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仙侠玄幻 > 大唐奇闻录 > 第34章 第8章

大唐奇闻录 第34章 第8章

作者:百里虽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3-12-13 11:59:53 来源:文学城

天已经完全黑了,月色混沌而迷蒙,长安城万籁俱寂,间或可闻几声啾唧的虫鸣。

杜府内宅堂院,重檐掩映的清冷院落里,从正房到偏厅,出了大门连绵至坊内十字街,连道旁的槐树和榆树都系上了楮纸白幡。

杜佑民的灵柩停在堂屋安厝,明器、纸钱、魂灯,呼啦啦摆满了大半个院子。

阖府内外皆着縗服,整齐立在奠案北面哭丧。

受帝王礼遇恩待,天子赙赐甚厚,布帛、粟米、金银器皿从大明宫一路浩浩荡荡抬进了杜府灵堂,上门吊唁的队伍太多,直到月中方才散去。

子时初刻,等到最后一批吊客也陆续走得差不多了。

院墙根处两条人影趁守卫不备,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摸进了正堂。

崔淼先一步攀上屋顶,回身拽了达奚盈盈上来,借由月色的遮掩,小心伏低身子。

杜佑民的头七法事做得还算隆重,除了披麻戴孝的奴仆侍娘,连法门寺的僧人都一并请动了。

达奚盈盈寻了个合适的角度,侧目去看。

只见一身斩衰丧服的杜群正坐在廊下,独自饮着闷酒,胖胖圆脸醉得通红,也不知喝了多少,等奴婢走近相扶,偏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熏得奴婢们险些栽一跟头。

崔峥嵘指挥下人将杜群送回卧房,回头又见众仆红着眼眶兀自强撑的模样,分明就是困的,哪里像在立哭,干脆一并打发下去,留下两个小厮轮流值夜。

堂院寂静深深,崔峥嵘面朝杜佑民灵柩垂首而立,长长的背影,在凄冷的月色下显得尤为孤独萧索。

崔淼盯她半晌,只觉得无趣,忍不住道:“十四,你说的好地方,就是大半夜不睡觉,跑来杜府瞧热闹啊。”

达奚盈盈摇头,小声与他耳语道:“师兄不觉得有疑吗?崔夫人脚上的东西,哪有正经人家姑娘会戴这个的。”

崔淼愕然怔了一下,果然循声望去,但以此时藏身的角度,只能看见崔峥嵘粗布毛边齐衰丧服下的浑圆沟壑,他双耳一热,脸色有些微不自然:“我没注意,那什么?是个香囊?”

正堂灯烛荧煌,仲秋子夜的风从长廊深处吹拂而来,昏黄的烛火在崔峥嵘周身投下模糊的光晕,让她的背影看起来略显单薄。

她縗服裙裾被风牵起一角,短暂地露出一线浮动的银光。

正是一枚银香囊。

达奚盈盈自顾说着:“我幼时在一本前朝手抄的古籍里,曾读到过一个关于妖狐的故事。

“话说晋朝有一驸马,名唤桓温,有日带着部下前去打猎,当时正下着大雪,在临江城西,发现草雪上冒出气来,察觉其中定有异物,弯弓搭箭。那物应弦而死,取出一看,是一只老牡狐,脚上戴着一个绛红色丝绢香囊。”[1]

“狐狸身上燃香,倒是件稀罕事。”

“狐狸体味重,惯常用香,遮掩身上的气味。”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崔淼骚着头道,“你的意思是,崔夫人她一个大活人……难道会是狐狸变的?”

达奚盈盈托腮:“我可没说,不过望见那只香囊,有感而发罢了。”

唐人嗜香如命,银香囊几乎是男女贵族必备之物,崔峥嵘燃香并不奇怪,可怪就怪在她佩戴香囊的方式,不在衣内,不在床帏,偏在脚上。

事出反常必有妖,巧合吗?

她不信巧合。

达奚盈盈回首,指了指后院的位置,无声比了一个口型:“师兄,走!”

崔淼悄然跟上,却是满腹犹疑与抵牾:“现在要去哪儿?”

“换个地方瞧瞧。”

一回生两回熟,有过前次入府看诊的经历,达奚盈盈探起路来简直如鱼得水。

出正堂入内院。

约有半百步的距离,跨过一湾水池和两座假山,绕过中堂,两处跨院,往北又走一段。

还是那间雕梁画栋的起居室,门外却无侍婢家僮值夜守门。

大约都去奠案哭灵了。

达奚盈盈疾步推门而入,再三确认无误,一转头,见崔淼立于阶下,迟迟未动,便问道:“师兄,怎么了?”

崔淼见她姿势熟练得令人咂舌,想来平日没少干这事,惊得下巴快要掉到地上:“不好吧,毕竟是女儿家的闺室,我一个大男人……”

一语未了,达奚盈盈反跳起来,推着他的后背往前走:“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我都是出家人,修得可是名门正派。”

崔淼踌躇不前,两眼望天,耐不住她撒娇耍赖,不甘不愿地走了进去。

达奚盈盈随手把门一关,隔帘望向屋内。

屋内陈设一概未变,可原先那些练字的尺牍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窗下那张四足长宽的条案上,摆着一卷薄书。

说是书,也不过薄薄两页纸。

素缣制成,仅仅数尺长。

字形笔画走势歪七扭八,不似梵文,也不似吐蕃文,却有点类似道家的符箓。

总之奇奇怪怪的,天书一样晦涩难懂。[2]

达奚盈盈随手翻看两卷,那边崔淼便已急急慌慌低声叫了起来:“有人来了!”

厢房外传来轻微脚步声响,一股若有似无的沁香,透过灯熏缭绕的空气,飘然扑鼻而至。

两人急得原地跺足,目光在屋内环顾一圈,尽可能寻找一处匿身避险之地。

堂屋一眼便能望到头,案几、睡榻、帐幄、地毡绝无可能隐匿藏身。

床底空间大,倒是能藏人,但里头黑魆魆的,肯定脏乱憋闷极不舒服。

达奚盈盈左顾右盼,一脚踩上窗沿,半个身子已经跨出窗外,被崔淼揪住后襟捞进怀里,在门闩落下的最后一刻,推开橱柜藏了进去。

柜子原立在榻边,本没有多少空间,塞进两人已是极限,达奚盈盈不得不努力蜷缩起身子,腾出地界,供崔淼屈膝蹲下。

柜门是镂空的,屋内点了灯,里面可以清楚地看见外面景象,外面则不容易望进来。

达奚盈盈推开柜门轻轻移开一条缝,半蹲的高度只能看见那人的脚,足着青色袜,舄上绣金饰,踩在铺满毡毯的地板上,近乎无声无息。

那人信步走进内室,挑起帐幄,褪下外衫搭在木桁上,旁若无人地对镜补起妆来。

“是崔夫人。”达奚盈盈看得眼都直了,“她不是在为亡夫主丧吗?”

崔淼掰回她的脑袋,轻手轻脚把柜门合上,竖指抵在唇边,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达奚盈盈缩回门柜,因为紧张,后背浸出一身的汗。

崔峥嵘就坐在离橱柜不远处的妆台前,打开什合,自顾拆着发髻。

她的动作和缓又优雅,因为守丧,固髻的钗簪并不多,将梳篦一一拆下放进什合,默了片刻,突然盯着镜中的自己,无声笑了一下。

然后达奚盈盈便看到——

这位优雅到近乎完美的夫人,抬手捧住自己的下颌,慢慢的,往后一仰,等待轻微咔嚓一声,那颗漂亮的头颅便从颈上剥落。

达奚盈盈眼睁睁看到,一团雾气似的东西从她空洞的脖颈上冒出头来,先是化作纸片一样薄的形状,然后稍作运力,揉搓压挤。

很快,脖子变长了,头变圆了。

赫然是一个兽首人身的怪物。

她把头颅放在台前,那是一颗与崔峥嵘有着相同模样的脑袋,连表情都复刻得完美无瑕,此时正微阖双眼,面带微笑,遥遥望着前方,目光所及之处,正是达奚盈盈与崔淼藏匿的方向。

她紧抿唇齿,压下喉头一声惊叫,黑暗中,嘴已被人堵住了,转头一看,崔淼面色煞白,同样也是目瞪口呆,慌里慌张地跟她比划了一个口型:

“怎么办?”

她回:“先看看吧。”但还是紧张地透过柜缝镂空处,往外窥去。

那物背对着他们,看不清模样,呆坐在镜前,一动未动,俄而起身出门。

达奚盈盈负手在后,下意识按向腰间,却惊觉自己未带佩剑,摸了空,又懊恼又失望。

思忖间,又有脚步声传来,愈来愈近,停在柜前三步远的地方,半点动静不闻。

达奚盈盈后脑募地一紧。

同时,眼前视线邃然昏暗,柜门似又被何物给遮挡住了。

达奚盈盈伸手一推,纹丝未动,周围一切完全凝固住了,迎面像是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第一次有了恐惧的感觉,让她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因为柜门之上陡然一抹亮光划过,从缝隙里刺进一双赤红之瞳。

她在黑暗中看到一双眼睛。

“抓到你了,小道士。”

……

胸口一阵钝痛,仿佛被巨石击中。

李适之半躬身伏在案上,手中握着的双陆骰子迸溅而出,搅乱棋盘,中断当前的对弈。

天子面前,实属大不敬之罪。

殿内宫人敛声屏息,只恨不能把头埋进地底。

好在皇帝并不介意,只甩手将黑子扔进棋盘,看着他,无奈苦笑:“好好与你商量个事,又耍性子在我这儿卖惨。”

“臣失态了。”李将适之咬牙坐正,“碰巧犯了旧疾,恕不能陪陛下游戏了。”

李隆基愕然,窥见他脸色发白,手捂胸口的样子,模样真真的,不似作假,这才慌神,传令宫人速速去请医正。

不料李适之摆手拒绝:“老毛病了,歇一歇就好,便不劳陛下费心了。”

“你我同出一脉,这点小事也值得跟我客气。”李隆基来回踱步,“身子不适,你早说就是了,何苦死撑,我又不会逼你。”

午后天子忽然来了兴致,急诏几位亲王兄弟入宫击毬,年纪的帝王仿佛精力永无止竭,午夜梦醒,又诏李适之入殿玩起了双陆。

滴漏漏箭随着时间一点一点沉入水下。

李适之瞥见漏壶所指,俨然已过子时。

他叉手躬身行礼,勉力挤出一点笑容,道:“陛下体恤臣弟,却不肯放水,臣弟好不容易进宫,还没从您这儿挣得一点月例钱。”

听这语气,似含了些戏谑之意。

李隆基笑道:“当真无事?”

李适之肯定地答道:“无事。”

李隆基大手一挥,终于舍得放人,等李适之告辞转身离去,又补上一句:“你这两日留在宫内好生歇息,不日便要启程去往骊山,莫说身子不适又来告假。”

回到左卫值宿官廨,李适之绷紧的心弦一刻未曾停歇,急忙唤醒李松阳,问:

“你进宫时,她人在何处?”

她?李松阳略挑眉头,兀自琢磨一番李适之话里的深意,能让他牵肠挂肚如此费心之人,恐怕除了府里那位,便再也没有旁人了。

于是便道:“听了你的话,亥时就出门了,现在这时候……”他凝神沉思,“估摸应该已到杜府了。”

达奚盈盈是个闲不住的,听闻杜府出了命案,定会不惜犯夜也要逾墙探个究竟,白日进宫前李适之故意强调一句“任何事情,须得等我回来再议。”,目的就是为了刺激达奚盈盈。

她常与他对着干,越不让她去做,她偏要做。

李适之很清楚,自己体内的异样,多半还是源于某人。

唯有她生意外,他才会这般痛彻心扉。

“你去杜府走一趟,遇到他二人,必要时多帮衬一下。”

这话说得尤为谨慎,李松阳重重点头,提步朝外而去,行至半路,又突然折身,看了一眼李适之,叹口气道:“可我觉得,三郎你这儿比较需要我。”

李适之微笑着摇头:“不必了,记住我的话,好好护她周全。”

[1] 晋习凿齿为桓温主簿,从温出猎。时大雪,于临江城西,见草雪上气出。觉有物,射之,应弦死。往取之,乃老雄狐,脚上带绛缯香囊。(李昉《太平广记》)

[2] 所谓“狐书”“天书”,乃是狐学习修炼法术的秘书。狐妖幻化人形须借法术,作祟惑人,与道士术士斗法亦须有神术法力,千岁狐要想通天,更应掌握高超法术。总之狐种种作祟护身,“预知休咎”、祸福于人之术,均得之“狐书”。(李剑国《中国狐文化》)

银香囊:全称“葡萄花鸟纹银香囊”,陕西历史博物馆镇馆之宝。

《旧唐书》记载,安史之乱爆发后,唐玄宗逃离长安,途经马嵬坡时赐死杨贵妃,并葬于此地。收复长安后,唐玄宗派人前去马嵬驿收尸,使者回来告知:“肌肤已坏,而香囊犹在”。有些考古学家认为,文献记载的杨贵妃佩戴的香囊,应该和葡萄花鸟纹银香囊是一样的东西。

有关葡萄花鸟纹银香囊的具体介绍,可看《国家宝藏》第一季。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第8章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