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野 第15章 夜钓者

伊达尔星，夜幕降临，星河入海。

一杆精致的鱼竿被随意搁置，一千多米长的鱼线从悬浮艇上落入水中，端的是一片岁月静好。

“哈欠——”，伽莱伸了个懒腰，扭了扭僵硬的脖子，肢体像生锈的机器重新运转一样发出咔哒声，他没在意，大大咧咧地用手背擦去了眼角眯出的泪水，“不玩了，不玩了，三十六个小时了，我撑不住了，别等星鱼没上钩，我被夜使勾走了。”

星鱼原为蓝法拉星球的本土物种，入水化水，只有跃出水面才可被识别，水面翻腾跃出的蓝色倩影如传说中的精灵美人，又被称为“海中飘荡的星辰”。

最重要的是星鱼被发现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原力崩溃的疼痛，因而被尤里比安科考队带回了拉雅星，因其容易被人类灵魂吸引，曾一度被诱捕接近灭绝。

从此以后遗存的星鱼愈发敏感而脆弱，对人类敬而远之，人类捕捉星鱼的难度也大大提高。

正因为难得，拉雅的世家子弟倒是兴起了星鱼圈养竞赛，伽莱一行人此刻正是在诱捕星鱼。

朱象双手撑着下巴，像坍塌的猫咪，声音萎靡道:“我也扛不住了，星鱼太狡猾了，它们肯定感知到我们的气息了，我觉得它们的感知绝对不止一千米！”

陆从白的视线从掠过的云团中收回，修长白皙的脖颈微微后靠，闭上双眼，不置一词。

一撮蓝粉渐变而富有光泽的卷发蜷曲在食指上，被随意把玩着，庞尔跷着二郎腿，连声音也自带一股风流肆意：“啧啧，让你们别来，非要跟过来，现在知道熬不住了吧。上次我和从白来这儿等了七天才钓了一条星鱼，也是这个高度。”

伽莱一听急了：“我们难道也要等那么久？”

朱象应激性闭上眼，熟练地安慰自己，“肯定是因为今天天气不好。”

众人侧目，这里多日来持续天朗气清，但看朱象一板一眼的样子，一点也不心虚。

庞尔嘴角微扬，笑得意味深长。早就听闻，朱象是倒霉事故体，但是他本人对自己的体质毫无认知，总能给自己遇到的倒霉事件找好理由，看来真是名不虚传啊。

“干巴巴地等，我可没那个耐心，要不我下去抓吧？”伽莱说着就想打开舷窗跳下去。

陆从白眼疾手快，拉住了伽莱，他双眉微蹙，就差直说了：你是不是傻？

一向神情寡淡、态度疏离的人，稍微表露出一点生气的迹象，就显现出了绝对的威力。

伽莱果然被震慑住，小声说:“我就是想下去……”

“赤手空拳到水下？！”庞尔简直要气笑了，“还好从白手快，要真被你开了窗，下了水，不到三分钟你就没了！”

“伽莱哥，底下可不止星鱼啊！”朱象紧张地道。

“小瞧我了吧，我记着呢，我带着机甲！”伽莱满脸不服气。

“你的机甲不足以对抗底下的生物！”一向表现得万事不上心的陆从白难得口吻严肃。

“怎么可能？这可是S机甲，我爸特地拜托时禹哥哥做的！S原力对标S机甲，机动性完美！”伽莱很自信。

闻言，陆从白看向庞尔。

庞尔叹了口气，二郎腿也不翘了，耐心解释道：“也怪我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庞勒在这个私人星球养了不少星兽和虫族，虽然，很多目前还是幼崽，但也很危险！为了削弱这些生物的战斗力，这个星球还特地种植了不少致幻致弱的植物，现在这里的空气成分已经和我们人类习惯的空气成分不一样了。要是没有一点防护就**裸地行走在这个星球，基本玩完！”

伽莱脸色霎时一白。

“庞叔叔不是说伊达尔星是游乐园吗？我之前在宴会上听到他邀请伽莱爸爸来玩了。”朱象有点懵圈。

陆从白和庞尔对视了一眼。

庞尔一笑，自小相处的默契让陆从白知道发小又要唯恐天下不乱了。

为避免误人子弟，他率先开口道：“这里不是游乐园，是生死场！”

“实际上这里就是庞勒的游乐园，只不过，也是私人竞赛场！”庞尔耸了耸肩，简单补充了一下，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甚至透露出几分凉薄。

伽莱和朱象当场愣住了。

“是机甲决斗？”朱象的声音有点兴奋，他对竞技的印象还是一年一度轰动星际的机甲竞赛。

近两百年来奉承原力至上的拉雅星际，只有B级原力的朱象无缘战斗机甲，多年来一直被朱家放养在私人星球，可以说是间接性被家族核心放逐，今年才回到拉雅主星，结识了伽莱等人，对世家圈子的潜在面一直了解得不多。

“是斗兽场吧，是用机甲对战，还是直接肉搏？”伽莱热切追问道。

相比于对血腥暴力认知小白一个的朱象，伽莱对比赛和决斗屡见不鲜，不管是私人的还是公开的。

陆从白没有说话。

庞尔也保持沉默。

庞尔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他们的行为要么天真恶劣，要么残忍血腥，要么毫无意义，包括他们现在的垂钓行为。

说句题外话，人类仍在进化的过程中，但取悦自己的阈值却越来越高。

不同于人类和虫族对生存空间的竞争，相当一部分人喜欢制造争斗和厮杀，享受着对力量的碰撞和对胜利的追逐，很难评价，我们是否存在着一种刻入骨髓的恶趣味。

“都有吧，我倒是没亲眼去看，每次过来就是为了钓星鱼，伊达尔星毕竟那么大呢！”庞尔任心中的思绪流过，继续跷着二郎腿，随意道。

“从白哥哥呢？”伽莱看向陆从白。

“我这是第二次过来。”言外之意，所知不多。

伽莱和朱象莫名有一种窒闷感。

时间在略显沉闷的气氛中过去。

四人继续安静等待鱼竿的动静。

又六个时辰过去了，从黑夜到白天再到黑夜，众人皆一无所获。

伽莱等人都有点失落，又因为知道这里存在私人斗兽场，少年人难免隐隐有些躁动。

四人终于决定暂时休息。

……

晚间，伽莱无声无息，绕过庞尔和陆从白，直面朱象的房门。

感应门自动打开，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因兴奋而发亮的眼睛，一切尽在不言中。

二人整装出发，开始了探险旅程。

二人目的很明确，就是底下的伊达尔庄园。

伽莱和朱象脱离舰艇的瞬间，休息室里的陆从白和庞尔同时睁开了眼睛。

……

“怎么这么重啊，我感觉呼吸不过来了！”刚乘上伽莱机甲的朱象忍不住大声喊道。

“唉唉唉，差点忘了调节双人适应系统！”伽莱手忙脚乱一顿操作。

“怪哉，机甲怎么一直歪着……”伽莱头大地看着台面上花花绿绿的按钮。

“呼——终于缓过来了，这就是你的机甲吗，S级机甲，好神奇，不过怎么看你不太熟悉的样子？”朱象一边四处打量，一边问道。

伽莱闻言不满道:“不怪我，这机甲上个月出厂，现在我才第二次驾驶呢，而且双人模式我没试过。”

伽莱和朱象的原力今年发育成熟，下半年，两人都将报考拉雅第一军事学院。原力发育完整是满足驾驶战斗机甲的条件之一，接受机甲训练必须在军校的监督之下，特别是机甲原力链接训练。

也就是说伽莱现在的操作是硬操作，基本没有实现原力控制。

机甲在半空摇摇摆摆，朱象歪回来看向伽莱:“不过为什么是双人驾驶模式，我又感应不了你的机甲？”

伽莱看着朱象，一脸要完的样子:“完蛋，我忘了！”

看着越来越近的水面，朱象终于反应过来了，“啊啊啊，要掉下去了，伽莱哥你稳住啊啊啊啊！”

噗通，水面上溅起了巨大的水花，然后很快又平静下来。

……

…………

麦香拂过脸庞，在那金色的田野上，朱象亲自驾驶着大象玩具收割机，一圈一圈又一圈，享受着丰收的快乐。

“啪——”

是什么声音，还有点痛，朱象晕乎着脑袋想到。

“朱象，你醒醒！再不醒我就扎你了！”

“醒了！醒了！”朱象彻底清醒过来。

“呼——可算醒了，你到底是昏迷了，还是睡着了？昏迷了还做啥美梦啊，梦到笑起来？”

看到朱象清醒过来，伽莱提起的心才落了下来，又有了心思开玩笑。

朱象揉了揉脸，洋溢着满足说道:“梦见我在老家星球开收割机了，一个星球的麦子都是我的哦！”

“收割机？！还有这种东西？农业种植不是早就全自动化了吗？”伽莱震惊脸。

“是自动化啊，不过我喜欢自己动手，我开的是古董收割机，超级好玩！感觉跟你现在驾驶的机甲差不多。”

伽莱一脸愤怒:“怎么可能？！机甲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朱象一脸平静:“我是想象不到啊，你看你的机甲我也无法感应。”

伽莱顿住，脸上闪过懊悔，闪过同情，又闪过坚定:“没事，咱回头找陆时禹，让他为你量身定制B级机甲，保证让你享受到机甲的快乐！”

“伽莱哥，你真好！”朱象心下感动，又恶作剧般给他出难题:“可我是强C级原力啊，B级机甲对我还是很勉强的。”

原力的界定，在低等级阶段荣容易存在模糊的区域，强C级，是说，大部分时候属于C级，经过外界刺激或者一些特殊条件可以跨越C级，短暂到达B级，这种跨越基本不影响身体。

S-A-B-C原力四级，存在少数夹在中间地带的人，3S-2S-S，目前不存在过渡阶段，因为S级到2S级，2S到3S级是一个大跨越，成功之后，原力等级是恒久的，不成功的话，身体无法抵御原力反噬。

“这……这……我让我爸想办法！一定有办法的！”伽莱额头冒汗，又心虚，又愧疚。

“哈哈，那我等着啊！”朱象难得促狭。

伽莱终于明白过来，舒展了眉头，为朱象的释怀而释怀。

“话说我们为什么要一直在海底游啊，乌漆墨黑的，啥也看不到。”朱象看着视窗周遭一片漆黑，无聊极了。

这次伽莱没有迟钝，想到朱象目前的原力为强C级以及和S级机甲的隔膜，导致他对周遭环境的不敏感，在伽莱看来一片明媚的景色，对朱象来说确是一片漆黑。

他稳了稳心绪，扬起笑脸道:“这不是等着你醒来，让你见证奇迹吗？”

“啥奇迹？”朱象着急问道。

“噔噔噔，‘神说这世界该有光，于是便有了光’！”伽莱咧开嘴，打了一个响指，笑得中二极了。

但是，随着一声响指，这静寂漆黑的海底刹那间亮如白昼，目之所及，光亮不止五百米。

这是一个多姿多彩的世界，白皙均匀一看就很好踩的沙子，深红火热的海底荆棘，还有那一串串挂在墨绿海藻上的鱼儿，大乌龟驮着小乌龟缓慢游走着，贝母小心掩埋着今日产下的鲜艳珠子……

好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