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谜月录 第175章 昆仑旧事尘埃落

凤族只要元神不灭，就有不死之身，这是四海八荒皆知的道理。

只是倾羽的涅槃重生，在他自己看来太过轻松，而在旁人看来，又实在太过艰难了些。

随着倾羽的复生，那些原本消失在历史中的面孔，一个个又聚拢了起来。他们成为了怀抱孩子的妇人、拄着拐杖的老者、身强力壮的农夫、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脸孔，那么多的声音，一时间响彻云霄……

“天佑吾皇！天佑吾皇！”他们齐齐地向不知所措的张辞叩拜行礼。即便过了十万年之久，他们依然刻骨铭心地记得这位人皇之子。

张辞泪流满面，所有的记忆在这个刹那瞬间，悉数显现。他此刻已然不是那位不合时宜的留侯后人张东渐，而是人皇轩辕氏的嗣子陆离仙君。虽是人身，却因身上带着神之血脉，所以生来便是仙君。

“你们……竟然都回来了，你们没有灰飞烟灭！”

这个瞬间，他明白了一切，为什么姮娘种种离奇举动，虽然没有提前告知，却都是为了十万年前的那场浩劫。望着怀中昏迷的女子，陆离心绪沉浮。

“陆离仙君，”玄绡不知何时飘了过来，“小师妹交给我吧，你去安置这些人族。”

“小师妹！”倾羽瞪着抱着阿姮的陆离，面色难看，“又是你，若不是为了你，小师妹怎么会如此耗费仙力，定然是适才用心头血和凤凰骨凝成了宝船救人，这才力竭过去的。”

没人同他解释已经过去了十万年。

而随着倾羽的怒意，阿姮的身体骤然飘起，到了他的怀中。

玄绡摇了摇头，但此时此地却不是个叙旧的好时机。小四一向待他的小师妹情同手足，心心念念的是带去西洲灵鹫山同入凤凰神谱。

连书信都已经去了，他的父神羽渊上神欣然应允，说既是天生天养的小丹凤本就是凤凰血脉，岂有流落山野的道理。只是没想到十万年前的那场大仗，把这一切都耽搁了。

倾羽的种种，不过是小插曲，那些死而复生的人族，如潮水一般在大地上涌现，密密麻麻，无穷无尽，他们屏息而立，正等着他们首领的安置。

这一幕幕，在那几个真正的人类眼中，是极其可怖和震撼的。即便是胸怀饕餮之志的张之易，也不禁为眼前的景象噤若寒蝉，而那位叱咤风云的女皇帝，即便生前再如何风光无限，此时也已经魂不守舍，战战兢兢。

“吾皇，”一位年迈的长者向陆离行了叩拜之礼，“全赖昆仑诸神与您的福德令我们得以重生，而今，通天之门已开，可我们赖以生存的栖息之地早已不在，请问我们人族将何去何从？请赐予我们一片栖息之地。”

随着这位长者的央求，其他人也跪了下来。正如十万年前一般，他们只是求一隅之地。

“人族并未灭绝，”陆离看了一眼仍然昏迷的阿姮：“全赖这位阿姮仙子，人族的血脉得以保存，而今的南瞻部洲便是人族的栖息之地。只是经过岁月更迭，人族血脉更加混杂，而你们作为上古遗族，与今天的人族已然有所区别，再去南瞻部洲自是不妥。”

“山河一旦逆转，便无可转寰，”玄绡看出了陆离心中的犹疑：“即使九重天的上神，也不能阻拦。”

她话音才落，昆仑墟上空那些鬼哭神嚎的声音变成了隆隆的雷声霹雳。万道金光闪过，云端出现了一道看不见顶的天梯。

那天梯似是通向茫茫的穹宇，隐没于无尽的虚空之中。

这时，心绪已然大起大落的武周氏，还有沉寂已久的玄灵子，黯淡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由于口不能言，玄灵子只能手舞足蹈地向武周氏比划，继而又疯狂地在地上写下“天梯”二字。

即便是无知小儿，也知道最浅显的道理，只要登上天梯，便能脱去肉身，获得仙身。玄灵子和武周氏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两个金甲天神倏地出现在天梯旁边，他们身上金光明耀，仿佛升起了十万个太阳，刺地人根本睁不开眼睛。他们一人手捧诏书，另一人手持宝印，就像两尊门神守护在天梯两侧。

由于实在太过刺眼，武周氏他们自然是看不清楚的，只能听见悠扬的声音如海浪般穿了过来。

“奉天君御召，吾等于此恭迎众等登梯成仙。从此仙俗两别，仙寿圆成。”

众人愕然，接入惊喜而泣：“我们居然成仙了，我们居然成仙了！”

武周氏还未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那玄灵子已经欣喜若狂，他发现自己竟能动了，立刻就率先往那天梯处奔去。

金甲天神并未对他进行阻拦，待众人回过神来，玄灵子已经登上了天梯，身形隐匿在了云霄之中。

众人正看得出神，武周氏也蠢蠢欲动起来，正要往前去，却听见云霄中传来了一声惨叫，玄灵子的身躯从遥不可及的天际重重地摔了下来，七窍具是血污，粉身碎骨也不为过。

武周氏的脚步一滞，冷汗四溢。而众人也被此情此景震慑地魂魄不附。而那金甲天神的声音又如同海浪一般层层叠叠地传了过来。

“天理昭昭，因果不辍，各人的因缘不同，能否登仙只在一举，心正则成，心邪则堕，诸位请便。”

原来这天梯并不是人人都能上得的。若是登不上去，可是要粉身碎骨的。可众人没人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资格登仙，尝试若不成，就要送命。这么大的风险谁愿意去经历呢？顿时，众人都沉默了。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

“我先来，”说话的是已经恢复记忆的陆离，他一脸凛然之气，对金甲天神抱拳：“我乃人族陆离，昔人皇轩辕氏也，今带我的子民登天，求一方栖息之所，离十万载浩劫之苦。”

说罢，他又对那些复活的人族们说道：“诸位人子，待我登天成就，你们速随我而来，莫要迟疑。”

十万年了，这是陆离的使命，也是他的责任。他带着凛然之义，转身望了一眼尚在昏迷之中的谢姮，便义无反顾地做了那第二位的登天之人。

人族子民皆是屏息而立，望着他们的首领依然决绝的身影。

陆离登天而去，身形隐匿在了云端，大家等了须臾，并没有见到此前玄灵子的惨剧发生。反而天上云霓发出了金光，天门开阖，出现了层层叠叠的宫殿楼宇，那是九霄之外的世界。都说昆仑墟玉京山直达九重天神霄台，想必这天梯的终点，正是神霄台了。

“人族陆离，已晋仙身，”金甲天神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尔等速速登天，莫要错过时机。”

许是自己的首领义无反顾的决心与坚如磐石的意志感染了众人。那些本是犹豫不决的人族子民重燃了希望。他们遵照陆离的叮嘱，老少相携小心翼翼地往天梯走去。

黑压压的一片，那些曾经湮没在昆仑墟十万年之久的人族，被天界称为应劫而生的卑微小民，竟然获得了登天的机会。

而随着队伍前头的身影隐没于云端，并未出现过先前的惨剧，则鼓舞了他们纷至沓来的脚步一步比一步坚定。

整整走了数个时辰，直到昆仑墟再无一位曾经战死的人族。那金甲天神的声音又层层叠叠如同海浪一般传了过来：“上古人族，悉已晋仙身，现迁往元州仙域，享万世极乐。”

元州地处东洲北香水海三千里外，上有五芝玄涧，其涧水如蜜浆，饮之可得长生。众多仙家流连元州，因其上还有山川积石皆成精金法宝，得之可炼神剑宝器。是东洲的十洲三岛中不可多得的宝地。看来这次九重天并未亏待这些人族，倒也配得上他们受到的十万年湮灭之苦。

眼下陆离与他族人的大事都已办妥，昆仑墟便只剩下那几个费尽心机逆转乾坤的昆仑墟弟子，以及不知所措的武周氏众人。

“走吗？”白夷仙君冲着冯仙君嗮然一笑，“我们自来到昆仑，守了这天梯数万年之久，却还从未亲自走过。”

“莫不是走上一遭便能舍弃了这身鬼模样？”玄绡元君也笑了起来。

“这天梯本君也从未走过，只不过我们上九重天何时需要这般麻烦？师兄师姐们究竟在说什么？”倾羽仙君好奇道。

“你们就不怕魂飞魄散吗？”恢复记忆的玄樾，昔日的裴素面色阴沉，“你们逼迫九曜殒身，将他的肉身留在这半仙半俗之境。自己却妄想登天，洗去罪孽，九重天何时能容下这样的阴司！”

玄绡元君嗤笑了起来：“你既知九重天容不下这样的阴司，又何必徒劳担心？十万年了，这半仙半鬼的模样我等早就受够了，倒不如魂飞魄散来个痛快！”

“你！”玄樾似是气极，指着玄绡的鼻子半天却不好发作，又悻悻作罢。

“众仙君莫起争执，此天梯并不为你们而开。昆仑墟古战场一事至此终了，从此之后各就其位。嶎缭上神现已化作阆风石，驻守玉京山十万余载不得出，而昆仑墟百废待兴，请各位仙君驻守其中，无诏令不得出。”随着金甲天神的话音落下，那令人觊觎的天梯倏忽消失在了天际，如梦似幻，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没话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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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昆仑旧事尘埃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