心进来，看到我站在窗前，道“六娘，是不是饿坏了，点心来了，奴婢又帮你热了热。”闻着满屋的香气，这才发现肚子有点瘪了，忙坐到食案旁，低声道“闻到这味道，还真有点饿了。”

用完晚膳溜达至阿嫂房中，正想开口告诉阿嫂要去玉清观之事，便听到阿嫂说“此次与秦王出去，万不可玩心太重”

我微怔，疑问道“阿嫂怎知明日我要出去”“方才在万贵妃那里，听到秦王要去采办一些物品，万贵妃怕你呆在寺里太闷，遂命秦王带你一同出去”“哦”我点头应道，原来如此，其他话我不再说，阿嫂又是叮嘱我一番，我解释点头应着。

翌日便与李世民一起离开白马寺，两个时辰后车子停了下来，待我下了车子，地方甚是熟悉，环视一圈后这才发现已到了南市门口，我转身讶异的看了李世民一眼，问“大王，不是去玉清观吗”

李世民道“玉清观离白马寺有段距离，一天之内无法来回”话音刚落，在几步之远的温大雅夫妇走了过来，二人朝着李世民施礼，我亦对他们施礼，温尚书与李世民走在前面，温夫人与我随后而行。

正巧赶上南市开市，几人随着人流走入南市。

温夫人笑道“得知六娘此次与秦王出行，特意让彦弘带上我，好让我与六娘一聚”我侧过头问道“彦弘是何人”

温夫人一听便笑了，瞥了一眼前面温大雅的身影，回道“彦弘是我家那位的字”

我恍然大悟，温夫人口中的彦弘自是温大雅，我不好意思的看着温夫人“六娘不知温尚书的字，让夫人见笑了”

几人走至一家食肆前方才停住脚步，李世民转身目光停在我脸上，道“芸熙，你与温夫人一起用膳，我与温尚书有事先走一步，一个时辰后我来接你”

我回道“是”待俩人的身影走远，温夫人方才携着我走入食肆。

在店仆的指引下，来到二楼的一雅间，店仆将我二人解下的披风挂至一旁，温夫人刚坐下便对着店仆吩咐一番，店仆转身走了出去准备膳食。

温夫人到了一杯酪浆递于我，随意的问道“洛阳的冬日可还习惯”我点点头，道“虽说是入了冬，却没有丝毫寒风刺骨”温夫人笑笑抿了一口酪浆，道“李夫人可是与六娘一同前来”

“是，阿嫂在白马寺呢”

温夫人从身旁拿起一包裹，搁置食案上，解开包裹道“听闻夫人喜爱砚，正巧我手中有一砚送于夫人，这砚虽不及歙砚，端砚有名，但此砚细腻坚实，夫人看了定会喜欢”

我正欲开口推辞，却听温夫人如此说“若是六娘不收，就是瞧不起我了”张了张的嘴的我，愣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笑道“夫人如此说，六娘收下便是，在此六娘代阿嫂谢过夫人”

温夫人笑笑，伸手把砚台包好，递于我，我伸手接过小心翼翼的搁置一旁，不一会膳食便上来了，温夫人率先动筷，指着案上的鱼道“这鲂鱼来于伊水，香淡味纯，在京师可吃不到，六娘尝尝”

我夹了一筷吃着，鲂鱼是清蒸，除了香淡以外，还多了一股咸鲜味，确是提味。温夫人见我放筷，遂又指着食案上的一碟饼道“这是洛阳有名的古楼子，与京师的胡饼略有不同，六娘尝尝”

我拿起一块放至嘴里嚼了起来，确是好吃，这饼入口略有些酥酥的，我惊喜的道“这饼里放了羊肉，吃起来很酥”温夫人拿起一块，道“除了羊肉，这里还加了一些豆鼓，这饼面涂着油脂，烤后入口又香又酥，我已吩咐厨疱，让其做一些六娘带走让李夫人尝尝”“多谢夫人”

我看着碗中的羹，问道“夫人，这是什么羹”温夫人瞥了一眼，道“这羹中有着菘菜，羊肉味道甚美，冬月食了这羹能消宿食”

须臾后俩人用完膳食，温夫人看了一眼窗外，漫不经心的问着“秦王此次出来与彦弘见面，都带着六娘，可见六娘与秦王较为亲近”

我不知温夫人为何如此问，只能淡淡一笑，道“六娘以前曾在天策府呆过，此次知道大王与温尚书见面，六娘想是许久未见夫人甚是想念，遂要求大王携我前来与夫人相见”

温夫人抬眼看着我，审视一番后，笑问道“那李夫人可知秦王此次出来所为何事”听她如此问，我的笑容更加深了，淡淡道“阿嫂只知大王出来采办，并不知其他”

“若是李夫人问起，六娘可说与我是偶遇”温夫人言语至此，看了我一眼怕有不妥，立即解释道“六娘不必多虑，李夫人此次陪同万贵妃出行，毕竟秦王在朝堂不易，我不想为秦王惹出事端”

我笑笑不语，心里亦知此时的温大雅已在李世民的阵营中了，温夫人见我不语，面上虽有笑容目光确是深邃了许多，我抬眸直视温夫人，俩人视线空中相对，继而我沉声道“六娘知晓轻重，还望夫人宽心，六娘自是知道如何说”我瞥了一眼砚，道“这砚亦是我与夫人逛街时，夫人所赠给阿嫂的”

温夫人听后连连点头，松了一口气，赞叹道“六娘倒是颖悟绝人，令我赞佩”

一个时辰后，窗外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俩人向外一望，楼下一跃而下的正是李世民与温大雅，俩人并未进食肆，只是在外等着。

我拿着包裹，携着温夫人一起下楼。踏出食肆，俩人朝着李世民施礼，尔后温大雅夫妇先行告退，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李世民抬眼看看天，转身问道“芸熙，时辰尚早，不如我们逛逛”

未等我同意，李世民接过我手中的包裹与饼，放至马车中，吩咐了几句驾车的侍卫，马车走远，李世民拉着我的手走着。

行了几步，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面，我用力挣脱其手，李世民一怔低头一看，见我如此，不再强求，与我并行走着笑问道“方才的包裹可是温夫人所赠”

我点点头道“那是温夫人赠与阿嫂的砚”说到这儿，我轻扯李世民的衣袖，李世民侧身看了一眼，笑问道“有话对我说”

我点点头，松开李世民的衣袖，低声道“温夫人叮嘱奴婢与她是偶遇”李世民闻言淡淡一笑，赞叹道“不愧是温尚书的夫人，秀外慧中，与温尚书甚是般配”

我想都没想，直接接下话“那是，温尚书与其弟温侍郎在我大唐皆有名，人人皆称温尚书性至孝，温侍郎善于言辞，儒雅清显，奴婢虽未见过温侍郎，应是个玉树临风的郎君”

李世民脚步一停，侧身看着我，嘴角一斜，道“玉树临风”我点点头道“如此容貌在我大唐堪称一绝，我都想一睹温侍郎的-----”话未说完，抬眸便看到李世民是笑非笑的笑容，我立即止住话语，李世民笑问道“怎么不接着说了”

我瘪了瘪嘴，轻声道“这都是听别人说的，不是奴婢说的”看到李世民眯着的眼睛，我立即闭嘴，转身朝着一粉脂铺行去，心里不停嘀咕着，来到唐朝这么久，若是说帅哥还真是没看到几个，一直听闻温彦博是个美男，却没有见过，要是有机会真想看看这传说中的美男。

李世民见状，摇摇头，嘴角沁着笑容走了过去。

俩人逛了半个时辰，便返程回白马寺。路上的颠簸使我昏昏欲睡，刚眯了一会，便被颠醒，我睁开眼睛，看到对面的李世民正倚在那里沉思，不知在想什么，看他如此入神，我便不发出声音，只是慵懒的倚在那里发呆，须臾后李世民抬眼一瞧，见我醒来，道“醒了”

我点点头。

只见他手指在腰间摸索一通后，拿出一簪子，我眯着眼睛一瞧，是我在白马寺后山所丢的簪子，慵懒立即消逝，悄悄的坐直了身体，不安的看着他。李世民指腹摸索着簪子，并不言语，须臾后才见他起身，轻轻的将簪子插在我头上，道“既然收了我的簪子，那就是我的人了”

我微怔，身体僵硬的坐着。

他见我如此僵硬，一声不吭的坐了回去，幽黑的眸中深邃了许多，抬眸直直的盯着我，许久后长叹一声，终是开口道“芸熙，你总给我一种若即若离的感觉，我好不容易走近你一步，你就退后一步，你在顾虑什么”

我怔怔的看着车外，幽幽的说道“前几日看到娶新妇使奴婢羡慕不已，其实不管在哪里，每个娘子都会期待自己的出嫁之日，奴婢也曾幻想，六礼而聘，成为某人的新妇”

李世民闻言默默不语的坐着，许久后才低沉的道“六礼而聘恐怕我是给不了你”言语至此，李世民肃然的脸上愈加深沉，缓缓道“妻者，齐也，王妃于豆蔻之年与我结发，我一直南征北战王妃生死相随不离不弃，我们互相扶持走过了这么多年，这份情我无以为报，只能不负夫妻之义，今生王妃是我唯一的妻”

我看着一脸真诚的李世民，作为一个旁观者真心为这帝后的情谊感到高兴，他们之间的这份情是任何人无法介入的，在已知的背景下，很简单，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这么矫情，六礼之聘只是借口而已，我所顾虑的是我不知何时会消失，我向来不喜麻烦别人，万一消失了又何必徒添别人的烦恼。

李世民见我不语，叹了一口气，悠悠的道“若是能早点遇到你便好了”

车内除了寂静还是寂静。

寂静中车子猛然一停，晃动的车子使我身体超前扑去，对面的李世民稳住身子，立即扶住我摇晃的我，扶我坐稳后，李世民掀帘问道“出了何事”

一侍卫忙回道“禀大王，前方路被石头挡住，无法通行”

李世民下车查看，我随后下来，四人站在车前望着被堵住的路，两个侍卫上前搬石头，因滑落的石头较大，俩人费了半天的力才搬了一块，李世民眉头紧蹙望着堆积成山的石块，思虑半天，才抬手招来一侍卫，侍卫跑了过来，李世民道“你想办法越过这堆石，回白马寺找人来清除路障”

“是”侍卫恭敬的回着

李世民站在原地看了半天，车马无法通行，那侍卫一人徒步回白马寺，都需一天的时间，总不能留在这里等一天，转身看了我一眼，吩咐令一侍卫“回南市”

李世民坐在车上，看了我一眼，终是开口道“芸熙，今天我们要在南市呆一晚”“好”我点头应允着，安静的坐在那里，李世民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发声，亦是安静的坐着。

约莫一盏茶时间，李世民挺直了身体，轻声唤道“芸熙”

我闻声收回思绪抬眼望着他，他轻呼一口气，开口道“除了六礼而聘我不能给你，其他我都能给你，你不想进王府，我不会勉强你，你不想做的事情我亦不会让你做”说到这儿，李世民“你若想要自由，我亦会给你”

李世民身体前倾，双手握住我的手，忐忑不安的道“我别无所求，我只求你呆在我身边便好”

我看着他眸中带着些期许的神色，我心内一动，片刻的沉默后，我反手覆上李世民的手，柔声问，“大王此话当真，不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情 ”

李世民忙点头，我朝他莞尔一笑，道“大王且宽心，只要我还在大唐，定会在你身边”李世民闻言，眸中紧张的神色瞬间恢复清明，嘴角不自觉的咧开，笑道“此话当真，不准反悔”我笑着点点头。

李世民本想在驿馆落脚，但我此次出行并无带公验，遂决定住旅店休憩。

李世民选了一家在南市中间的洛安邸店，三人刚踏进店门，店主见有客来，热情的走了过来，笑问道“三位是住店”

“是”

店主上下打量了三人一番后，笑问道“三位可是要两间房”

话音刚落，我尴尬的看着店主，李世民嘴角微微一咧道“给我们相连的三间房”店主听他如此说，收回打量的眼神，道“好嘞，请稍后”说完走到一旁，拿起一旁登记的簿子写着，低头问道“郎君贵姓”

“秦济安”

听李世民如此说，我微微一愣，还是从济世安民中取来，正沉思中便听到店主的声音“娘子贵姓”我刚想回答李蕴，便在喉咙打住，略一沉思后道“郑芸熙”

店主听后笑了一声，继续低头写着，朗声道“郎君与娘子的姓氏真有意思，让某想起晋秦围郑，其理可谓，烛之武仅凭三寸之舌辩之，使秦退兵，秦郑结盟”店家终停下手中的毛笔，抬头微微一笑道“愿两位亦能秦郑之好”“呈您吉言”李世民笑着回着

我们三人在店仆的指引下，来到二楼的房间内。

我正要关门，却听李世民问 “你车上为何说只要你还在大唐”我怔了怔，继而脸上恢复笑容，不动声色的回着“这一世在大唐，说不定下一世就不在大唐了”

李世民想了想，此话并未有任何异常，遂笑道“你先休息一会，一会我们出去逛逛南市”

“好”待李世民走开，我才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