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墨贤妃 第8章 第8章

多年来，蒙查木儿的铁鹰军一直是侵扰大墨边境的主力。蒙查木儿本人，不仅是鞑靼左部首，更是颇有智谋和胆略的军事将领。现今擒获了他，墨然想，无论如何，此人一定要立斩。

不然，怎么对得起数万名死在铁鹰军铁蹄下的平民呢？

但苏缠却执意留下蒙查木儿，她说：“不可因小失大，西北边疆的安定就在此人。”

说完，苏缠向墨然耳边传授了计议，墨然不禁恍然大悟。

第二日，墨尘和谭昭的军马陆续回到朔州。

墨尘一到中军大营，便命令将士绑缚蒙查木儿来到墨然面前，回禀道：“皇上，这就是鞑靼左部首蒙查木儿。此人罪大恶极，一直是侵扰大墨的主要将首，现请皇上发落。”

那蒙查木儿被麻绳绑缚得紧紧的，再加上一路奔波劳苦，身为俘虏，风餐露宿没有遮盖，此时他满头乱发覆面，几乎看不清模样，像个鞑靼的野人伫立在大帐正中。

墨然赶紧从座位走下来，双手扶住蒙查木儿的肩膀，叹道：“部首真是受委屈了！”

说完亲自为蒙查木儿松绑，整理了他的乱发，将他引至座位落座。

墨尘看得愣了，苏缠朝他使了个眼色，于是墨尘叫军中传饭。

一顿饭下来，墨然和蒙查木儿已成了挚友，蒙查木儿愧疚于多年来对大墨的侵袭，当即表示：“如果我能回去，一定释放所有掳获的大墨子民，并保证，以后绝不再侵犯。”

墨然欣然点头，嘱托他一定跟可汗耶和台达成一致，永葆两国安宁。

筵席结束后，墨然安排军士给蒙查木儿收拾一个营帐歇息，蒙查木儿叩头谢恩，良久方才起身离去。

墨尘不仅连连赞叹，他凑到苏缠旁边问道：“这是你出的主意吧，我怎么就想不到这里，你可真是神了。”

苏缠微微笑了笑，逗他道：“什么都让你想到了，我就没用了，那不就成个无用的人了。”

二人谈笑间，谭昭的大军已经回营了。一时间热闹得很，谭昭向墨然回禀了战事过程，顺利到难以想象。

接下来的几日，墨然忙着安排军士留守玉林和威远两城，着人送返蒙查木儿，并随行附送了骏马和金银珠宝给耶和台可汗。然后大军开始回京。

路上苏缠坐在墨然的马车里与他同行，诸将似乎已经默认了苏缠的身份。路上苏缠不禁问道：“回去后，你怎么跟廖太后说我呢？”

墨然道：“你不必担心，也不必劝我，我自有主意。”

十余天后，大军返回京城。一时之间，民众纷纷涌向街市夹道欢迎。朝中一应庆功、封赏、抚恤事宜自不必说，更兼皇帝新继位即有此大捷，天下民众莫不普天同庆。

朝中的事忙了整日，至晚墨然才终于有空，专门到香慈宫来陪太后一叙。

此时苏缠已回到太后身边，正在东阁随侍。太后令苏缠给墨然备茶，又从进膳驿传了几样点心来，一起坐着聊天。

太后听墨然说了许多西北风貌，赞道：“怪道我说你回来后英气了许多，想是那西北的烈风如刀斧一般，极能锻炼人的。”

墨然朗声笑道：“的确如此。男儿不经沙场，不知血性。朕是很怀念在朔州的这段日子的。”说完，看了苏缠一眼。

他们两个现在已经如胶似漆，只是一眼，已有柔情蜜意暗中荡漾。廖太后觉察到了什么，却没有点明。

于是墨然请求道：“太后，朕希望纳苏缠为妃，还望太后肯许。”

廖太后轻笑了一声，悠悠道：“皇上此次回来，还没有去过皇后的寝宫吧。你可知道她怀孕了吗？”

墨然脸上有惊讶之色，但很快如常。他淡淡道：“今晚朕就去看望皇后。只是，纳苏缠姑娘为妃的事，恐怕拖延不得。因为，苏缠也有喜了。”

苏缠正在一旁侍立，听闻此话，不禁浑身一颤。

她并没有怀孕。而墨然这样说，显然是为了不留给廖太后任何回绝机会。她想起墨然说过的话：“朕一日也不能没有你。”

良久，廖太后淡淡道：“多大点事。等明日上朝了，交由礼部计议就是了。”

墨然喜道：“那最好不过。”

看看时间晚了，墨然便动身去长泰宫看望廖皇后。

苏缠目送墨然离开，向廖太后跪下道：“奴婢向太后请罪。”

廖太后笑了笑，扶起她，意味深长地说：“都是从少年时过来的，怎么回事，我心里都明白。只是你要记得，这宫里，是谁提携的你。以后，你又该为谁做事。”

苏缠应了一声，内心不免感到一阵寒意。她想，幸好，在这深宫之中，我还有墨然，墨然还有我。

五日之后，苏缠已经被册立为定妃，居住在江梅宫。说来也奇怪，果然在几日后太医的例行问安中，诊出苏缠有了喜脉。

得知消息后，墨然喜不自胜地冲向江梅宫，见到苏缠便一把搂在怀里。苏缠害羞道：“皇上，宫人们可都看着呢。”

墨然道：“让他们看去，朕是皇上，想怎么亲近你就怎么亲近你，朕看谁敢说半句。”

眼下已是深冬季节，江梅宫里种了几棵梅树，此时花朵悉数开放，红红白白，煞是好看。

二人赏了一会梅，天空中竟飘起雪花来。墨然唤来宫人摘了几枝梅花插在瓶中，一边和苏缠吃茶，一边看窗外雪景，极是惬意。

墨然握着苏缠的手，深情道：“若你生个小公主，那就是朕的长公主。若你生个小皇子，那就是以后的太子。”

苏缠逗他道：“皇后娘娘应该比我早的，你怎么就在我面前，许诺下长公主和太子的名号了。”

墨然脸色一冷，幽幽地道：“我没考虑过其他的人。”

苏缠劝他道：“皇后无过，孩子更无过，你要学会容人。现今她有孕在身，你要多呵护体贴。”

墨然搂住苏缠，吻向她的发鬓，轻声道：“谁让你这么好，除了你，朕看谁都是一样的无趣。”

苏缠忧心叹了一声。连日来，她已经听得，在朝堂之上，廖首辅和墨然的矛盾愈演愈烈，廖衡逐大有独揽朝政之意。此时墨然对皇后的态度如此，她真怕把廖衡逐逼急了，有不轨之举。

但她也知道，这位皇帝是劝不得的，心中颇有主意。她只能暗暗想法子，为他谋好万全之策。

计议已定，一个月后，她物色了一个可靠的小太监贺忠，派他出宫办了一件事，又赶往燕王府中，给燕王墨尘带了一个口信，只有两个字：蓟，勤。

外人听到这两个字，根本不明所以。但燕王一听就明白了。他知道苏缠的意思是，让他保留对蓟州军的兵权，必要时入宫勤王。

保留对蓟州军的兵权并不难。蓟州本就是他的领地，三千蓟州军留驻京城守卫，同时继续由他调控，外人也不会注意。但这个勤王却有说法。

等待廖党有不轨之举的时候，入宫护卫皇上叫勤王，主动铲除廖党也叫勤王。苏缠应该更倾向于前者，墨尘却觉得，先发制人未为不可。

于是，他让贺忠带回一个字：先。

苏缠在江梅宫，拿着贺忠带回的一件东西，细细观摩，思忖良久。

听到墨尘让带回的这个字，却迟迟拿不定主意。

先发制人，有胜算吗？

且不说廖衡逐养有府兵，只是这朝堂之上，一半的朝臣都是廖党，一旦强行剿除廖衡逐，这些人会罢休吗？

清楚权奸这种事，胜算本就只有一半。可是，哪怕有时只有一半的胜算，也是明知凶险而必须为之。因为不这样的话，只能接受被覆灭的命运。

当晚，墨然来到江梅宫看望苏缠，顺便就在这里用了晚膳。苏缠看他眉头紧锁，因问道：“皇上，是有什么烦心之事么？”

墨然叹道：“今日朝堂之上，廖首辅说，从即日起，朝廷三品以下官员的任免，内阁有决议权。这样一来，几乎可以说，八成官员的任免权，都掌握在他廖衡逐手里。”

苏缠道：“皇上，此时仍要忍耐。”

墨然咬牙道：“再忍，这天下就要姓廖了。”

苏缠看时机已经成熟，便说道：“皇上，您忘了，蓟州军还未离京。”

墨然眼中闪现一丝杀气，但转而说道：“有墨尘在这里，蓟州军的调动确实没有问题。但是，廖衡逐毕竟是两朝首辅，而今廖皇后有孕在身，于国于家，朕都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剿除他。”

苏缠道：“谁说没有。”说完，她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正是她让贺忠出宫去拜访找寻，后来带回的东西——左副都御史宣云弹劾廖衡逐二十大罪的奏疏。

墨然感到诧异非常，展开来看了一遍，内心暗暗钦敬宣云奏疏的周密和犀利。

墨然掩卷道：“这一道奏疏，简直就是廖衡逐的催命符。二十大罪，条条可以诛九族，看他这次怎么逃脱。”

苏缠趁势说道：“皇上，这封奏疏，是从宣云之子，已被罢官的前兵部主事宣南浦手中获取的。如果皇上要剿除奸党，宣南浦可堪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