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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奴提着食盒往回走,今日倒还好,跪的时间不长。只是日积月累了半年下来,年奴的膝盖已经落下了根子,跪地起身后,总有些打不直,伸直了便觉着僵僵的,有些疼。
走到岔路口,一条是直接回太子殿的,一条是通往御花园的。
他看了看,最终还是抬腿走向了直接回太子殿的那条路。
反正那李氏也看他不顺心,就算他没有错处,也总是要找由头寻他的麻烦,如今他悖逆一回怎么了?
回到殿里,照顾凌青岁起居的又柳也竹坐在正殿外的廊边,两人小声说着话。
穿着淡蓝色衣裳扎着双丫髻的又柳最先看到他,有些惊讶,问他:“今日皇后娘娘那里的豌豆黄是一早就做好了吗?没有等你去了才做吗?”
与又柳打扮相似,只不过身着的是浅绿色衣裳的也竹闻声抬起头,也问,“是呢,比平日大约早了有两刻钟都不止。”
年奴微微笑了笑,“是,今日是早做好了的。”
“对了,殿下午睡醒了吗?”
又柳笑意盈盈,“还没呢,你且等一会吧。”
年奴点点头轻轻推开门,将食盒放下了,转身便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屈膝坐下。
凌青岁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周围有人,故而每每这个时候,整个太子殿里,就只有他的寝殿里没人。
不过年奴是例外,凌青岁唯独允许他能在他睡觉时推门进入。
年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将它放在地上,而后掀开裤腿,露出膝盖处红肿的一片皮肤。
看上去虽然没有血肉模糊,只是擦破了点皮,但皮肉之下的筋骨却是难受的很。
特别是之前雨天的时候,皇后还不松口放他走,他就得在雨里跪着,浑身衣服沾了水,湿哒哒粘在身上,水气仿若要砸到皮肤里面去。
偏偏夏天的雨还不少。
今日跪的不久,疼痛稍减,年奴倒的药粉稍微少了些。
皇后罚跪年奴的事情,虽说被不少太监宫女撞见过,但因为皇后的旨意,没有一个人敢叫风声传来太子殿。
皇宫再大,也不过是一个困人的方寸之地,人呆久了总会闷,难得碰见这么一回算得上谈资的事,少不得要在背地里议论,但都会小心避着太子殿里的人。
而年奴,就更加不可能对太子提起了。
若是叫李氏知道了,他又得平白受不少苦。
而且说不准,那李氏就要借自己构陷皇后,以下犯上的罪名,将自己从凌青岁身旁赶走了……
罢了,
忍着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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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青岁午睡起来看到年奴已经在一旁候着了,有些惊讶,“阿年,你今日竟然回来的这样早吗?”
年奴笑着点头,“嗯。”
凌青岁又问:“几时回来的?”
一旁替他更衣的又柳插嘴道:“可比平日早了有很久呢,两刻钟都还要多。”
也竹也道:“说不准三刻钟也是有的。”
“这样啊。”凌青岁看向年奴,“真的吗,以后都会回来的这样早吗?”
年奴说:“只是今日,往后说不准。”
凌青岁穿上鞋走到桌边,抽出食盒盖子,看了看里头豌豆黄的样子,又低头闻了闻,“这提早了做的豌豆黄也不见得比刚做出来的差啊,母后作何要费这样的心思,每日叫你在我午睡时去等即将冻好的豌豆黄,而后再让你带回来给我,实在是没必要。”
“时辰掐的那么准做什么,我的嘴又不是成了精,倒还吃不出什么差别。而且成日成日的做,我也有些吃腻了。”
又柳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但凡找着一件孩子喜欢吃的,便要整日整日不嫌腻的做。从前我在家里时,我的娘亲就是这般。”
也竹点头:“这就是娘娘疼爱殿下的心思了,这阵子入了秋没什么,前阵子天热呢,做工再精细的也都遭不住那样热的天,娘娘也是顾着殿下,不想叫殿下吃坏了肚子。”
年奴听了,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不显异样,看着凌青岁拿起一块豌豆黄往嘴里放,“味道也是差不多的嘛,就是还差点什么别的……也竹,替我做一碗牛乳茶来。”
“好。”也竹应下往外边跑。
又柳站在一旁,看着太子的模样嗤嗤笑了起来。
凌青岁闻声,咽下嘴里的豌豆黄,问,“又柳,你笑什么?”
又柳歪歪头,道:“太子殿下与其想这豌豆黄味道的区别,不如想想明日见那些世家小姐,该作何打扮?”
年奴侧放在身旁的手握拳,紧了紧。
凌青岁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大家都是强牵头来的,就随意着打扮去应付应付就是了,”凌青岁指了指年奴的方向,“要是阿年同意替我去,我还当真就不去了。”
年奴听到这,攥紧的拳头又松开来。
又柳收了笑意,“我还以为明天就能晓得我们太子殿的女主人是谁了呢,没成想殿下竟然是不肯的。”
“当然不肯,又柳你就想想,若是我明日将你丢到陌生男子堆里,叫你立马看对眼一个挑出来成亲,你愿不愿意?”
又柳闻言浑身抖了抖,“又柳知错了,殿下可切莫拿这种事同又柳开玩笑了,确实……听起来怪瘆人的。”
“若是要成亲,哪能立马就这样选出来呢?”
“对嘛。”凌青岁听完颇为满意。
正要伸手去再捏起一块豌豆黄,凌青岁想起什么事,收回手,起身一步一步往年奴那边走,表情看上去也甚是严肃。
年奴瞧见了,不知为什么心中有些不安,总感觉凌青岁那副表情是要将他看穿一般,平日里暗暗希望多与他接触的心思,到了现在,竟是希望他不要再靠近自己了,千万不要。
凌青岁可听不到年奴心中所想,一步也不停地走,站定到年奴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