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衍饶是压着些声音了,可奶茶店里的人但凡有耳朵,也都能听个七七八八了。
徐姒的脸在他一句一句话里,变得涨红。
她是难堪的,饶是傅景衍拒绝过她很多次,但没有一次说的这样重,也没有一次,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这是第一次,徐姒几乎是跑的离开了傅景衍面前。
她没有说一句话,没有往昔那般念念不舍的一步三回头。
傅景衍盯着她跑离的背影看了几秒。
很快就收回了目光,低头开始去收拾奶茶的冲洗池。
璐璐手上的冰柠檬水,却在这一刻灼人的很。
“那个……傅景衍……”
“徐姒刚刚买的柠檬水……”
场面有些尴尬。
璐璐的声音很低,都不太敢开口了,修罗场有些吓人。
徐姒每次来,都会给傅景衍点一杯柠檬水。
因为璐璐听傅景衍提过,他最爱喝这个,所以徐姒问她的时候她就告诉徐姒了。
傅景衍盯着璐璐手上的柠檬水几秒,伸手接过,然后用手机扫码付了一杯柠檬水的钱,“这杯就算我买了,下次你要是遇到她过来,给她重新做一杯吧。”
“哦,行。”璐璐尴尬的连忙就别过了头去清理那些做奶茶的杯子了。
傅景衍性格一直都很温吞,冷淡,话很少。
但是像今天这样发飙生气还是第一次见,璐璐和他也就是个简单的同事关系,发生这种事情,她根本不敢靠近,就是有些心疼徐姒的默默叹了口气。
“李璐。”
傅景衍的声音突然响起。
璐璐应了声:“哎,怎么了?”
“现在没人,我出去打个电话,几分钟就回来。”
“要是有人的话,你先应付一下。”
李璐忙不迭点头,“行行行,你放心。”
看着傅景衍出去,李璐倒松了口气,觉得身边的空气都充裕了些。
但看着傅景衍依旧冰冷的侧脸,李璐有些疑惑。
傅景衍虽然为人冷淡了些,但一直都还挺好的,心情好像很少有什么起伏,今天看着……好生气的样子,徐姒到底哪句话惹毛他了?
李璐也想不出一个结果。
末了只能默默的摇了摇头,给出一个结论,“果然啊,帅哥还是远观吧,不能妄图染指。”
奶茶店外。
傅景衍站在角落里无人的樟树下,在店里还有些隐忍的面容,此刻已然彻底的沉下来了。
拨通了一个电话。
几声嘟音后,对方很快就接通了。
母亲的声音很快就顺着电流声传了过来,伴随着开心,“喂,小衍呀。”
“你还在和他牵扯不清。”
傅景衍语气生硬的严肃,短短几个字,让电话那头原本欣喜的声音,瞬间就没了,甚至连呼吸声都停滞了几秒。
听着电话那头没了声,傅景衍讥笑,“怎么不说话了?这次还有什么借口?”
“我……嗯……”傅母的声音很低很小,但每个音都只发出了短暂的一秒,便又没了声音,最后就是永久的沉默。
傅景衍握着手机的手绷得紧紧的,手背的青筋明显的爆出。
眼里都气的殷红。
“妈,你嫌不嫌丢人?”傅景衍酝酿了很久,到底还是说了出来,说出来的那一刻,尾音的哭腔泄出。
他眼睛有些红,隐忍又带着气,还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知道你养大我不容易,你和父亲离婚这么多年,我也说了,我很支持你再婚,但是你能不能找一个单身的人结婚?那男的有老婆有孩子,你这样跟着他算什么?”
“你做小三不觉得丢人吗?”
傅景衍这句话几乎是用很低很低的气音发出来的,电话那端的母亲彻底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了。
傅景衍小学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
在那段为数不多的一家三口日子里,傅景衍记忆中全是父母的吵架声,没有一点家庭的美好。
反倒是父母离婚后,傅景衍才享受到一丝清净。
傅景衍父亲离婚后很快就再娶了,母亲一直都没有再找,独自抚养着傅景衍。
虽然母亲一个月赚的也不多。
但是在工厂里一个月五六千也足以母子俩的正常生活了。
傅景衍将母亲的付出全都看在眼里。
他心里一直都记得母亲对他的好,他努力的上学、努力的兼职赚钱,都只为了一个目的——让母亲能过上好日子,让母亲过的舒心一些。
偏偏这样一个在他心里伟岸的母亲,却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让傅景衍这个做儿子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高中时,傅景衍一直在学校住宿,高考完的暑假,傅景衍搬回了家,才发现了一些猫腻。
社交圈极少并且内向的母亲,很是频繁的带着一个叔叔回家。
母亲说:“小衍,这是李叔叔,他一个人住,平常工作也忙,做饭不方便,索性我就让他来家里将就着一起吃口饭了。”
傅景衍一开始也没有多想,真就以为是母亲所说的那样。
但是后面,傅景衍越看越不对劲,这位李叔叔作为客人,还总是去洗碗洗筷子,和母亲的一些偶然举止,已然超越了正常朋友的举止。
而且……这位李叔叔说起话来侃侃而谈的,衣着打扮看着就不普通,整个人的气质也文质彬彬的,根本就不像母亲口中那一类在厂里打工的工人,反倒像什么公司的老总。
傅景衍认为母亲是交往了新的恋爱对象,但是不好意思告诉自己。
于是傅景衍暗示母亲道:
“妈,我过段时间就要去南阳读大学了,到时候你一个人在家我也挺不放心的。”
“其实你都和爸分开这么多年了,如果有合适的,你可以再找的,不用顾及我,我还挺希望你能找个人一起作伴的呢。”
傅母却笑着说:“小衍长大了啊,都开始想着给妈妈找对象了,不过妈妈不找了,有你一个就够了。”
傅景衍想问,那李叔叔呢?
可话到嘴边,傅景衍又咽下了,到底是自己的母亲,做儿子的这样开口询问,若是他误会了,岂不是尴尬。
没多久,傅景衍就离开了东晚,去到了南阳读大学。
两座城市距离太远,来回只能坐飞机,光是来回的路费就要两千多块钱,傅景衍舍不得钱,逢年过节的便也就不回家,只等到寒暑假才回家,所以母亲和李叔叔的事情,他也就不太了解了。
大一下学期刚过两个月。
傅景衍突然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母亲说,一个人在东晚待着太孤单了,很想他。
所以就来南阳大学附近找了个工厂做工,这样以后母子俩也能经常见面了。
傅景衍自然是开心的。
基本有空就去母亲的出租屋吃饭。
碍于南阳大学每晚会查寝,不在寝室的会被上报批评,没有奖学金的评定资格。
而且出租屋离学校虽然近,但走路到学校也得十几分钟,不如住在学校里方便,索性傅景衍还是继续住在学校,没有和辅导员申请搬离宿舍。
正因为傅景衍晚上不回家,所以才意外撞见了那一幕。
他在外给高中生做兼职家教,因为大雨错过了末班车,但打车太贵,傅景衍就一直用手机软件等待拼车,等了很久,再回到学校时,已经关寝了。
傅景衍第一时间给辅导员发了消息解释。
辅导员得知傅景衍母亲在外有出租房,就让他先回家去住一晚。
傅景衍刚到母亲的出租屋外,却发现门是开的。
母亲正在扶着李叔叔进去,李叔叔喝多了,母亲将他扶到了屋里。
再出来关门时,母亲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傅景衍。
母亲的眼里露出一丝慌乱的神情。
傅景衍到底是没忍住开了口,“妈,你和李叔叔是不是在一起了?”
母亲这次没有否认,但有些碍于面子,含糊其辞的说了一些有的没的话。
傅景衍将母亲的这种行为归于,她不好意思。
对于母亲那一辈,从小在农村长大,都是老旧思想的女性而言,和丈夫离婚,已然用光了她所有的勇气。
哪怕丈夫早已再娶并且有了和别人的孩子,有了自己的全新家庭,但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去开始自己的新人生。
她们总觉得这样的行为是受人置喙的,是会让人背地里议论的。
傅景衍反倒劝慰母亲,“妈,李叔叔人挺好的,我对他挺满意的。”
“而且现在你也一直住在南阳了,远离了东晚,也没有人认识你,你可以开启自己的新生活的。”
就这样,傅景衍在自己给自己构想的美好生活里沉浸了几个月。
因为被傅景衍戳破,母亲也会让李叔叔一起过来吃饭,三个人坐在一张饭桌上吃饭、聊天,倒还真像个一家人了。
母亲说,李叔叔老家是东晚的,现在在南阳这边工作,发展的很不错。
之前李叔叔在东晚是正好回老家,所以他们俩就认识了。
傅景衍对李叔叔很满意。
起码他会带着母亲去到更广阔的天地。
傅景衍高考时因为考得好,高中给了他一笔奖金,南阳大学也给了他一笔钱,并且给他免除学杂费。
傅景衍生活里也比较节俭,用钱很少,所以他将银行卡给了母亲,表示自己长大了,可以去兼职赚钱。
但哪怕如此,母亲也舍不得去用钱。
傅母攒钱,省吃俭用了一辈子,就算用钱了,也不敢去用。
她总说,“钱还是要好好攒着的,你这马上大学毕业还要结婚的,男孩子总得有车有房,我还得把这些钱留着给你以后娶老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