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善人日记 第15章 正式相识

本着大钱小钱都不放过的精神，我活跃于各学院监考员的招募名单中。

大多数时候是在学院内的某个小房间里，和考生一对一监考。对于学生而言，申请单独考场的原因多种多样，通常都和身体健康方面有关。

开考前一周我收到了监考信息，负责老师需要我确认和考生完全不认识，我毫不犹豫地表示从没听说过这人。考试当天我早早就位，因为是需要电脑操作的科目，我不必布置什么答题册，只要接好电源线再开机即可。

等待中的我感到无所事事，还非常贴心地帮考生摆正了钟表的位置。

左等右等，依然不见人影。

盯着房间角落里的电钢琴，我不禁有些手痒。

在学院内使用钢琴基本都得先预约，但这里都被征用为独立考场了，该时段肯定无人预约。

反正这屋子里没监控，我拍拍手靠近它，拧低音量，准备小弹一下。

可惜比我美妙琴音先响起的是咔哒开门声。

我强装镇定地合上琴盖，转身跟来人问候。

看清对面长相的瞬间，我表情控制不住抽抽了一下。

考生竟然是在飞机上悄悄观察了我一路的那个新手狐狸精。

剑桥的招录标准是不是少写了一条必须为人类物种啊。

刚进门的男孩也立刻认出我了，迅速褪去生人勿近的气质，取而代之的是容光焕发的状态。

原谅我措辞啰嗦，我是真的见到了世界奇观，哪个人类能做到一秒提亮脸色？

我装作没见过他，简单寒暄几句，指引他坐到电脑边。

不是没注意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情。

但考前我跟负责人明确肯定过我不认识考生。

虽然在场没有第三人，可谁知道这小子有没有坏心？

万一他考得不好，破罐子破摔举报我监考不端，我的铁饭碗很有可能保不住。

这可是静坐一小时就有12镑的美差！

站在他面前，我拿起他的学生卡核对，比Lian Gao这个名字更引人注目的是证件照。

这边学生卡照片都是自己上传的。

如果没见到他本人，我搞不好会酸一句照片显然是P过头了。

可现在近距离比对真人，冲击力极强。

恶意揣测一下，他肯定手里掐诀给自己施了毛孔消失术。

我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露在空气里的肌肤鲜见纹理，光滑细腻得如同超清画质，差点瞬间治好我多年的高度近视。

我手中的学生卡在男孩面颊落下阴影，映射出一张高折叠度的脸。

他睁着大眼睛，乖巧坐在木质椅子上，安静地仰视我。

真是惹人怜爱。

乖乖，四个小时的考试呢，你一定要坐稳木头凳，千万别提出要跟我换座位这种糟心想法。

我可是提前试过的，那个椅子弧度不好，还硬得硌人，谁坐谁受罪。

依托于丰富的监考经验，我选择提前抵达考场，就是为了寻摸一把舒服的椅子。

不是在每个学院都能匹配到高级柔软转转椅的，比如说这个房间里就只有一把椅子带着软屁垫！

学弟应该发现不了我的小聪明吧。

他的右胳膊上打着纱布或者绷带一样的东西，手臂活动不是很方便，恐怕会影响他打字的速度。

大概这就是他申请单独考场的原因吧。

可怜，值得同情，我感到心疼。

但没心疼到让出椅子的份儿上。

对不起。

像我这样善良的人总容易承担愧疚。

我用英语念着考前须知，余光里扫到他的轮廓仿佛在发光。

这皮肤好白皙啊，摸起来估计很滑溜。

照本宣科地讲完，我问他要不要用休息时间，大概想在什么时间使用。

他用中文回复道：“你好，我叫高连，高山连绵的高连。”

呃，怎么开始自我介绍了。

我当然也不想说英语。

但用中文监考违规吗...我拿不准...因为我根本没翻完过那本监考手册啊！

每次看到第一页就深觉疲惫，好似背单词永远只能止步于abandon...

去参加线下监考培训的最大印象也只剩下...在被批准的情况下，考生可以带食物...

我瞄了一眼他在桌上摊开的三明治、可颂面包、苹果、果味气泡水...

准备得够全乎的，不知道的以为他来考场野餐呢。

“你饿了吗？我们可以一起分享，一盒三明治里有两块。”高连把三明治推到我手边。

谁要跟你分享啊。

我从来都是一个人吃一整盒。

两片面包的量还不够塞牙缝的。

“你品味不错，这款味道绝美，玛莎超市三明治里的前三名。”我礼貌地用中文表达认可。

高连害羞地笑着回应：“看来我们志同道合，其实那天飞机餐里的柠檬鸡饭也让我觉得很难吃。”

...直接上升到志同道合是不是有些太超过了。

我暗自思索着他是中文不好还是中文太好。

终于开启考试计时。

我翘起二郎腿，随手写着监考报告。

什么窗外鸟叫啦，年久失修的楼梯咯吱响啦，有人喧哗吵闹啦，总之是像模像样地在做记录。

没写一会儿我就开始玩手机了。

...不知道监考手册里是否允许玩手机。

不知者无罪啊。

我摆座位的时候特意选了门外看进来的视觉死角，不怕谁来巡查。

再把胳膊伸到桌子下面玩，以免有老师突然推门进来不好收场。

实在不行就说我正在翻看电子版监考手册。

已经打开了手机文件管理后台，随时能把PDF文件拉出来。

全方位立体防御！

只要考生不举报我就好。

这漂亮小孩看起来傻不愣登的，应该不会给我找麻烦吧...

和陈朗的聊天界面里，我抱怨着自己正在挨饿。

陈朗问我带的卷饼在哪放着。

我嘴硬道学生正在考试，监考员不能随便吃东西。

其实是我嫌书包沉，出门前把卷饼放回冰箱了。

但说出实话会显得我决策失败。

他接着问那监考员能随便玩手机吗。

...我只说不太清楚，偷偷玩一下。

他怕我饿到低血糖，有点着急，非让我现在把卷饼找出来。

唉，这时候我想起陈朗的好了。

从小培养出来的，太会照顾人。

遗憾的是，远亲不如近邻呐！

卷饼远在天边，三明治近在眼前。

望梅止渴，望三明治肚子咕噜噜。

高连又在偷笑了。

典型的差生，心思不放在答题上，老是竖着耳朵听我的动静。

不过他是个心地善良的差生，叫停了考试，开始进行野餐环节，啊不是，是开始使用他的休息时间。

每一份食物他都想跟我分享。

我是很有分寸的，不可能不加节制地白吃白拿。

我婉拒了可颂面包，因为我知道那是超市里敞开放置的，经常看到有老外用手乱抓一通。

我婉拒了苹果，因为我吃苹果必须得有人先切好小块。

我婉拒了果味气泡水，因为我讨厌气泡水这类恶魔之饮。

嗯，三明治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味，我打破了自己的原则，没有吃整盒。

不会以为我是在跟他谦让吧。

呵呵，还是因为我怕他下毒啊！

我先下手，随机拿取其中一块，眼见着他张口咬另一块，我才安心享用自己这份儿。

思虑周全如我，小心驶得万年船！

高连咽下最后一口苹果，用湿巾细致地擦拭完双手，食指点到我的监考报告上，偏头问我：“你的名字，Lingfan Jiang，是哪几个字？”

多好看的一双手，我的脑内AI识图给出了冷白色调稀有玉石艺术品的描述。

有些担心他会被大英博物馆抢去不归还。

“你去做手模应该很能赚钱。”我盖上笔帽，用这支水笔从侧面贴住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

“啊，我的手确实很灵活，”高连一张一收握住了笔身，“我玩俄罗斯方块非常厉害。”

“你喜欢玩俄罗斯方块吗？”他轻轻拽了一下笔。

我诚实答道：“以前喜欢玩，而且相当擅长。我曾经一度很想去报名锦标赛。”

“好厉害！都是大师赛的水平了！”高连眼波流转，红唇微张透露出几分惊讶，崇拜之情溢于言表，“我们可以一起玩吗？我找找有没有双人版的。”

呃，我确实玩得不错。

至于说参加大师赛这种画饼行为...一听就是在胡吹吧。

只是没想到我说什么，高连就信什么，导致我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敢跟他玩俄罗斯方块，就害怕我无意间塑造的高大形象在他心中幻灭。

后来还是无所顾忌地玩起来了，因为高连已经进化到我做什么他都鼓掌称好，那种眨着星星眼的欣赏神态使我的内心迅速膨胀起来...

他已经松开笔，手伸向书包，中途忽然顿住动作，“哎呀，我忘了！考试不能拿手机，我今天就没带过来！”

高连搬起椅子向我靠过来，又重新握住那支深色的笔，“你可以把联系方式留给我吗？等我回去下载好了找你一起玩。”

差一点就逮到你考试带手机了。

虽然我也不确定手机装书包里算不算违规。

毕竟我没看完监考手册。

不过就算带了我也不会戳穿的，很怕被人记恨然后报复什么的...

不好意思啊，我就是这样一个怂到没原则的人...

“休息时间结束了。”我故作严肃，把笔从他手里彻底抽回来。

“诶？还有10分钟没用呢！”

“你不是说一会儿还要休息吗？”

“那下个休息时间你会给我留联系方式对吗？还有你的名字是哪几个字？你还没说呢。”高连继续把椅子往我这边挪。

我把监考报告举到他的眼前，指着最下方的签名说：“用汉字写的签名，是姜领帆，大领导的领，扬帆远航的帆。”

“刚才没注意到呀，原来底下就有中文名，”高连眉开眼笑，“姜领帆，好有魄力的名字！”

“有魄力的姜领帆郑重宣布，你的休息时间到了。”

“好哦，领帆你记得提醒我找你要联系方式呀。”

...我为什么要提醒你这个。

说话哦呀哦呀的，勾人狐狸精，挠得我心里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