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谜月录 第172章 刀剑相逼悟前身

崔珩一直紧紧抱着谢姮，便是他们众人移步穿越到了这片古怪的地方，他也一直护着怀中的人。

而今，一个鬼魅般的陌生男子却突然现行，还唤谢姮为阿姮，十分熟稔的样子。

“你是人是鬼？”崔珩的长眉皱起，一脸警惕。

裴素也早已护在了崔珩的身旁。而其他众人，都被白夷的嘲讽夺去了注意力。

武周氏向张宗昌丢了个眼神，众人即刻将崔珩、白夷仙君他们围在了中间。

“我不是人，可也不是鬼，而你却不配知道我是谁。”白夷仙君的唇瓣露出一抹惨白的笑容，比死人还难看。从上到下都感受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仿佛行尸走肉一般。

他并不把众人看在眼里，衣袂飘飘间，伸出了纤长的手指，指着崔珩怀中的谢姮，一道光芒顿时注入到了谢姮的额头：“小阿姮，来吧。”

众人恍惚间，只见谢姮睁开了琉璃般的眼睛，被光芒笼罩着挣脱了崔珩的怀抱，走向了白夷仙君的身旁。

“大师兄，你怎么做这副吓人的打扮？”她声音甜美，面容柔和，带着七分天真，就像个看见了亲人的小姑娘，“我们怎么会在这里？他们都是谁？”

她指着众人，面露疑惑，当视线停留在崔珩的脸上时，浮出了短暂的惊喜，旋即换成了困惑的神情：“九曜上尊？不对，你黯淡无光，只是个凡人。为何你们长得如此相似？”

“姮娘！？”崔珩难以置信地向谢姮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衣袂，可手指还未碰触到衣料，就被一道光芒弹开了来。

白夷放下手，冷冷地望着崔珩：“这位崔郎君，她可不是你的什么姮娘，而是我们昆仑墟的人。”

“昆仑墟？！”一道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正来源于瞪大眼睛围观的那伙人，玄灵子神色激动，脸色涨地通红：“这里果真是昆仑墟，是这位仙君亲口说的！是这位仙君亲口说的！”

武周氏冷淡地瞟了他一眼，表示已经知道了。这个玄灵子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否则也不能只是摆了个阵，就将这么一干人给带到了这个地方。

可是往后，这个人还有没有本事，就真的不可知了，否则怎么连是不是昆仑墟都弄不清楚。

“这位仙君，”武周氏神色谦卑，面带微笑，“如您所说这里果真是昆仑墟，那么是不是代表我们这些人皆已成仙了？”

“成仙！？”白夷惨淡的脸上浮现一抹鄙夷：“想必这世上所有人都成了仙，你也是万万成不了的。”

武周氏听了之后大惊，随之而来的是怒不可遏：“一派胡言，朕已然到了昆仑墟，天帝下都，若成不了仙，朕怎能腾云驾雾来到这里？”

而她身旁的张宗昌也当即拔出了聊胜于无的佩剑，指着白夷的鼻尖：“快说，究竟要怎样才能助我们与陛下登仙？”

张之易至始至终倒是没有动，想必是被自己的堂弟给蠢哭了，微微皱了眉，视线却一直落在白夷身后的那一袭素衣的小娘子身上。

这个人是谢姮，可又不是。

说她是，因为显然是同一具肉身，可说她不是，是从她天真的神情上看出来她对这些人都非常陌生。

既如此，那么她是谁？

谢姮始终在白夷的身后，伸手抓着他的衣裾，仿佛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奶娃娃，无限依赖自己唯一的亲人一般。

“大师兄，为什么他要拿剑指着你。”谢姮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人这么凶，我不喜欢他。”

“本君自也不喜。”白夷和煦的声音刚落，莲花六郎的那柄佩剑便断成了两截。

在众人的惊愕眼神里，白夷的神情依然温和，只见他对谢姮道：“你等了这么久，如今这些人都聚齐在了这里，可别浪费了时机。”

没人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是，九曜上尊答应过我他会来的。没有上尊的太上神印，天门如何开启，天梯如何降下？”谢姮神情疑惑，又往崔珩与裴素那里看过去：“这人虽然长得这么像上尊，还有这一位与玄樾仙君长得一样人，可却都只是凡人。”

“太上神印？”白夷唇边的笑容仿若凝固了一般，“本君早知道这圣魔帝君的血脉自然深埋着这么多的禁制。不过没关系，这两人虽不是他们，却是上好的药引。就是这个与九曜生得一模一样的凡人，你只得亲手杀了他，从他的身体中取出太上神印即可。”

说着，一把琉璃宝剑倏地空悬在了谢姮的面前。那剑光粼粼，晶莹剔透如同晶石锻成，散发着五彩光芒。

“杀了他？”谢姮眼神划过一丝迷惘，“他只是个凡人，杀了又如何能取出神印，且他并无错处，我又怎能屠戮无辜？”

崔珩的眼里似乎渗出血来，死死地盯着这位浑身抗拒的女子。

他并不害怕，即便那宝剑随着谢姮的所思所想回旋长鸣，应是感应到了主人矛盾的思绪，一会儿剑锋指向他，一会儿又回转而去。

他仍旧不害怕，可是心底浮上的那抹寒意却挥之不去。

“姮娘你疯了！？”裴素怒吼起来，“你怎么能对景麟动手？”他眼看就要扑了过来，但是浑身上下却被无形枷锁捆缚住，根本不能动弹。

“姮娘……景麟？”谢姮迷惘的眼神闪过一丝迷惘，“大师兄，这个像玄樾仙君的凡人在说什么？”

白夷的嘴边扯出一抹讥讽：“不过区区凡人而已，其言不必在意，当务之急你要尽快取出太上神印，待天门开启，天梯垂降，山河逆转，届时不止这一个凡人，还有那死在战场上的那万千生灵，才有一线生机。阿姮你别忘了，倾羽还在等你，这是最后的时机了。”

对了，倾羽，她的四师兄倾羽，为了她挡下了神魔二军的灭世之焰而魂飞魄散的倾羽。

谢姮天真迷惘的神情倏然一滞，一些刚才还没有的记忆漫上了她的心头。

在回忆中，她与自己的师兄师姐们一身血迹驻守在昆仑墟，那位高高在上的九曜上尊并未出现，她一直在等他，可是他却并未出现。

再后来，神魔二军齐聚昆仑墟，将残余的人族屠戮至尽，登天仙槎被毁，她只得凝成自己的心头血和凤凰骨，打造出了一艘月槎，将陆离和最后几个人族推了上去。

可就在这时，神魔二军放出了灭世之焰，想要摧毁月槎，是四师兄倾羽挡在了她的面前。

才使得她将月槎送了出去，可是倾羽当即魂飞魄散。

她从未如此心碎过，眼睁睁地看着倾羽一点一点在眼前化为流离的碎片。

就好像她的心也碎成了灰烬，沉沉地死去。

她嚎啕大哭，悲恸呐喊，最终昏死了过去。

往事不堪回首。

再醒来，便是自己一身枷锁，被捆缚于九重天的谪仙台。

她的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姐，皆同她一样捆缚与此，他们说嶎缭战神一门皆叛离天界，要重罚。谅在他们是从犯，又因善念而起，故能保全这性命，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谪仙台自古是仙人被贬谪下界之地，只要从此跃下，便不得仙身。

囫囵做个凡人罢了。

可她作为主犯，却不一定能活。

是生是死，她并不在意，反正四师兄已经因她而死了，她苟活于世，又有什么意义？她只是在意那高高在上的人，如今正端坐高台，面无表情地俯瞰众生。

她便是那众生之一。

谪仙台上的种种，如今回想仍旧不堪回首，九重天的雷刑，天将军的针刑，令她伤痕累累。

她甚至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匍匐于地，遥望他的金靴和袍裾。

“上尊，此女该如何处置？”耳边传来天将军的声音。

“扔下谪仙台吧。”他的声音不悲不喜，平静至极。

“为什么？”她终于拼尽了最后一口力气抬起了头来，苍凉的双眸里便是那不可一世的上尊。

九曜上尊有着世人难以直视的光芒，在众生的面前，他自是慈悲的，也是无情的。毕竟大道无私，以万物为刍狗，作为圣魔帝君的嫡子，他亦神亦魔，喜怒不定。便是这整个三界，都是他父神一念圆成，即便要灭世，也不过一念而已。

又有谁能质疑他的决定？

可她还是不甘心，终究问了出来。

众人皆惊，落在她身上的神情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而这位高高在上的上尊，终把视线落在了这小小的丹凤身上，仿佛是慈悲垂怜般，不紧不慢道：“他们都是应劫而生。”

本是干枯的眼眶，终归又酸涩起来。

却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若有来世，我定然不会记得你，不再遇见你，永不爱上你。”

她看见了他须臾的错愕，不过转瞬即逝。

“你不会有来世。”他的声音凉薄，神态淡漠。

是啊，天生天养的丹凤，并无父精母血，跳下谪仙台又怎能有下一世。他到底还是要了她的命了罢。

伴随着师兄师姐们的叫声，她冷笑着，自己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