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又昏死过去的林雨芝,沈确三两步走到门前,“轰隆”一声将门打开。
只见门外站着一个人头发花白,留着同样花白胡子的老头,虽已年老,但身上的儒雅气质不减。
“朱太医,您赶紧过来瞧瞧,她又昏死过去了。”沈确说。
“好好好......”朱太医提着药箱,匆忙走进去。
原来沈确离开后,并没有回北镇抚司,而是直接去了皇城,还好她晕倒时他都在她身边,倘若下次她是独自一人又当如何?倘若下次晕倒了,醒不过来了又该怎么办?所以他必须弄清楚林雨芝动不动晕倒的原因,而整个王都内最好的大夫,必然是宫中的御医。
朱太医给躺在躺椅上的林雨芝搭脉号诊,摒气凝神,沉思良久。
沈确在一旁默不作声,直到看见朱太医停止号脉,开始收拾药箱时,才开口问道:“朱太医,请问她这经常晕倒的毛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确定她曾多次晕倒?”朱太医问道。
“是,而且面如死灰,呼吸微弱,有濒死之状。”沈确回答道。
“不应该啊。”朱太医捋着胡须说:“她虽看着体格有些单薄,但脉象平和有力,精气旺盛,不该有这么严重的病啊。”
“可是她刚刚又晕死过去了,确实有病无疑,劳烦朱太医再给检查仔细些。”沈确说。
“她这哪里是晕死过去了,分明是睡着了”朱太医笑道,“沈大人,关心则乱啊。”
沈确一时无言以对,睡着了?
他仔细打量着林雨芝,确实与前两次不一样,面色如故,胸口均匀地微微起伏,还好只是睡着了。
“我开几幅补气血的药,先试一试,大人不是说她两次都是在镇抚司的验尸房里晕倒的吗?看到一些骇人场面,一激动,气血一时供应不足导致晕倒,也是有可能的。”朱太医说。
“那麻烦朱太医了。”沈确说。
朱太医含笑不语,拿出纸笔开方子。
他被沈确急匆匆地拉来这里,现在沈确才想起来“麻烦”。
朱太医将方子交给沈确,拎着药箱准备离去。
“朱太医,我送您回去。”沈确开门送他。
朱太医即将上马车前,转过身来对沈确说:“还是不劳烦沈大人送了,我自己回去,年纪大了,想走得慢些。”
沈确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来时太匆忙,深怀歉意,只得照朱太医所言,“那,有劳朱太医了,慢走。”
朱太医笑了笑,沈确这个人遇到罪大恶极之人如同活阎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平时待人有礼,为人谦逊,如此两面,真是极端,倒也与其他锦衣卫不同。
送别朱太医,沈确从屋中拿来被子,将睡在躺椅上的林雨芝紧紧盖住。
他在旁边坐下,一阵风吹过,吹动她的发丝落于额前,他抬手将那一缕发拨开。
“林雨芝,你可真厉害。”
沈确看着她自言自语,脑海里浮现出刚刚她握着他手的画面,她只是喃喃地说上一句“你不要生气,我会好的,我明日就会好的”,就可以将他的气愤驱得烟消云散,只剩下担忧,甚至是对她生气的自责。
他哪里还能生她的气呢?甚至他都会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为何要生气,是生是死,都是她,与自己何干?她有那么重要吗?
静坐良久,他还是起身,走出院子,回了北镇抚司。
一觉睡醒,林雨芝的精神显然好了许多。
有些饿了,林雨芝来到厨房给自己做些吃食,一晃眼,她已经来这里近一个月了,现在生火的技术显然比刚来的时候娴熟了很多。
她将柴火放进灶洞,将引燃的枯草放进去,然后鼓起腮帮子,对着灶洞里猛吹。
升起的阵阵浓烟,熏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她站起身对着窗户挥手朝眼睛扇风。
然后,她看见她家的门......开了?
沈确身穿白色的衣袍站在门口,和煦温和,如同一阵春风吹进了家门。
但,他何时有她家钥匙的?
林雨芝赶紧摸她放于腰间的钥匙,摸了半天,钥匙没了!
“大人,你是不是将我钥匙摸走了?”林雨芝问道。
沈确看到她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模样,心里放心不少,提着手中的食盒,走到院中的石桌处,将里面的饭菜一件一件拿出来。
“我带了些吃的。”沈确说。
吃的!
林雨芝赶紧从厨房里小跑出来,真好,又有饭吃了。
看着桌上的鸡、鱼、菜,林雨芝食欲大增,吃到好吃的,心里也松快不少,但她已经不似上次那般狼吞虎咽了。
沈确将拿在手心里的钥匙放到她手旁的石桌上,说:“还给你。”
若不是担心他回来之时,林雨芝还未醒,他又要蹿高走墙,他怎么会拿走她的钥匙?她次次锁门都会小心翼翼地将钥匙放在同一处。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钥匙,忙着吃饭,实在腾不出手收钥匙,只是“嗯”了一声。
林雨芝心无旁骛地吃饭,沈确在旁边安静看着,她一定是他见过的吃饭吃得最香的人。
待到吃饱以后,林雨芝才试探地问,“大人,西如的这个案子查了这么久,大人觉得凶手会是谁呢?”
“有怀疑的对象。”沈确说。
“谁啊?”林雨芝继续打听。
“婢女小谷。”沈确说。
林雨芝一听,顿时有些不淡然了,问道:“为何会怀疑小谷?乔老爷和赵红娟为何没有嫌疑?”
“他们不是没有嫌疑。”沈确接着说,“只是小谷的嫌疑更大,如果杀人者是乔老爷和赵红娟,那就有一个很让人费解的地方。”
如果死者是乔西如的母亲冯玉,那乔老爷和赵红娟的嫌疑的确很大,杀人动机明显,但死者是乔西如,就不一样了。
“什么地方?”
“杀人时间,为何要选择在大喜之日杀掉乔西如,杀她并不是一件非常急迫的事情,完全可以在之前或者之后,如此甚至更能掩人耳目,但没有,偏偏就是在他们大婚的这一天,他们为何要这么做,为了高调地杀了乔西如?”
“杀人时间不合时宜,你便怀疑小谷?”林雨芝的心情也随着沈确的话沉重了起来。
“还有一点。”沈确说。
“什么?”
“小谷从一开始就认定杀死乔西如的是乔老爷和赵红娟,之后的几乎每一次小谷都在攀扯他们两人。”
“西如遭遇了很多不幸的事,小谷认为乔老爷他们对西如不好,作为西如的贴身婢女,见不得自家小姐被欺负至此,心中不平攀咬他们,也在情理之中。”林雨芝反驳道。
“没错,这是一种可能。”沈确停下来,看着她,似乎要将她看穿似的,“但是还有一种可能,凶手想将自己从案件里摘出来,将大家的目光转移到他人身上。”
林雨芝被他盯得心里发毛,“这些都是你的猜测,没有实际的证据,对吧?”
“有。”
沈确的话又让她心里一沉,“什么证据?”
“你可还记得,上午我们一起去验尸房,仵作说乔西如身上的淤青不属于胭脂红中毒后的反应?”
“记得。”
“今日下午,我回到北镇抚司,再次提审了小谷,小谷说乔西如身上的淤青是因为与乔老爷为赵红娟的婚事起了争执,乔老爷动手打了乔西如。乔家其他下人也确实说乔老爷与乔西如有过很多次争执,事后乔老爷都会去道歉。”沈确说道。
“那又如何,只能证明小谷说的是真的。”
“不,小谷说谎了。”
沈确看着她,接着说,“乔西如身上的那些淤痕是死后才出现的。”
林雨芝虽使用了系统,但是随着乔西如的死亡,她的意识也跟着消失了,乔西如死后还发生了什么,她确实也不知道。
“难道还有人在她死后,打她不成?”这种行为,林雨芝光想想都觉得离谱。
“那倒也不是。”
“死前也没人打她,死后也没人打她,那她身上的伤哪里来的?自己长出来的?”她一脸不解。
“她身上的淤青很奇怪,倘若是被人殴打所致,严重处必会出现红色血痕,而且会伴随着肿胀,但是她身上的淤青却很均匀,像是被人染上去的。”沈确解释道,他今日回北镇抚司后与仵作一起细细检查了乔西如身上的淤痕,查阅书籍得知,真的有一种叫榉树的树叶可以将皮肤染成淤青色。
听到这里,林雨芝好像也没有什么好替小谷辩解的了。
“如果乔西如身上的伤痕是染的的话,小谷的嫌疑确实很大,她是贴身照顾西如的人,而且乔西如中毒之后,她说她去找人求救,回来时西如就已经死了,可是没有人能证明她说的话是真的,没有人知道她去找人之前,乔西如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林雨芝心情沉重地说完,又问沈确,“既然你都知道这么多了,为何不将小谷定罪?”
“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弄明白。”沈确说。
“何事?”
“杀人动机?她为何要杀乔西如?”
沈确不理解,乔西如死后,来主动报案的人是小谷,为了掩盖罪行,她完全可以不报官,而且她一直表现得很悲痛的样子,难道是在演戏给大家看?
这背后究竟还藏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