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离云宗驻傩县弟子——方勤回来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试炼弟子。
方勤是一个四十几岁的汉子,是上一代玉庭峰外门弟子,如今修为已是半步踏入金丹期,面目端正,脾性随和,很有几分儒雅气质。
据他说,他们目前把查找尸源的重心放在乱葬岗。但十里八村以及邻县的乱葬岗大大小小有近十个,还要一一打听近期抛尸的情况,这是一件工程量非常大的任务。截至今天,他们也才查到一半的数量。
孟远青听了提出了自己的一些其他看法:“方师叔,我曾听过杀人卖尸配冥婚的恶行,这炼制死人蛊或许与之异曲同工。不知你们可有想过,这些尸体在被填进玉竹前,或许是一个个活人?”
方勤皱眉道:“我们曾有过此设想,并在赵县令的帮助下,查了附近村镇的失踪案件,但结果远不及玉竹林中死人蛊的数量,并且从那些被绞杀的死人蛊残骸来看,尸体生前身份各异,死法也各不相同,不像是同一人所为。
并且,炼制死人蛊需要的时间长达数月之久,又是如此大的规模,幕后之人必然想尽办法掩人耳目,而杀人炼蛊不但张扬,更容易沾染杀孽,其可能性微乎其微。故而我们更倾向于,是幕后之人四处集尸,暗中穿过傩县送进玉竹林。”
“这样啊,可尸体够新鲜,又并非从周围村镇来的,总不能是天降横尸吧?难不成是传送法阵,还是储物袋?”
“查过了,整个傩县乃至玉竹林外围都没有传送阵的痕迹,而普通储物袋根本无法存放死尸,高级的乾坤袋能存活物、保生机,但尸体大都带有尸毒,会破坏乾坤袋内里。要知道一个高级的乾坤袋,可比这些普通的死人蛊值钱多了。所以,真正拥有乾坤袋的人绝不会做这种舍本逐末的事。”
说到这里,方勤也露出了凝重的表情,因为他们能想到的可能性似乎都被堵死了。
“方师叔说得很有道理,但尸体的来源无外乎近寻远托,一定是中间有什么信息被我们忽略掉了。不如这样,你们探查尸源时,全程用留影石记录下来,待到玉竹林这边的事情一了,我们所有人坐在一起再仔细看看,集思广益,总能发现问题。”
“留影石?这……”方勤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说到:“留影石较为宝贵,像我这等普通的驻守弟子是没有的。”
“哦,咳咳,没关系,那啥我之前在路边捡了一块。”孟远青尴尬一笑,随口胡诌了一句,并连忙从自己的储物袋里,翻出了一块巴掌大的黑色正方体玉石,上面刻有复杂的法阵纹理。
“……师侄真是好运气。”方勤包容一笑。
薛谦:真不愧是大师兄,气运加身!
“不过……”方勤有些犹豫,毕竟留影石宝贵,更何况孟远青手中的这块留影石,一看质地大小便知绝非凡品,若有损坏或丢失,可不好交代。
孟远青不知道方勤心中所想,只以为是他不好意思,于是干脆直接上前塞进他的手中,爽快地笑着说到:“哎呀,方师叔就别跟我客气了,咱们不都是为了尽快侦破此案吗?况且上头可是给我卡了时间的,就半个月,到期不交作业估计有的罚咯。”
“作业?”
“哈哈,那不重要,总之方师叔就别见外了,一切为了任务!”
方勤见孟远青如此殷勤,又拿任务期限说事,知道无法推脱,于是便小心接了过来,并郑重地保证会好好保管。
现在,追查尸源的事暂且有了定论,孟远青立马和薛谦准备立马动身,前往玉竹林和其他试炼弟子汇合。
这时方勤却突然抬手拦下他们,说到:“两位师侄且慢,我请赵县令为你们带路吧。”
“啊?你说谁?”孟远青满脑袋问号,再一想到昨晚哭得涕泗横流的赵县令,他登时更疑惑了。这玉竹林凶险,怎么就想到让赵县令给他们带路了?
薛谦在一旁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两道眉毛皱得很紧,显然是不愿意的。在他看来,傩县本就灵气稀薄,为了保存灵力应对任务,他们很多事情都需要亲力亲为。如今却让他们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赵县令上路,简直是徒增麻烦!
方勤早知道孟远青他们会疑惑,于是细心解释道:“是这样的,从傩县前往玉竹林会经过一片山脉腹地。那里是一处古战场遗址,后又作乱葬场多年,地下埋了成千尸骨,在天华地气的滋养下,早已成为一处凶险之地。曾有几多傩县百姓误入其中,至今未归。所以,只好请熟悉此地的赵县令带你们绕道而行。”
“哦,原来如此,可到了那里我们自行绕道便是,何须麻烦赵县令?”孟远青有些不解,他们一个个的可都是修仙的,总不至于连这点儿风险辨识能力都没有吧?
“大师兄说得对,区区鬼气我们还是能辨别得了。”薛谦跟着说道。
“两位师侄有所不知,当初赵县令上任,为了防止百姓误入此地,便发动府兵,在那附近修了许多机关陷阱,然后每隔几日亲自带人巡查一次。所以,我才想着请赵县令为你们带路,况且他对傩县的山水无比熟悉,说不定还能为你们节省些路程。”
方勤说的句句在理,他还提及赵县令是个纯善通达之人,先前所有试炼弟子往来玉竹林与傩县,都由赵县令亲自迎来送往。并且百姓们也在赵县令的带领下,箪食壶浆地招待所有离云宗弟子,十分热情。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孟远青和薛谦便接受了由赵县令带路这件事。只是,孟远青心中还是有些奇怪:
若仅仅是为了警示百姓,直接修栅栏挂告示不就好了,何须大费周章去修那么多机关陷阱?要知道在深山野林里长沿线、大面积地修筑机关陷阱,可不是一个小工程。
在他看来,百姓进山无非为了吃穿用度,但老百姓又不缺心眼儿,就算里面有全天下最美味、最值钱的野货,也不能在明知那是块凶地的情况下,还上赶着进去找死吧?所以,这些防护措施与其说是保护傩县百姓,更像是在保护那块凶地。
不过,凡事有例外,或许是他多心了也不一定。
于是,孟远青和薛谦跟着方勤,一起去县衙拜访赵县令,以期尽早出发。
甫一进县衙后院,赵县令就给他们上演了一个“丹唇未启笑先闻”。爽朗的笑声和殷勤的步伐令孟远青不禁又回忆起了,昨夜被几张嘴“围攻”的疲惫。
一见面,赵县令便十分恭敬地将他们请到了内堂,又是亲自斟茶,又是要去酒楼包席招待他们,那热情劲儿不输昨夜。
好在他们说明来意后,赵县令立马收起客套,二话不说就叫上四个府兵准备出门,还说恰巧他今日休沐。
孟远青见了提醒道:“赵县令不急,咱们走的是荒山野路,路途可不近,你们不用备些水啊、干粮啊、武器工具之类的吗?”
赵县令听了极为短暂地顿了一下,继而笑着回到:“孟仙长有所不知,我们平日里也会出巡,所以这些东西都是常备的,马上出发绝无问题。”巧的是,赵县令今日的穿着干净利落,四个府兵也是精神抖擞,倒像是本就打算外出。
“哦,那行,劳烦了。”
就这样,他们一行七人坐上马车,往城外的方向疾驰而去,沿路扬起阵阵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