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梦殇 第16章 城南围猎2

巳时，临近中午。

帐篷内，李氏三兄弟斜倚在榻上，神情悠闲自在的品茶。我望着眼前的三人，我分不清是真正的兄友弟恭，还是在演戏。或许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悲哀，此刻谈笑风生的他们，或许亲情早已沦为追逐权力的绊脚石，亦或许知晓为了那至尊之位不能在亲情中沦陷。

我收回了目光，衣袖遮面打了个哈欠，初次在郊外睡觉，很不习惯，整夜彻夜未眠。放下衣袖，目光流转间，看见三位皇子的茶杯空空如也，转眼一看，不远处的婢女已在煮茶，于是走上前端了三杯茶，依次放在三人案上，谁知茶水放在李元吉案前手尽然一抖，滚烫的茶水倒在李元吉的身上，李元吉大叫一声，一跃而起，手不停的拨弄身上的茶水，我顿时清醒，脸色已变，慌张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我默默的低着头胆战心惊的跪在地上。

李元吉一脸怒气，冷眼瞪着我大声呵斥“没长眼睛啊。”李元吉话音刚落，李世民李建成同时起身，李建成先于一步，上前拉我起来，轻声道“元吉，稍安勿躁，有没有烫伤，要不要请医师过来瞧瞧。”

李世民行走的脚步顿时停住，抬眼看着李元吉，道“元吉，可有大碍”。李元吉头也未抬，接过婢女手中的帕子，擦拭身上的水渍，李世民看到李元吉并未答话，眼神看向我，故而高声喝道“你这婢子，怎会如此不小心，齐王乃尊贵之躯，你若将其烫伤，你这性命可就堪忧了”李世民说到这儿，抬眼一瞥，继续高声道“幸亏齐王为人宽厚，爱民如子，施恩布德不与你计较，还不快谢齐王宽恕之恩”

我闻听此言，依言跪着道“奴婢罪该万死，谢齐王饶恕之恩”

李元吉忽而一笑，扔下手中的手帕，饶有意味的看着李世民，笑道“兄长，这好话坏话都让你说了，我还能怎么办”眼神冷冷的看了我一眼，道“秦王说我是那仁义之人，若是惩罚你，我岂不是成了残暴之人，算了，下次当心”

“奴婢谢过齐王”我微微一叩首，压低声音回道

李建成再次拉起我，看了一圈，轻声问道“有没有烫到？”我一时沉浸在恐慌中，呆呆的摇摇头。“你叫什么名字？”李元吉毫无预兆的向我发问。李建成看我浑浑噩噩的，推推我，正色提醒道“齐王问你话呢？”我猛地回过神，低头回道“奴婢叫崔芸熙。”

李元吉目光一转，眼神在李建成、李世民身上不停的飘着，头一歪狡黠的笑道“二哥为这婢女说情，倒是合情合理，兄长你为何反而担心她有没有受伤”李元吉嘴角带着腐笑，不怀好意的看着我。

李建成闻言，走到李元吉身边，笑道“什么都逃不过元吉的法眼，实不相瞒，二娘虽是世民府上的婢女，与我倒是相识，她平时做事甚是稳妥，今日只是无心之失，我自然要替其辩解几句”

“是，兄长所言极是，我这婢子平时甚是伶俐，今日却是无心之过，还望元吉海涵。”李世民跟着附和

李元吉张嘴想说什么，看看我，话又咽下去“是，我说不过两位兄长。”看到李元吉不再追究，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三人复又坐下，闲聊了几句，李建成与李元吉方才告辞。

待李建成，李元吉的背影走远，李世民这才招招手，我走近其眼前，李世民轻声问道“可有烫到”

我一听，抬眼一望，撞见其清澈的黑眸中，忽而一愣，怔怔的望着李世民，李世民黑眸更加明亮，嘴角一沁，继而轻咳一声，我倏地往后一退，慌忙低头回“奴婢并无烫到”

李世民声音一转，厉声道“下次可要当心，今日要不是有太子与我在，齐王哪会轻易放过你”

“是，奴婢谨记”

李世民复叹一口气，道“出了天策府的大门，便是荆棘满途，你要有颗七窍玲珑心，才能在这世途险恶中生存下来”

“是，奴婢谨记大王教诲”

李世民眼神定定的盯着帐篷门，喃喃自语道“身在这皇权之中，哪有什么一尘不染，哪个皆不是逢场作戏，你若是不强大，人家自会把你捏在股掌之间，一旦被束缚，那就身不由己了”

我微微一怔，以前虽不是李世民的粉丝，说实话对其并无深入了解，尤其对玄武门之变印象深刻，甚是觉得他心狠手辣，这才发现什么事情都有两面性，往往我们只看到了结局，就断定他心狠手辣，却忽视了过程，有时候站的角度不一样，看到的事情亦是不一样。

李渊的棕色宝马，驰骋在树林间，尽情的奔跑。一队侍卫跟在李渊的马后，纵马向前前行。偌大的树林，鸟语芳香，奔腾的马蹄声惊扰了树上的鸟儿，鸟儿如同断线的风筝，旋在树林的上方，久久不肯离去。树林里的野兔、獐子、梅花鹿被马蹄声惊起，四处逃窜。

远处有梅花鹿出现，李渊立即勒住缰绳，停止前进的脚步。静静的等待猎物的到来。

李渊拿起弓箭，眼睛动也不动的瞄准前方，嗖的一声，箭离开了弓，向前方的梅花鹿射去，瞬间梅花鹿倒地，躺在地上不停的挣扎，想要逃离这里。可怜的梅花鹿已不知自己的死期即将来临。

一个尾随身后的侍卫，下马拾起梅花鹿，扔在马背上。继续前行。经过一段时间的奋战，李渊已经猎到很多的猎物，望着侍卫抬着的猎物，李渊的嘴角上扬，眉毛舒展。勒紧缰绳，踢踢马肚，调转马头，朝营地的方向驰骋。

李渊围猎的兴致未减，在空地上搭起看台。命人叫来太子、秦王、齐王。

太子、秦王、齐王毕恭毕敬的站成一排。等待李渊的指示 ，李渊摸摸自己的胡子，开心的看着三个儿子道“吾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你们三个比赛骑射，看看谁能先打到猎物？看看谁的骑术最厉害”

“儿遵命。”

三兄弟互看对方一眼，个个都有十分胜算，丝毫没有把别人放在眼里。身旁的魏徵让侍卫牵来一匹烈马，此马棕色，看上去十分高大，跑起来犹如旋风一样的奔跑速度。魏徵深知此马有个缺点，就是跑着跑着容易跌倒。

魏徵牵着马来到李世民的身边，恭敬的施礼，朗声道“魏某知道秦王善骑，特命侍卫挑了一匹良马，特意献给秦王，秦王可以试试看，让某等众人一览秦王风采。”李世民见此围绕着马转了一圈，细细的打量 ，伸手拍拍马雄壮的身体，俊逸的脸上顿时堆满笑容。

“没想到魏徵对马也有眼光，的确是一匹烈马啊。”李世民拍拍魏徵的肩膀朗声道。

来到初唐，我是头一次看见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魏征，凭着他那股直言进谏的精神，本想提醒李世民的话，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看着魏徵嘴角的笑意，我心中暗自替他好笑，这时的他恐怕不会知道以后的李世民可是他的老板。

看着魏徵走远，我悄悄的来到李世民的身边，附在李世民耳边悄声说着“大王，马虽是良马，但尚未驯服，性情暴烈，还望大王当心”

李世民不以为意的笑笑，抚了抚马背，道“放心，就是一匹没有驯服的野马，我定能将其驯服”李世民说到这儿一顿，抚着马背的手停下，仔细的端详我，嘴角噙着笑道“芸熙，你这是在担心我吗？”我顿时怔住，收起若有所思的目光，冲其一笑不再言语退到一旁。

李建成选好马，慢慢的溜达到我身边，狡黠的问道“二娘，待会比赛，我跟世民你希望谁赢啊？”我冲其不注意，瞪了李建成一眼，纯粹是没事找事干，竟给我出难题，眼前的两位权倾朝野谁都得罪不起。

“殿下折煞奴婢了，奴婢哪敢妄自断言”我耸耸肩，无奈的说着。

“二娘，若是我赢了，我向父亲禀告，让你到东宫来当差。如何？”李建成眉头一挑，挑兴的看看李世民说道

李世民嘴角微微上扬，得意的看着李建成“阿兄，看样子是我赢定了，芸熙永远都是我天策府的人。” 李建成闻言，不以为意的笑笑道“那拭目以待”

时辰至，李建成、李世民、李元吉三人来到马的身边，接过马缰，自信的跃上马背。

在封德彝的一声令下，三人的马立即冲出营地，向树林奔去。恰好此时树林奔出一只梅花鹿，三人看到猎物立即加紧步伐，李世民双脚加紧马腹，拍了一下马尾，这马果然神速，向离开弦的箭一样冲出去，李世民骑在马背上犹如腾云驾雾一般。

正当李世民追上猎物时，马突然前蹄跪了下去，李世民从马背上摔倒了地上。

李世民久经沙场，这几年都是在马背上替李渊打下了半壁江山。在马跌倒把他甩出去的一霎那，李世民松开马缰，向旁边滚了一下。迅速的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沙土。

李世民冷笑一声，知道有人想用这匹马来伤害自己，他们太小瞧自己了，李世民立即把马从地上拉起，骑了上去。没想到没走多远，这马前蹄厥失，李世民迅速的松开马缰，纵身一跃，站立在马的数步之外。李世民不服输的又骑了上去，如此跌了三次，李世民没有丝毫的损伤。

李元吉并不在意身后的影响，骑在马背上眼睛鹰一样的盯着树林中的猎物，丝毫不放松。而李建成看到李世民跌跤，立即勒住马缰，回转策马奔至李世民跟前，柔声问道“世民，可有摔到？”

“阿兄，不用担心，这匹马我还是能驯服的，我们接着比赛。”

正在二人说话间，林中窜出一只惊了的梅花鹿，李世民立即上马，正当二人拿出弓箭，准备瞄准猎物时，却发现一支箭嗖的一声射中梅花鹿，梅花鹿应声倒地。

李元吉看着倒地的梅花鹿在挣扎，遂又瞄准猎物，射了一箭，梅花鹿挣扎了几下，不再挣扎。李元吉驱马上前，拾起梅花鹿，向李建成、李世民炫耀，高声道“多谢两位兄长的承让，我赢了。”李建成李世民相视一眼，无奈的笑笑。

随行的侍卫开心的接过猎物，大声的喊道“齐王赢了，齐王赢了，齐王赢了，齐王赢了。”声音一直传到营地，李元吉在士兵的簇拥下，开心的回营地。

看着远去的李元吉，李世民拍了拍身下马得头，道 “阿兄，我们下次在决出胜负吧。”

“好，下次再一决胜负。”李建成，李世民相视一笑便策马回营地。

李建成李世民回到营地，众人已在为李元吉庆祝，李世民跃下马背，顺手拍了拍马背，宇文士及走到李世民的身边，道“秦王，没有受伤吧。”李世民冷笑一声，把马交给一旁的侍卫，淡淡道“没事，想用这匹马来害我，恐怕他们要失望了，可惜生死有命，白费心机。”

看着李世民安全归来，我上前拍拍李世民身上的尘土，李世民不以为意的道“别拍了，我回去换一身便是”说完便大步的走回营帐。

看着李世民走入帐中，我便在帐外候着，不远处便看到魏徵朝着李建成的帐中走去，脸上尽是笑容，魏徵在帐外，朗声道“魏徵求见殿下”

“进来”

待魏徵施完礼，落座后，李建成眼神在其面上扫了一眼，抿了一口茶，道“秦王的马可是你给的”

“是某给的”

“那你可知那马有何不妥”

“魏某不知，殿下所言何意”

李建成将茶杯重重搁置在案上，魏徵听到声响，抬眼看向李建成，见其脸上略微不悦，深思再三，终是开口道“禀殿下，魏某却是事先知晓此马前蹄亦软，遂才将此马献于秦王，魏某身为太子洗马，自是要为东宫筹帷”

“可是世民毕竟是我弟弟”

魏徵听闻此言，不由叹息一声，道“殿下，可知近几年来，秦王战功赫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天策府的势力早已盖过东宫，若不消弱秦王的势力，以后恐无法撼动秦王的位置，殿下可还记得武德五年，刘黑阀当初可是被秦王击败这才逃往突厥，怎知他在突厥却不安分，引突厥军乱我山东，魏某见殿下功绩不及秦王，这才建议殿下向陛下请战立功，殿下不负众望，终在魏州大获全胜，擒斩刘黑阀，这才平定山东”

魏徵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李建成，继续道“殿下可有想过，若不是殿下请战，那擒斩刘黑阀，平定山东之功皆会是秦王之功，那殿下的东宫之位可还能坐稳”

李建成依旧不言不语，沉默的坐着。魏徵将案上的茶水一饮而尽，道“殿下，如今秦王的功绩是无人可比，若是哪一天秦王窥探东宫之位亦是轻而易举，魏某再次恳请，望殿下定要除掉这后患”

李建成幽幽开口道“世民可是我的亲弟弟，这弑弟我断然不会”“唉”魏徵听后直摇头，嘴角一咧，无奈道“殿下过于仁慈”抬头直盯李建成，沉声道“殿下可知自古君王皆薄幸，最是无情帝王家”

“我知，若是让我以兄弟之血，踏上宝座，那我宁愿不要那至尊之位”

魏徵复又叹气，静了一会，这才缓缓道“殿下，天策府不得不防，若是殿下不想除掉秦王，不如将秦王赶出长安，这样能减弱天策府的势力”

李建成听后，沉思一会后点点头道“此法甚好，我与世民血脉相融，尔等万事要以不伤及世民性命为优”

魏徵在李建成帐内呆了许久，这才退出帐外，我远远看着魏徵脸上笑容已无，初走出帐篷，愣愣的望着帐内，不住的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