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它们的形状,都是兽类造成的伤。
男人将一头如墨的长发高高绑起来,露出修长而柔韧的身形,往身上的伤口倒着一种治疗外伤的灵药,是流动的透明状液体。
他上药的手法十分粗糙随意,液体凌乱地洒落在伤口上,皮肤便迅速愈合,恢复如初。
很快,只剩下后背那一道最为狰狞的血口,让人不得不将目光停留在那劲瘦的腰肢上。
血色衬得肤色更为雪白,是一种常年不见日光的苍白,但又十分光滑。
在这白皙细腻的皮肤下面、漂亮的骨架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肌理,既不因过分硕大的肌肉显得蠢笨粗鲁,又不会显得柔弱无力。
整个身体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好看。
卫离染的脑子仍旧木木的,维持着躺在榻上的姿势,缓慢转动眼珠,怔怔盯着屏风后的人影。
宁鹤贞回过头,往后背淋洒药水的动作一顿,唯一抬手,屏风便移动了一下位置,将他挡严实了。
隔着屏风,清冽动听的嗓音幽幽传过来:“非礼勿视,你就不知道闭眼睛?”
卫离染仍是有些发愣,视线游走在屏风上。
影影绰绰的影子继续在屏风后动作着,不一会儿,伴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宁鹤贞穿好衣服,拉开屏风,露出一张清俊秀逸的脸,朝她闲庭信步地走过来。
他一边走,一边又将高高绑起来的头发解开,青丝披散下来,丝绸一样柔软,在夜晚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一身青色的宽袖长袍同样也是穿得松松垮垮,腰带半系着,衣襟也有些歪斜。
分明生得眉目舒朗清逸脱俗,整个人透出一种散漫不修边幅的潦草气质。
宁鹤贞撩着头发将发尾松松地绑在身后,掀起眼皮略她一眼,道:“你可真是命大。”
卫离染终于回神似的,从榻上起身,四肢仍有些发软,但浑身的疼痛感减缓不少。
尤其是之前沿着经脉肆虐的魔气,此刻被一道外来的力量压制在角落里,暂时无法兴风作浪。
识海当中,残魂的火焰乖乖待在锁灵盒中,感知到她神识的窥探,闪烁了几下,流露出亲昵之态。
她问道:“掌门呢?”
宁鹤贞在竹屋中走动起来,说道:“有几头畜生逃了,小灵亲自前去应付此事了。”
他先是打开窗户让月光倾斜进屋内,然后又拍了拍手掌,窗外的竹林中便走出来两只比人还高的仙鹤。
“几天不见,饿了吧宝贝们,先给你们喂一点草籽,明天再弄点鱼虾来喂你们。”
他开始专心喂仙鹤,不时像哄孩子一般和仙鹤说上几句。
卫离染习惯了,面无表情:“多谢师祖替我疗伤。”
宁鹤贞头也不回,“没办法,谁让小灵一回来就将你扔给了我。”
卫离染又问:“莲华门,还有青洲那边,怎么说的?”
“现在知道担心后果了?”
宁鹤贞回头望了她一眼。
卫离染垂眸,低声说道:“情势紧急,实是无奈之举。”
宁鹤贞轻哼了一声,意味深长地重复一遍:“无奈之举?”
卫离染像是没有听出对方话中重重复杂情绪,略过这句,认真说道:“我会亲自登门,一一赔罪。不会给掌门添麻烦。”
“免了吧。”
宁鹤贞走过来,有些兴致缺缺地说道:“天元宗又不是第一次与那些人有纠葛,左右不过是那几套,赔礼的赔礼,赖账的赖账,你亲自去也照样还是这么办。不过是进去宝库瞧上两眼罢了,一没拿他们东西,二没杀他们的人,什么大不了的事,总不能叫人借机得寸进尺占便宜。”
他用神识扫过卫离染全身断裂未愈的灵脉和破损的丹府,以及那一团被他强行压制在丹府角落处的魔气。
最后,又往她识海边缘探去。
卫离染不知他是否已经知道她识海中那缕火苗的存在,但还是下意识拒绝了对方的进一步窥探,皱起眉头。
宁鹤贞收回神识,盯着她的眼睛,有几分咄咄逼人:“需要我直说吗?你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闯了人家的宗门重地,而是你自己。”
卫离染偏过脸,不发一言。
宁鹤贞继续说道:“好在你素来行事张狂恣肆,小灵又赶去得及时,没让你大开杀戒,将身中魔气之事暴露在人前。否则你现在就不是在我的竹屋里,而是在思过塔。”
思过塔是关押仙门罪人的牢笼,堕魔便是仙门之人最大的过错。何况在如今之际,魔界掀起的灾祸尚未平息,此时堕魔,便是叛徒中的叛徒,下场只会比真正的魔族之人更惨。
卫离染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宁鹤贞将她打断:“虽被斥责为恃才傲物,居功自傲,但也确实做了旁人都做不到的事,创下救世之功。
魔气侵体只有我和小灵知道,不可再告知旁人。你之后老老实实呆在家里,那些人也没脸主动找上门问罪。”
卫离染抬头,语速加快:“可我要去沭阳一趟。”
宁鹤贞露出了然的神情,眼神却有些发冷:“林家还有其他孩子,也不止她这一脉,可你却只有一条命。你做得已经够多了,之后的事,宗门自会有人替你处理。”
卫离染盯着他的脸,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听他悠悠地开口:“以免你忍不住要下山,我已经专门为你在山门设下禁制,你可以安心在宗门休养。”
卫离染沉默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暂时只能留在天元宗,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真是麻烦师祖如此为我费心了。”
宁鹤贞像是没听出来她的阴阳怪气,也勾唇笑了一下:“自家人,应该的。”
又说:“而且以上那些都是小灵的原话,我只是复述一下而已。”
卫离染欲言又止,“师祖,好几百岁的人了,也该有点自己的独立想法,不能掌门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说对吧?”
宁鹤贞反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和小灵就不是一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