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开心的,你呢?是不是经常跟着爹娘上山采药玩、背各种医书啊?”
王宝钏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背着小背篓、走路踉踉跄跄、奶里奶气的小可爱,觉得心都要化了。
李官城面色渐冷。
半响,他温和道:“阿月说笑了。”
“那你……”
“呵,我被关起来了,终年不见天日,后来母亲重病缠身,我四处求药却……她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时,那些人经过他的同意,便将她捆住丢在了乱葬岗任野狗撕咬、虫蚁啃噬,待我……”
李官城眸透红血丝,冷嗤道:“待我弱冠之年离开那处儿,去乱葬岗寻她时,只看到了一堆被嚼烂的骨头,以及被血浸透、**不堪的麻绳。”
王宝钏瞳孔放大,一时怔住了。
他口中的“他”会不会……就是他的父亲呢?
他父亲为何要如此对待他们母子?
王宝钏想要询问,却怕旧事重提会撕开他的伤口,心疼握住了他的手腕,颤抖道:“事情过去这么久了,再难过也改变不了什么,不要再想了好不好?”
男人扯唇道:“怎的不唤我昊哥哥了?”
王宝钏实话实说道:“这……这三个字太矫情了,唤你昊大哥好不好?”
“难听。”
“那……阿昊?”
王宝钏小心翼翼问他,见他未曾拒绝,便撕下了一个鸡腿道:“可以吃了,阿昊快尝尝我的手艺吧!”
她倒像是在哄孩子。
李官城似笑非笑望着她,低头轻轻咬了一口,性感喉结滚动,十分撩人。
王宝钏咳了一声道:“味道怎么样?”
男人瞥向她泛红的耳根,道了一声甚好,尔后一口口将它吃完了。
王宝钏攥着鸡腿的手越来越僵,猛地将鸡骨头丢向了洞外,扯唇道:“好吃就多吃点儿,自个儿撕罢。”
她将整只烤鸡放在了石板上。
李官城颔首,尔后温柔撕下一块肉,放在了王宝钏唇边。
王宝钏:“……”
大可不必如此暧昧的。
她伸手接过塞进了嘴里,挤出一丝笑道:“咱们各吃各的罢,这么喂下去谁也吃不饱。”
男人眸色渐沉,温和道:“好。”
他俨然不大高兴了,却未曾表现出来。
尔后,王宝钏便一掌将烤鸡劈成两半,塞给了李官城一半,自己抱着另一半啃了起来,眼眶泛红道:“好香啊……”
真羡慕会打猎的人呜呜呜,身无分文也不用吃野菜。
她如今的做派,好似突然暴富的贫苦女子,哪儿有一丝大家闺秀的影子?
薛平贵害人不浅。
李官城一怔,拿出一张手帕,轻轻帮她擦拭着唇角的油渍,言笑晏晏道:“阿月,有一次母亲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只鸡腿,我比你吃的还要狼狈。”
王宝钏睫毛微颤,抬眸和他四目相视,只觉他眼底似含了万千星辰,满是心疼,而无一丝嫌弃。
和她预想的不大一样。
她本以为自己举止粗鄙,他会像其他人一样嘲笑的。
心最柔软的一处被触动,她不由看了他许久,才道:“现在可以每天都吃上肉啦。瞧,这不是越来越好了吗?”
“是啊。”
男人敛眉,神色却落寞了几分。
可惜……
再也无法尽孝了。
“阿昊,情绪波动太大对身体不好,开心一些嘛。”
王宝钏塞给了他几颗酸枣。
男人笑了,不知在想些什么,敛眉掷着酸枣儿玩了起来。
他技术极好,一次丢六七颗都能完美接住。
或许,这是他童年唯一的游戏,才能练的如此炉火纯青罢。
【其实李狗有点儿可怜……】
【谁不可怜啊?我从小就没了爹,我妈逼我辍学打工供弟弟上学,后来我要结婚了,她要了二十万彩礼,陪嫁了两床被子,还逼我把攒的钱全留到娘家了。】
【呜呜呜我十八岁就被爹娘拿来换亲,给兄弟娶媳妇了,有时候真羡慕宝姐,有这么好的爹娘。】
……
王宝钏挑了一把稻草,正在编草席打发时间,闻言讶然道:“你们那个时代不是很发达吗?怎么会……”
【无论哪个时代,都会重男轻女的啦,毕竟女儿是婆家的人,只有儿子才能给自己养老送终嘛。】
【结果卧病在床了,儿子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还是得喊女儿过来伺候哈哈哈!】
【祖宗们别聊这些了好不好?不怕直播间被封啊?】
小萝卜有些急了。
此言一出,大家都住嘴了。
毕竟她们还想多搞点积分兑换奖品,给孩子改善生活呢。
王宝钏眉头紧蹙,摇头道:“这个世上果然没有绝对的公平,更可怕的是世人竟习以为常了……”
心疼那些花儿一般的姑娘们,一个个都被摧残成泥了。
她吃饱后,又跟弹幕聊了一会儿天,便沉沉睡去了。
山洞外倏忽大雨倾盆,雨声清脆悦耳,似能驱散世间所有阴霾。
李官城似怕冻着她,便脱下外衣轻轻盖在了她身上,伸手描摹着她精致的眉眼,有一瞬间失神。
半响,他开玩笑似地道:“我是世间最不堪的人,阿月与我朝夕相处不怕么?”
王宝钏不知梦到了什么,竟摇了摇头。
男人眸色渐深。
他怕。
怕有一日突然失控,想看一看她濒死时的表情,究竟有多痛苦……
他正欲打坐调息,不料王宝钏竟攥紧了他的小拇指,吐气如兰道:“薛平贵……”
李官城:“……”
他太阳穴猛地一跳,心中突然烦闷不堪,有种将薛平贵一掌劈死的冲动。
他语气危险道:“阿月睁开眼睛看一看,在下究竟是谁。”
“薛平贵,你去死啊。”
王宝钏呢喃道。
她要把他生吞活剥,碎尸万段!
李官城言笑晏晏道:“阿月,他已经死了,就算还活着……迟早也会命丧黄泉的。”
他这话意味深长,令人毛骨悚然。
一夜无眠。
翌日清晨,李官城的伤已好了□□成,待王宝钏睡醒后,便搂住她纤细的腰肢,运起轻功带她回皇城了。
王宝钏吓的不行,双手紧紧攀着他的脖颈,面色苍白道:“阿昊,还有多久到啊?要不然你将我放下来,让我自个儿走罢?”
好高啊啊啊!
这里距地面得有一二十米罢?
这时突然起风了,吹的王宝钏睁不开眼睛,难受地呜咽了一声。
李官城瞥了她一眼,抬手用衣袖帮她挡住了风沙,温和道:“这可不像你。”
小丫头不是胆大包天,连户部都敢擅闯么?
“那我是什么样的?”
王宝钏随口道。
“与别人都不大一样的。”
男人沉吟一番道。
这话有些暧昧,王宝钏生怕再聊下去,李狗会说出不得了的话,便不吭声了。
李官城看出她的小心思,却懒得揭穿。
一刻钟后,他便将王宝钏送到了裕兴食肆门口,告辞离开了。
因他昨日派人给黄莺捎了信,他们便未曾出门寻她,今日按部就班开门营业了,什么都没有耽搁。
王宝钏忙跑进后厨,将李大厨刚蒸好的一锅小笼包,全倒进了牛皮袋里,拎着跑向了李官城道:“你不能早上总不吃饭,这样多伤胃啊,把这些小笼包带走,跟百草堂的伙计们分着吃了吧!”
李官城不由笑了。
他道了一声好,伸手接过牛皮袋,捏出小笼包咬了一口,温和道:“味道不错,新品定能卖的盆满钵满。”
清晨的阳光透过朝霞,倾洒而下,将他修剪整齐的指甲照的微微泛红,似有金芒闪烁,好看极了。
他没有用早膳的习惯。
毕竟宫人们每日只送一次残羹剩饭,母亲常嘱咐他忍到下午再吃,如此才能抗到第二日,但他日后会慢慢改的。
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不错,唔……他想多活几年了。
他眸色幽暗复杂,将她鬓角碎发拢在了耳后,低沉道:“好好照顾自己。”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王宝钏眨了眨剪水秋瞳。
“世事无常,务必谨言慎行。”
他倾下身子,在她耳旁吐气如兰,很快不见踪影了。
他像是生怕王宝钏死了。
然坚韧如她,至少还能活个五六十年。
王宝钏转身嘀咕道:“这个男人越来越奇怪了。”
她刚踏入食肆,黄莺便跑了过来,一边给她倒茶,一边问她去哪儿了,有没有受伤之类的,令阿彪他们哭笑不得。
“黄莺啊,妹子已经是个大人了,你没必要整天紧张兮兮的。”
“是啊,昨晚要不是百草堂的人捎信回来,说妹子要离开几日,她能把天闹翻了。”
黄莺瞪他们一眼道:“你们这些马大哈,谁家办事穿舞服回来?那姓李的肯定强迫阿姐,干什么不体面的事了!”
王宝钏安慰道:“你想多啦,这舞服是我刚在成衣铺买的,见好看便穿上了。”
“真的吗?”
黄莺眼神似小鹿一般,单纯清澈,隐约有泪芒闪烁。
“当然,总之我没什么事,你也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晚上我请你们去一品楼吃席,吃完你们帮我参谋参谋,我父亲五十大寿,送什么寿礼合适。”
王宝钏笑靥如花。
前三年父亲过寿,她未曾回府,现在她有银子了,会尽力将亏欠那老头子的,一点点弥补上的。
等买完寿礼,她还要寻一家玉铺,将碎镯等物修复一番,后日去给老头子祝寿,这几日可有的忙了。
众人闻言忙拍手叫好,只有黄莺不大高兴。
她总觉得王宝钏在说谎。
但只要她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就足够了,其它她都不在乎。
她眸底熠熠发亮道:“阿姐,我能不能吃一整盘烧鸡?”
“可以啊,到时候随便点菜。”
王宝钏温柔道。
“啊啊啊太好了!”
黄莺顿时开心极了,拽着阿灿一阵猛晃,弄的他都快吐出来了。
“臭丫头,你别扒拉我!”
“呸!许你拽我辫子不许我碰你了?哪门子的道理?”
……
王宝钏单手托腮,笑吟吟看着他们打闹,突然间灵光一闪,蹙眉道:“对了,那位三王爷封号叫什么来着?”
阿彪喝了一口茶道:“昊王啊!”
王宝钏:“……”
这个字,怎么越听越耳熟呢?
李狗让自己唤他阿昊,难不成……
她眼皮子一跳,好似发现了不得了的事,却觉得不大可能。
那位昊王位高权重的,怎么会在百草堂讨营生?不!他根本不缺银子,估计是想留下来查什么案子的吧?
可倘若如此,他定然日理万机,怎么会有闲功夫跟自己纠缠?但自己上次闯入户部,昊王刚刚离开他便出现了,如此巧合,他们当真不是同一人吗?
王宝钏一时思绪万千。
她不敢肯定男人的身份,却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口无遮拦了,万一她无意中说出父亲什么秘密,定会给他招来麻烦的。
她喝口茶稳了稳神,便去后厨帮忙了。
【宝姐,李狗姓李,李又是皇姓,而且听闻昊王和四皇子不合,他在陵墓里一直说是他四弟动的手,指的肯定是四皇子啊!我瞧李狗**不离十就是昊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