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元十二年十月,苍吾宗霁月君大婚之夜,新娘苏溪重伤霁月君潜逃。
同夜,清灵君被发现于禁池身殒,清灵圣剑进阶神剑,收归苍吾宗。
十一月,苍吾宗掌门座下四弟子苏溪魔族身份败露,坊间传言苏溪实为魔王之女夙夕,潜伏苍吾宗百年只为除去魔族心头大患清灵君。
同月,清灵君安葬墨峰,自发前往悼念者数不胜数。苍吾宗掌门座下三弟子秋时下落不明。
十二月,以恒丹、诀阳、赤霄为首的数十宗派要求苍吾宗交出清灵剑,霁月君只身赴宴谈判,各宗派剑拔弩张。
次年二月,苍吾宗秋时被发现于魔界现身,各宗派以清剿叛贼名义齐聚苍吾宗。
三月,魔族悄然从北境入侵,一路直下杀到东南淮山地界,大战爆发。
…………
目光可及皆是触目惊心的红,原本满山纯白的梨花被血色渲染。
脚底触感湿润柔软,视角往下却是被鲜血浸透的花瓣铺了满地,间隙中露出血溪汩汩流动。
不远处仍有厮杀声和哭叫声飘荡。
“这里是,淮山?”念头刚起,一阵风吹来,视角随风而动。
屹立在山间的巍峨宫殿轰然倒塌,从山脚到山顶的石梯每走一步就有不下三具尸体。
一块写着“青霄殿”的牌匾倒在殿外浑圆的木柱跟前,不管是牌匾还是木柱都已血迹斑斑。
晃眼间,满地的尸首衬得宫殿的红墙诡异深邃。仔细看去,倒地的人服装各异,并不全是宗内弟子。
“赤霄派、恒丹宗、诀阳宗……还有魔族……”
宗门深处有激烈的打斗声,来人心中焦灼下意识加快脚步,却不知为何无法控制身体,只能借着风缓慢向前飘零。
终于挪到声音传来的地方,抬头一看却是墨峰,正思索着“墨峰何时围了起来,还盖了座小庙?”就听见里面有人凄厉地嘶吼:“不!我不愿意!!!!”
紧接着墙内迸发出一道剧烈的白光,伴随着震天动地的“轰”声,一股强大的气流带着毁天灭地之势袭来,所过之处万物消解,墙外的秋宴瞬间被震飞。
“是谁?”
秋宴奋力想看清,却被一股更快的劲风裹挟着北上,身后的世界崩裂瓦解。
片刻后眼前出现了雪山,她看到了自己曾经呆过的赤霄派。
这里的状况比苍吾宗更惨烈,遍地赤霄派弟子的尸骸中数不清的魔族越过北境防线,一部分南下,一部分往西边去了。
西边,是普通人。
隔着瘴气弥漫危机四伏的黑雨林,普通人很难进入修真界,但此刻魔族却能轻而易举地闯入他们原本安宁的生活。
比起各宗派的弟子,他们不管是手持利刃抵挡还是奋力逃跑都无法摆脱带着恐惧死去的命运。
杀红眼的魔甚至不屑于多看一眼手下瘫软的身躯,没有了禁锢,杀戮和暴虐被无限放大。
“放开我娘!放开!”
一个小女孩从木屋前人高的茅草堆里钻出,她发抖的手抓着把钝刀,声音夹杂着明显的颤抖,脸上眼泪鼻涕糊作一团。
霸占木屋的几只魔不屑分给女孩眼神,只有被踩在脚下奄奄一息的妇人听到女儿的声音奋力抬头,却被更重的一脚踏进土里。
大股大股从嘴里涌出的血让妇人的声音断断续续:“跑,快跑……”旁边,她的丈夫四肢扭曲早已断气。
“娘!!!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女孩儿握着断剑往前刺,然而她只堪堪到那魔的膝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刺耳的哄笑声后,其中一个魔舔起了嘴角。
“你们先走,我饿了。”随即轻而易举提起尖叫的孩童。
秋宴几次凝气却怎么也唤不出清灵剑,只能被裹挟着往前,恍然间她想起来自己已经死了……
一路上所过之处只有血、尖叫和眼泪,这里已经变成了炼狱。
然而没过多久最初爆发的那股气流追了上来,顷刻间一切罪恶都消散,但所有生命也消散。
再次睁眼,万籁俱寂,一片灰色的空间里除了悬浮在半空的书,四周空无一物。
秋宴上前,空白的书页突然哗哗翻动,她凑上去看,可最终停留的一页也依然是空白。
绕了一圈发现这片空间除了书什么也没有,眼前的灰色看似无边无际却有无形的限制,让人无法走出去。
于是秋宴回到漂浮的书跟前,思索片刻后开口:“刚才那些画面,是你带我看的吧?”
没有反应,秋宴又问:“你是谁?”
依旧没有反应,最后她干脆道:“你要我做什么?”
秋宴估摸这一次书会有反应,因为她本该神魂具灭,此刻却还能以魂体的形式出现,必是跟眼前的书有关。
以自身精血及灵骨铸剑后,秋氏子弟会剥离出两分意识溶于剑。
由此铸出的剑可辨魔斩魔,并且铸剑人血脉越纯正、数量越多、修为越高则剑的力量越强。
这是清灵剑的由来,也是秋氏血脉因天生能辨别和克制魔气而被屠戮殆尽的结果。
如果没有清灵剑,秋宴不可能在几百年前举族被魔族围剿时存活,秋氏连最后的血脉也无法延续。
凡事皆有代价,以身铸剑的代价就是神魂具灭,铸剑人连轮回都不得入。禁池一战后,按理来说秋宴也该如此。
果然,问出这个问题后洁白的书页上逐渐透出墨色,片刻后【制止界面崩坏】六个字显现。
秋宴皱眉:“崩坏?”随后反应过来:“你是说,我刚刚看到的那些都是真实的?修真界、魔界和人界都毁灭了?”
书慢悠悠回答:【是】
“为什么?”
画面里魔族从北境一路南下,甚至到了苍吾宗与恒丹宗的交界地淮山,这已是整个云辽大陆的东南处,再往下走就是最南方的诀阳宗了。
以往两界开战魔族最多走到大陆中部,绝不能越过苍吾宗,近几百年更是连北境都未能攻破。
这一次北境和苍吾宗为什么没能抵挡住?她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前的书再次沉默,秋宴只好换个问题:“我要怎么做?我已经死了。”
书页哗哗翻动,不知为何秋宴竟从中抿出几分雀跃的味道,这回翻到的一页直接带了字。
【正是因为你死在崩坏前,我可以送你回去】
紧接着书页再度变成空白,随后白纸上透出大片大片的粉色、黑色和淡黄色,俨然就要变成一幅画。
秋宴从未听说过任何人可以起死回生,可来不及再开口,画已成,一股强大的吸力从画中传来,她猛地被扯入画中。
伴随着书页翻动的声音,一阵令人十分不适的失重感后,秋宴感觉自己的双脚终于着地。
顾不得仍残留在脑中的眩晕感,她站稳身形观察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院落,此刻面朝外正对着门口一副要出去的样子。
她真的死而复生了?
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袭上心头,秋宴下意识要抬起双手,却在瞟见院中于月光下盛开的粉色木芙蓉时停下动作。
整个苍吾宗只有苏溪的岚夕阁种了木芙蓉,她来过这里无数次,最后一次来是为了给在淮山秘境中受伤的苏溪送药。
不知道自己回到了什么时候,如果是送药那次,此时回头苏溪应该坐在床上拿着丹药。
秋宴缓缓回头,屋内的床榻上果然坐着个面色灰白的女子。
但此时她整个人非常割裂,脸庞还挂着泪痕,眉头却皱得死紧;
手里确实捏着药瓶,样子却不是秋宴记忆里探望她时的虚弱,而是盯着自己的背影,眼神……异常凶狠。
不对,苏溪看的不是自己,她看的是……
顺着那道眼神看去,视线移到腰间,苏溪看的是自己撇在腰后的清灵剑,亮着的清灵剑!
清灵剑之所以克魔,就是因为它遇魔则亮,任魔族如何变换在它面前也无处遁形。
怪不得送药后苏溪立刻设局让她被关禁池,原来是清灵剑发现了她的身份,而自己上一次并没有回头所以才……
不对,两人相处近百年,为什么偏偏这一次清灵剑会亮,哪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苏溪千算万算却没料到师姐在婚约被毁后还会来给自己送药。
正常人至少此刻不会想看见毁掉自己婚约的师妹,更别说秋宴刚连续半月一刻不停地赶路,况且现在还是半夜!
偏偏她假戏真做”以身犯险“救了顾卿怜,有伤在身让她不得不暂时取下秘宝。
秋宴来时苏溪慌乱中再次把秘宝戴上,本以为熬过一劫,却不想秋宴转身离开的时候,她背后的清灵剑亮了。
苏溪攥着手里还温热的药瓶暗中咬牙,她笃定以师姐的性子不会回头,那她要做的就是尽快让师姐无法开口,这不难,毕竟她的局已经布好了。
却没想到走到门口的人脚步一顿,苏溪心中暗道不妙,果然下一刻秋宴回头了,她看到了!
“师姐,你不该回头!”
少女甜美的声音此刻却像淬了毒那般咬着牙从喉咙深处压出。
“苏溪!”
上一秒还病怏怏卧在榻上的人,下一秒猛地窜起朝自己袭来。
秋宴立即取出清灵剑挡在身前,还是被猝然袭来的猛力撞得退后半步。
苏溪亦被清灵剑震退半步,她漆黑的瞳孔紧盯秋宴,接着像只充满力量的豹一样一刻不停地展开攻势。
那架势带着不顾一切的毁灭意味,为什么?仅仅是因为被发现了魔族身份就要下死手?
不对劲,苏溪,到底是谁?
不到一息的时间两人交手不下十招,速度快出残影。
快速交叠又分开的身影从屋里打到院中,木芙蓉花瓣被交战的劲风袭落一地,这些花种还是许多年前秋宴从云辽大陆最南方带回来的。
就在苏溪再次贴近的间隙,秋宴单手握剑挥出。这一剑赋上了清灵剑特有的清辉,令所有魔族都忌惮的“斩魔不见血”之物,被清辉扫到要害对魔族来说可是致命的。
苏溪当下极速后退拉开距离,但她错估了清辉的方向和范围,肩膀处被割开小口。
顷刻间就有霜晶附在上面,伤处的血还没有流出来就雾化在空气中。
粉色衣裙的少女不再掩饰,脸上伪装出来的病态消失得干干净净。
此刻她粉面上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张扬,浑不在意地瞟了眼伤处,不着急也不生气反而转头挑眉赞叹。
“不愧是师姐,不过我劝师姐接下来用上全力,因为~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说罢苏溪右手朝空气中摊开,黑气萦绕中一把血色镰刀凭空出现。
身形娇小的女子握着巨型镰刀冲来,视线相交她甚至甜甜地喊了声“师姐”,秋宴一时恍惚,苏溪直线逼近。
“锵!”
血镰撞上清灵剑发出刺耳的声音,苏溪身体前倾将脸贴得极近,咋一看月下的两人姿态亲密跟咬耳朵似的。
但说出来的话可不是。
“师姐,我能杀了你吗?”
谢谢看到这里,谢谢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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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重生但出师未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