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梦殇 第25章 25

火，火还是火。连成一片熊熊的火焰包围着我，远远望去，赤红的火焰萦绕着整个屋内。

救命，救命，救命！

我扯着沙哑的喉咙声嘶力竭的呼喊，看到王府的萍儿和一陌生的男子经过，像是拽住救命稻草一样，急切的呼喊。萍儿停住脚步，无声的看着我，但是萍儿嘴角掀起笑意，阴森的向我摇摇手，身影渐渐远去。

深陷火海中，我绝望的笑着，眼看就要葬身火海，睡梦中猛然惊醒，擦拭脸上的汗珠，原来是梦。怎会做如此惨烈的梦，梦境如真实一样，我颤抖的蜷起双腿，蜷缩在榻头，下巴紧紧的放在膝盖上，不禁疑问，萍儿怎会出现在我的梦中？

想着萍儿那阴森的笑容不禁浑身打个冷颤。梦中陌生的男子，模糊的身影，看不到正面。这男子的身影好熟悉，肯定在哪里见过？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

脑内过往一闪而过，好像在王府受伤时见过？那个深夜站在我房间里的男子，背影一模一样，这男子跟萍儿难不成有什么特殊的关系？记得刚醒来时，萍儿问我怎么落水时，眼神里有着捉摸不透的神色，难不成古代的崔芸熙落水跟萍儿有关？梦里那声嘶力竭得哭声，凄楚的眼神使我记忆犹新，心里暗下决心定要好好查查崔芸熙当初是如何落水的。

夜已深！

阵阵凉意吹来，窗户不知何时已经支起，我起身去关窗，未走到窗前，一个黑影从窗外矫捷跃进来，行走的脚步倏地停下，唤道“来人-------”

话未喊完，已被黑衣人捂住嘴巴“六娘，是我。” 这声音甚是熟悉，我狐疑的看 向黑衣人，一对狡黠的眼睛骨碌碌的盯着我看。

“段志玄，你那么喜欢当贼啊？”我忽的一下拉下嘴巴上的手，三更半夜，用这么强势的方法闯进房间，半条命都要被吓没了。

我退后一步，笑眯眯问“段郎这次又闯了什么祸”段志玄嬉皮笑脸的在食案前落座，拿起案上的杯子一饮而尽，道“没闯什么祸，只是路过，路过”

我嗤的一声冷笑，俯视他那一身夜行衣，怀里揣的鼓鼓的，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谁会大半夜的路过这里，我叹口气蹲下来，道“这次又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段志玄闻言不自在的摸摸下巴，干咳一声“六娘你真聪明，我只是想让你帮我收着一些东西。”我起身，缓缓退后一步，低沉问“什么东西？”说完警戒的看着他，压低声音道“此物若是对我李府有害，我不会帮你收着”

段志玄连连摆手“不会的，我向你保证此物对李府绝无害，只要你帮我保管好了，一切不会有问题。”说完从怀里拿出一灰色包裹，放在桌上。

我站在那里并未上前，意味深长的看着段志玄道“你放在我这里，不怕我偷看，难道你不怕我把你的秘密抖出去”

黑暗中段志玄眸中散发着意味深长的神色，沉声道“不怕，你看与不看都是我的同伙了。”说完段志玄看看窗外，道“时辰不早了，我得走了，六娘一定要替我保存好。”

我看着窗外，不放心的叮嘱道“你出去千万要小心，绝不能被坊内的武侯逮着”段志玄立即拉上面色的黑巾，道“放心，你们这坊墙难不倒我，我能悄无声息的进来，亦能悄无声息的出去。你且宽心绝不会让巡夜的武侯抓住”

段志玄说完便从窗前一跃，黑影从窗前消失。我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包裹，想打开一探究竟，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脑内挣扎的做着思想工作，终究耐不住好奇心，蹲下来缓慢的打开包裹。

摊在面前的是一卷卷宗，摊开卷轴密密麻麻的字看不懂，常何二字映入眼帘。好熟悉的名字像是在哪里见过，我看了一圈后慢慢的卷上卷轴，系上包裹，不停的想着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我直到把包裹藏好，这才想起常何不就是玄武门守将吗？导致李建成命丧黄泉的关键人物，段志玄的举动肯定得到李世民的首肯，难不成天策府的幕僚已经在计划夺取政权了？

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终是起身轻轻的打开木门，慢慢关上，不想吵醒隔壁的阿兰与欣瑶，关门时尽量不让门发出吱呀的声响，蹑手蹑脚的来到院中，靠着石凳坐下来，遥望星空。

深秋的夜空，是那样的深邃，那样的深沉。

李世民白天的话，梦中的萍儿、段志玄、常何事情一件一件接踵而来，想想这些，头皮阵阵发麻，用力的甩甩脑袋，不想了，这些事情不是我能管的。

我呆呆的看着星空，本以为在这里一直是个婢女，没啥出路，怎知柳暗花明又一村，竟让我恢复了李靖之妹的身份，这身份比婢女要好，但也身不由己，并不是自己想干嘛就能干嘛的，反而牵挂的人多了，掣肘的事情更多，更不能随心所欲。

人不管到了哪里，都要遵守那里的规则，即使我是个现代人也不例外，到了这里这么久，一直没有想通我为何来这里，这里究竟是不是我的梦境，是我自己臆想出来的，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吗？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史书上对李靖的妹妹并未有记录，历史上有没有这号人物都难说。在这里，我是个过客，什么时候消失都不在我能控制的范围内，亦不知什么时候能回现代，我心里微微一叹，想这么多有何用，还是随心所欲吧。或许坐的太久，身上传来阵阵的凉意，我只能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回房内。

翌日宫里人来传万贵妃的口谕，后日万贵妃前去洛阳白马寺祈福，命阿嫂与我一同前去。阿嫂听闻后兴奋不已，好久没有出京师的她，终可以出去游息了。看着阿嫂兴奋的模样，我咧开嘴微微笑，曾经，初到唐朝，我也这样兴奋不已。

此次出行，大队人马一来一回要将近两月余，回来已是冬季，遂阿嫂特意给我准备了冬季的衣物，看着满满一榻的衣物，我抬头看着阿嫂，阿嫂只是笑着，我柔声道“阿嫂，这衣物我穿三年都穿不完，太多了”

阿嫂看看榻上的衣物，疑问道“多吗？你兄长还嫌弃我给你做少了”我看了一眼衣物，顿时无话可说，阿嫂忙帮着我收拾此次出行的衣物，看着出行的箱子里被阿嫂塞满，我忙压住阿嫂的手，笑道“阿嫂，只要带几套换洗的便可，跟着万贵妃出行，带多了不妥”

阿嫂听了我的话，重新收拾一番，加上阿嫂的衣物，整理了四箱出行的物品，阿嫂看着这四箱，挠挠了头，喃喃自语道“车上放了这四箱，那婢子只能随行一人了”我看着阿嫂自言自语不由得笑了，秋冬季不如夏季出行，衣物单薄不占地方，若是夏日一半就够了。

后日一大早，我和阿嫂，还有一随行的婢女，乘着马车前往长乐门，等到长乐门时，随行的大队人马已整装待发，静静等待万贵妃的到来。我掀开车帘远远望去，模糊的看到段志玄英姿的坐于马上。

待马车停稳，我与阿嫂走下马车，抬眼看到段志玄那狡黠的目光，我冲着他微微点头。段志玄笑笑跃下马背，脚步朝着我的方向走来。段志玄先是给阿嫂施礼，俩人寒暄后，他才挪至我身旁，“段郎可真忙”我略带讽刺的话语不自觉的从嘴里冒出

“今日秦王护送万贵妃前往白马寺。”段志玄并未理会我的嘲讽，只是答非所问回着，我闻言一怔，竟是李世民护送万贵妃，这一路上又不知会发生何事。

万贵妃华丽的马车在李世民的陪同下从长乐门缓缓驶出，等待的人们立即施礼，万贵妃在宫婢的搀扶下，缓慢走到我跟嫂嫂跟前，扶起阿嫂“李夫人，请起”

万贵妃雍贵的脸上带着丝丝微笑，上下打量一圈后，柔和道“李夫人，上次在锦华殿见到令妹，甚是投缘，我很喜欢这娘子。”静静杵在那里的我闻言，忙施礼道“奴婢谢过万贵妃”一旁的李世民炯炯有神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明晃晃的视线迫使我抬头，对着他微微施礼。

一段寒暄后，万贵妃在宫婢搀扶下上车，我和阿嫂紧跟万贵妃后面依次上车，李世民一声令下，大队人马缓慢的开往洛阳白马寺。

我呆在马车里甚是无聊，问“阿嫂，长安有无数寺院，万贵妃为何要舍近求远，要去洛阳的白马寺”阿嫂摇摇头，道“你可知白马寺的传说吗”

“不知”

“据说，东汉永平七年，汉明帝夜宿南宫，就寝后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身高六丈，满身放着金光的金人在南宫内飞绕，那人自称从西方而来。翌日一早，汉明帝便将梦境告与大臣听，博士傅毅禀告西方有神称为佛，就如梦境中的人一样，汉明帝闻言大喜，遂派蔡音，秦景等人出使西域，拜求佛经佛法，蔡音秦景一行人来到大月氏国，遇到高僧摄摩腾，竺法兰，两位使者遂恳请高僧回来布教，永平十年，高僧摄摩腾，竺法兰应邀，用白马驮载佛经，佛像，与蔡音，秦景同返洛阳。汉明帝见到佛像佛经颇为高兴，看到佛像就是自己梦境中的那位金人，遂对摄摩腾，竺法兰两位高僧极为礼重，亲自接待，并让他们住在鸿胪寺。永平十一年，汉明帝敕令在洛阳西雍门外三里御道北兴建僧院，取名白马寺”

阿嫂说到这儿略一停顿，饶有兴趣的问“六娘可知为何叫白马寺了”

“因为两位高僧用白马驮载佛经，佛像，遂汉明帝取名白马寺”

“对，白马二字却是源于此，但寺字却是源于鸿胪寺中的寺字，后来寺便成了所有寺院的泛称了”

“这白马寺虽是第一古刹，却也十分波折”

“为何”

“东汉末年，渤海太守袁绍把洛阳周围两百里以内的房屋烧光，白马寺被烧荡殆尽，建安二十五年，又重新建白马寺，西晋永安元年，长期战乱中，白马寺再一次受到严重破坏”

“原来是这样，这白马寺是佛教的释源地”

“是的”

马车晃晃悠悠在深黄大地上缓慢前行，不知不觉已到正午，体质较弱的女眷们颠簸了一上午，脸上尽是疲惫的神色，李世民下令原地休整。

虽是深秋，正午太阳当空，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格外的舒适。阿嫂前去陪万贵妃聊天，我在这依山傍水的休息地转悠，几步之远有条清澈的河流，我满怀欢喜的走向河流。

一群宫婢开心的在河边嬉戏，或许呆在深宫里太久，好不容易看到高墙以外的自由，难掩心中的喜悦。宫婢看到我的到来，微微行礼，我笑而不语，回以一礼，静静的走到一边的河流，不再打扰她们难得的欢快时光。

选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坐了下来。听着远处传来铜铃般的笑语声，闻着四处飘来的花香，默默的欣赏这涓涓细流的风景。耀眼的阳光，洋洋洒洒的照在宽敞的草地上。虽是正午，太阳当空，身处阴凉的我却感受不到酷阳的热气。

日光的照射下，清澈的河面顿时五光十色，绚丽斑斓。忍不住拾起地上的小石子，扔向那五光十色的河面，石子落入水中，引起阵阵波澜。

我兴奋的扔着石头，听到身后有轻微的脚步声，停下手中的动作，缓慢转脸望向来人。看清来人后，我忙起身施礼，李世民已走至我身旁，神情自若的坐了下来，道“坐”我伫足一侧一言不发，李世民目光稍抬，瞥了我一眼道“怎么李六娘离开了天策府，我的话就不听了”

我所站之处，正好俯视李世民，看着其淡然的神情，心内暗暗一紧，顺然的坐了下来，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李世民侧目瞥了一眼，立即转开了视线，将手中的毕罗递给我，道“刚才我看你没有吃东西，先垫垫肚子，等晚上到了驿站，再好好的用膳。”

肚子却是有些饿了，我感激的看了李世民一眼，接过毕罗，细细的嚼着。李世民负责万贵妃此次的出行的安全，责任重大，如此忙碌，竟然留意到我并未用膳，对他还是有点感激的。

李世民侧身浅浅的笑着，一眨不眨望着我。我边吃边用余光偷偷的瞄了一眼，心里微微一叹，又是这种笑容，说实话这温暖的笑容很难抵挡。

“芸熙，蕴儿，这两个名字我该唤你哪个”

“大王觉得哪个方便便唤奴婢哪个名字都可”

“你家人都如何唤你”

“回大王，兄长与阿嫂皆唤我蕴儿或是六娘”

李世民笑道“既然如此，我还唤你芸熙”说到这里，李世民像是想到什么，漫不经心的问“芸熙，你心中的夫君是何样”

我猛地咽下口中的毕罗，想了想道“想要一个不被束缚的姻缘”李世民转脸，真挚的问“我是问你心中的夫君是何模样”

我咽了咽口水，不知李世民所问是何意，看向李世民，犹豫再三终是回道“是个有担当，善良的人”“还有呢”

“只对我一人好”

李世民不再言语，只是低头沉思，我见状继续吃着毕罗，须臾后，李世民轻咳一声，低声道“那我符合你的要求吗”

李世民这一句话，吓得我手中的毕罗跌落，滚至一旁，我嘴角粘着饼屑，侧身愕然的看着李世民，他那幽黑的眼眸直直的盯着我，恍惚间他那修长的手轻轻抚上我的脸颊，小心的擦拭我嘴角的饼屑。

李世民修长的手指划过嘴角一刹那，心脏处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声音。我抑制住心内的异样，平稳呼吸，猛然起身，我紧紧握住双手，磕磕巴巴道“我出来久了，阿嫂要寻我了，奴婢先行告退”不待其出声，我落荒而逃，直至走了很远，悄然回头一望不见李世民得身影，这才呼了一口长气。

我呆呆得坐在马车前沉思，段志玄悄无声息的靠近我在我耳边轻声道“东西有没有放好”我一惊，愤然的看着他，啪的一声拍了段志玄一下臂膀，怒声道“你属鬼的，走路没有声音的”

段志玄痞子般的笑容出现在脸上，道“是你在发呆，没有听到我的脚步声”抚了抚受惊的心口，没好气的回“放好了，除了我谁都找不到。”

段志玄环抱的胳膊上下打量一下，好奇的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呢”“没想什么，发呆不行吗”段志玄见状，撇了撇嘴不再言语 。

远处的万贵妃笑着看着这边的一切。李世民一声令下，大部队又向前开拔，争取天黑之前到达驿站落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