荥阳,郡守府外。
“走走走,你看你穿的这穷酸样子,还想见郡守大人。”
一名穿着补丁单衣的书生正于门口踱步,几次三番想要进去,都被门口护卫阻拦。
“只要见到郡守大人,他定能看到我的才华,今日二位大哥有恩于我,他日成名之后必将厚报!”书生施展出了他的三寸不烂之舌。
护卫不耐烦,举起棍棒就要把他赶走。
眼见没有成效,书生便守在门口,苦等郡守出来。
直到日落,大门也未曾打开,不甘心的书生索性坐在一旁的台阶上。
此时已接近一月,冷风在街道肆虐,冻得书生瑟瑟发抖。
新换班的年长护卫看到房檐下打着哆嗦的书生,轻叹一声,缓缓走到书生身边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倒不是我们不想让你进去,只是你一无名声,二无引荐,况且衣着如此破烂,我家大人又怎么会见你。”护卫轻声细语,却听得书生一阵心寒。
“是啊,是啊,大人们怎么会见我。”如此简单之事,书生此时尚才想通,他抬起双手插进头发,来回拨弄,脸上尽是忧伤之色,心中胸臆更是难筹。
月光,门房灯光,书生看着身旁的数道影子,陷入沉默。
他国的贤才想要在秦国当官,则必须经过客卿的保举,这种推荐方式在秦国大一统后仍然被保留了下来。
但一个普通人想要被举荐,此事又谈何容易?
更何况,普通人连大人们的面都见不到。
书生神色暗淡,起身便要离开,或许是蹲坐了过久的缘故,并没能直接站起来,对此他苦笑连连。
于是他双手抵在腿上强撑着,缓缓站起,夜幕下,书生踉踉跄跄的走向街道深处。
夜晚的街道上,人影稀少,小摊零零散散。
已是心寒的书生,全然顾不得凉风带来的冷意,回到常常吃饭的那家小摊的墙边呆坐着。
店家看到他这个样子,也不管他,继续张罗其他客人。
一个月前,饥寒交迫的书生便来到了这家店,不点餐,只是在墙边等着客人吃完,自己捡些残羹剩饭充饥。
店家看他可怜,也不驱赶,每日好心拿些饭食打发他。
饶是这次一天没有进食,看到面前这桌客人点满了酒肉,闻到香味的书生不禁咽了咽口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盘肉。
“嘿,小子,你想吃吗?”桌上坐的正是刘邦那一伙人。
刘邦打量起面前的书生,衣着破烂但是面容皎白英俊,身材高大,隐隐能感觉到简朴的衣物下掩藏的英气。
书生看着桌上的汉子,面容蜡黄,粗犷,认定此人只是个普通的农家汉子,遂不理睬,继续盯着肉食。
见此,刘邦顿时来了兴趣,拿着肉便走到了书生面前晃了晃。
书生那双写满饥饿的眼神,也跟着肉转起来圈来。
周勃,樊哙他们看到书生的囧样,拍打着桌子笑了起来。
发现了自己被作为取笑的乐子,书生很快反应过来,愤愤然低下了头。
但很快,书生抬起头,走到刘邦的桌前坐了下来,抓着肉就往嘴里塞。
看到此,樊哙立时暴怒,嘴里的肉还没完全咽下,就要站起来教训这个臭小子。
“坐下。”
听到刘邦的话,一向听话的樊哙悻悻的坐了下来,瞪了书生一眼,旋即大口喝酒发泄。
早年的刘邦不事农耕,终日在泗水亭与众人喝酒斗鸡取乐,做事仗义,结交了不少朋友,在识人这方面有着自己的见解。
刘邦眼神犀利,此刻却看不透面前这人。
“陈平,快下来,那是你能坐的吗?”一旁来上菜的店家看到书生上了桌,急忙凑过来,要将他拉走。
刘邦摆了摆手,起身将店家拉到一旁。
很快,刘邦便从了解到陈平离家后便来到这城里,想投奔那些大人们,却是屡屡碰壁,以至于到现在还在街上讨食。
刘邦当即哈哈一笑,再次打量陈平后,终于下定决心道:“陈平老弟,我们几人要去咸阳投奔朋友,对这个人的身份,你若是能猜中一二,到时候,我不妨也为你举荐一番。”
刘邦将碗筷放在陈平面前,重新落座。
听到此话的陈平,当即正视起眼前的这伙人,很快心中便有了看法。
“刚才看你们出手阔绰,本来还以为你们是哪里的盗匪下山来了呢。”
众人面面相觑,听到陈平如此说,不禁一阵心惊,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陈平又继续道:“照你们这样大吃大喝的走到咸阳,恐怕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不过看你们的装扮只是些农户吧。”
“那人值得你们不远千里投奔,恐怕是相交甚熟的同乡。”
“你们不是本地人,几乎花光积蓄去咸阳投奔的同乡,想来是做了不小的官吧?”说完,陈平看着几人不再动筷,趁势抓起肉大口吃起来,猛猛灌了一碗酒。
“嗝...”
一声饱嗝将其他人拉回现实,卢绾率先看向刘邦:“大哥,这小子有点本事。”
经过提醒,刘邦很快也反应过来。
“陈老弟,你刚才猜到的分毫不差,我们那同乡在咸阳城做了大官,我们便是去投奔他的。不如你与我们一起去咸阳,有我那同乡在,你的才华定能谋个不小的官当当.....”刘邦说的眉飞色舞,颇有老家酒馆里打诨吹牛皮的劲头。
周勃,樊哙,雍齿,卢绾等人见识到了陈平的才能,对刘邦交好对方的做法,也深为赞同,毕竟这样的人到了咸阳定会有一番作为,他们能提前与之结交,只有好处,没有害处。
见事情如自己所料,陈平也不推脱,当场答应下来。
“还未请教诸位姓名...”陈平此时端起酒杯,脸上尽是感激之情。
闻言,对面几人面面相觑,张口欲言。
“等到了咸阳,你便会知道,我等大有来头!”刘邦哈哈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樊哙几人尴尬一笑,纷纷相互倒起酒来。
察觉到异样的陈平,淡淡一笑,没有多言,然后他长吁了一口气,眼神愈发复杂:
“咸阳,我陈平,定要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