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王振等人退出殿外,贞儿看着朱祁镇,眼神中尽是不悦,却又敢怒不敢言。
朱祁镇瞧她如此,轻咳了几声,打破宁静。“朕赏你的御膳,味道如何?”
贞儿面上恭谨,“奴婢还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佳肴,谢陛下赏赐。”
朱祁镇知道她虽然嘴上口口声声尽是恭谨之词,心中定是不满许多。“如即便好,以后朕的御膳就你一人伺候了,旁人不得插手。”
贞儿脸上泛起烦闷,却又不知如何回绝,索性认了。
坤宁宫内,皇后听闻贞儿在御前伺候的很是尽心得力,面上尽是掩不住的笑意。
“贞儿就好似一块晶莹剔透的璞玉,需要精心雕琢,方能显现出来伶俐。看来,本宫将贞儿送到皇上身边,是对的。”皇后秀眉一挑,计划着今后如何帮着贞儿铺路。
嫦烟不禁点头,“娘娘说的是,不过今日贞儿得罪了安妃,日后怕是有的闹呢。”
皇后冷冷道:“安妃如何?周贵妃又如何?有本宫在呢,怕什么?”只要她一日是这大明的皇后,谁人也别想越过她去。
说道安妃,皇后心中也是担忧些许,今日在尚宫局她不顾众人劝阻,执意要抢走惠妃母亲遗留下来的臂钏,又先行挑了赐给六宫新晋嫔妃的步摇,当真是失了体统和规矩。
既然她挑选了石榴花的步摇,那就不要怪她容不下安妃,如周贵妃这样的,不能再有第二个了。
皇后在心里冷笑,吩咐道:“嫦烟,你去太医监传徐太医来,就说本宫身子喝了几贴药,需要他请脉再瞧一瞧。”
宫中太医皆为世袭制,徐家世代为医,徐钊如今在太医监也是得力。听闻皇后不适,立刻应召去了坤宁宫为其请脉。
皇后闭着眼倚靠在榻上,徐钊却出了冷汗,他开的药皆是为皇后温补身体的,从脉象上来看,皇后的身子并未有什么不妥之处。
嫦烟在一旁开口道:“皇后娘娘身子为何还不见好?定是你医术不佳的缘故。”
徐钊听嫦烟这么一说,便知道今日并不是来请脉这么简单,立刻叩首请罪,“微臣会再开几副药为娘娘补养身体,调理好之后方能令皇后娘娘心愿得偿。”
皇后睁开眼,眼神冷冽的看着徐钊,“你倒是懂本宫的心意,你若是明白人,不妨告诉本宫,为何那些药喝下去,却一直未怀上龙裔?”
徐钊未起身,心中战战兢兢,“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主,需要劳心劳力的事甚多,请恕微臣直言,娘娘忧思过多,还需静下心神。兴许龙裔之喜,便是一朝可得。”
见他这么一说,皇后的面色才缓和了许多,“那你多给本宫开一些补药吧。”
皇后起身,看着跪着的徐钊,命他平身。
徐钊应下起身。
皇后虽然感觉身子不适,却没有什么大碍,她看着徐钊问:“安妃的身子如何?”
徐钊如实道:“安妃娘娘日前也来太医监找过微臣,也想寻一剂好的坐胎药方子。”
“你可给了?”皇后揉了揉发痛的额头,瞥了徐钊一眼,却让徐钊内心惊惧。
徐钊不敢隐瞒,“微臣只给了安妃娘娘一剂温补虚亏的药方。”
皇后点了点头,“补药不得不喝,但若是喝了多了又会如何?”
徐钊意会,皇后这是不愿安妃怀上龙裔,可是他只想独善其身,不愿意搅合道后宫的争斗中去。
“你可知道,这后宫中的妃子们再怎么得宠,母仪天下的只有一人。良禽择木而栖,你自己打量着。”皇后见他不言,语气也充满着威胁。
徐钊自己如今是躲不过,小心回道:“安妃娘娘身子素来虚亏,若是大量喝急补的药方,只会气血两败,即使怀上龙裔,胎儿也不能撑到足月落地。”
皇后摆了摆手,“本宫有些乏了,嫦烟,你送徐太医出去。”
嫦烟将徐钊送出坤宁宫外,将银票塞入徐钊的手中,“徐太医,娘娘的意思你可明白了?”
徐钊握紧了那银票,狠下心,“微臣明日,就去给安妃娘娘请脉。”
嫦烟行了个礼,“那就有劳徐太医了。”
几日后,安妃的汤药喝完,又召徐钊入宫请脉。徐钊走入霁月殿内,殿内的一切陈设极为华丽,甚至可与坤宁宫一笔,如今六宫众人眼中,这新得宠的安妃怕是要步上周贵妃的后尘。
徐钊进了殿内朝安妃行了礼,“安妃娘娘万安。”
安妃见徐钊前来,笑得很是喜悦,急忙命侍女招呼。徐钊内心略有不忍,但既已听从了皇后,有些事就不得不去做。
徐钊为安妃请脉后,为安妃开了几剂药,均是温补的。
安妃问道:“徐太医,本宫何时能怀上龙裔?”
徐钊面色恭谨,“安妃娘娘切勿急躁,微臣给娘娘开的方子均是为娘娘调理身子的,平时若能多进补一些药膳,或者多喝一些参汤也是有益的。”
安妃命人将库房里朱祁镇赏的人参拿了出来,即刻命人做了药膳,炖了参汤。
离开霁月殿,徐钊才发觉自己的额头流了好多汗,急忙用袖子擦拭了一番。
宫内如今虽后妃之间争宠不断,但面上还算是过得平静。宫外,却是另一番风起云涌的势头。
惊鸿楼内,王振拿着一封信,迟迟未曾打开。
这一封信是他多年未见的儿子写来的家书,入宫多年,他不敢见妻子和儿子,生怕他们之间的嫌隙令他纠痛,可越是害怕,他越是想见。儿子王政改姓为汪,不愿认他。如今却寄来了信,他多次想要拆开的信封的手抬起又落下。
定下心神后,王振将信封启开。
白色的纸张,只有红色的几个大字:母亲已逝,孤儿离去。
王振仔细瞧了瞧,这信分明是用血来写的,惊闻发妻去世,内心无比痛楚,他立刻命人去了他的家乡,他要风风光光厚葬他的发妻,不要那些乡民看轻,至于他的儿子,他虽已身是太监,可也亦为人父。不管王政是否想认他这个爹,他都要为其谋好出路。这个乱世,若想安身立命,唯有仕途才为上选。
王振手下的人进来,说惊鸿楼外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自称是厂公的亲眷。他听到后惊喜许久,会是王政吗?
他命人将那少年带进来,少年见了他,眼中变得猩红,神情充满着愤怒和憎恨。
王振想要走近他,却闻到了少年身上的酸腐之味,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不是自己的儿子,想要张口问一问,却没有勇气。
少年见他犹豫,率先开口:“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王振想要上前去摸一摸少年的脸,少年后退了几步,躲开了。他收回手,幽幽开口道:“政儿,是你么?”
少年冷笑,“原来你还记得我,我以为你当我和娘都已经死了呢。”他的语气中充满着嘲讽和恨意。
此时的王振少了素日里的盛气凌人,在王政的面前就像一个做错事的罪人,少年打量了一眼屋内,冷声问道:“你现在的日子,过得当真是极好。”
王振知道自己的儿子此番前来,用意颇深,“你若愿意,以后可以呆在这里。”
王政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娘临终前告诉我,说爹是为了天下大统的志向,不是有心抛弃我们,如今瞧这屋内的陈设均是万金之数,究竟是你为了心中所向,还是为了贪图享乐?”
王振没有反驳,任王政讽刺他。这些年对于他们母子二人,王振心中是愧疚的,可是妻儿在他的心中,依旧比不过江山权谋。
王振不想与他兜圈子,问道:“你来找本督主,意欲何为?”
王政听到“本督主”三个字,做声仰天大笑。
“好一个督主,今日前来,是请督主帮奴才一个忙。”王政笑得阴森。
王振不去看他,“你说便是,这些年亏欠你的,本督主会尽力弥补。”
王政笑得愈发冷漠,跪下身子,在王振面前行了礼,“我要进宫。”
王振听闻当下立刻拒绝,王政是他唯一的血脉,怎么可能许他进宫,他没有犹豫的就推辞,“你若想考取功名,求上仕途,我可为你在朝中寻得主力,你若想……”
“督主有所不知,奴才如今已净了身,跟您一样,都是无后之人。”王政说的的一言,却让王振寒了心。
“你是在报复我么?!”王振怒道。王振将桌上的茶杯朝着王政扔去,王政没有躲开。
王政却表现的坦然许多,“既然你能抛弃妻儿,入宫为宦。我在这世上了无牵挂,为何不可?”他的心里恨着王振,一个没有爹的孩子和一个没有夫君的女子,在乡下要遭受多少欺辱,他可曾知道?他纵然是他的爹,却也是他在世上最为憎恨的人。他这一时,感受到了报复带来的喜悦,看着王振怒不可遏的面色,王振的心里却舒坦许多。
王政笑着,“你若想补偿我,就送我入宫,这样我还可以少恨你几分。”他说完便往内殿走去,随意的躺在榻上,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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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