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梦野 第14章 原力暴走

永夜，无光，森冷。

黑色的腔洞中，一大一小两座合金铸造的身躯，一向强悍无畏，却诡异地困顿在此。

这次李斯墨和白古面对的3S星兽是黑蝶谵妄，在它的领域内，攻击无效，而且攻击值加倍反弹于己身。不仅如此，就算你不攻击它，但是在其蛹内，对光影、冷热、内心情绪变化的一切超强感应会让你痛不欲生。

黑蝶谵妄，是枯叶幻蝶的虫祖，也是盘踞于达摩星的真正的虫王。

当然，对于这一信息，此时的李斯墨和白古并未知晓。

“不死者”的攻击一向强劲，一旦躲不过反伤，将给自己带来巨大麻烦，因此前面负责试探的是白古，而“不死者”一动不动，简单充当守护者。

冰炮弹、水流弹、电磁炮相继发射，“白象”不信邪，一次次地尝试着，但是每一次输出的伤害都会反射给自己。

黑色的斑驳覆盖了水面以外的一切地方，粘稠的流体尾迹，渐渐的分离成黑色的粒子，摩挲滚动，宛如一粒粒透漏着邪光的黑色眼珠，或细细密密，或粗捧大小。

只是一眨眼而已，白古直面这宛如镜面一般的点点黑珠，挤压污染着整个视野，只恨不得自戳双眼。

依托不断迭代完善的比人眼还精密千百倍的成像道具，白古看它们真真纤毫必现，但这也代表着自己无处躲藏。

白古与“白象”一直是密不可分的伙伴，但这一瞬间，白古恨不得与“白象”脱钩分离。

但是原力绑缚的操作台竟然无法自控，得亏李斯墨在一旁越级强硬干扰，让他脱离了联结，才不至于癫狂而死。也因此，现在的“白象”没有原力意识调控，只能简单地手操。

黑色的眼珠滚动着，忽大忽小，不管怎样变化，仿佛都有无形的射线牢牢将白古锁定，让他逐渐生不出反抗的勇气，白古心中充满了无力感，但是战士永远不会妥协，他闭上了双眼，自动削弱了感知，一次又一次尝试直觉性攻击。

和强大的怪物对比起来，白古的存在简直如蝼蚁一般。每一次对黑蝶的全力攻击对它来说都仿佛不痛不痒。

毫无破绽……白古不可避免升起了失落感和焦虑感。

黑色的存在仿佛无边无际的噩梦逐渐将他笼罩……

几百年来，随着人类探索领域的扩大，在面对各式层出不穷、强悍无比的星际物种时，人类利用机甲武装了自己作为碳基生物的脆弱的一面，有了近距离与之对决的勇气。

随着宇宙中多种新元素的发现，配制了更强悍的多重合金，不断武装机甲的内里，而愚金的存在为人体与机械构建了金属脉络，也变相填充了其血肉和骨架，从意识层面实现了人与大部分金属材料的交互联动，这是机甲历史的跨越。

在这里，这也意味着机甲的感知就是人的感知。但我们知道，如果人体在短时间内接收了超强的刺激，超过了一定阈值，人就会受伤，这种伤害在感知灵敏的人里，就更明显了。

无疑，3S等级原力的李斯墨这次将面临巨大的考验。

……

“白象”被攻击一再落空的苦恼所主导，白古双眼不知何时染了黑醫，仿佛同归于尽一般，鼻腔火焰弹、双肩狙击炮同时发射，轰炸加持的温度瞬间扩散了整个腔洞。

“白古！”李斯墨暴怒的呼唤直接将白古眼中的阴翳吓退。

白古瞬间清醒过来，不可置信，他竟然被控制了心绪！他心下羞愧，手上一个用力，操作杆直接变形。

但是冲天的火焰直接包裹了自己，仿佛自虐一般，白古没有避开第一波冲击，焦黑的气味意味着这层反伤削弱了“白象”的防护层。

一个晃眼“不死者”冲在最前，几乎同时发射液氮弹，冻住了迎面而来的火焰反扑，但是，超低的温度不可避免地反弹向自身，“不死者”的胸膛挣扎着发出轰鸣声。

“不死者”穿着冰甲沉入水中，冰湖的水同样透寒彻骨，李斯墨的四肢贴合了多重神经元件，超强的传递效率瞬间冻僵了他的头脑。

在一瞬间的麻痹过后，“不死者”应急系统粗暴地切断了人与机甲的感应，无人主导的机甲一个趔趄，震荡出一把冰雪花。

但是现在仅仅因为温度的冲击，“不死者”便失能故障。

冰冷的提示声响起:“故障……请求重启……系统自发进入重启……”

系统自发忙着消融液氮，直至熄火，李斯墨都没有反应。

驾驶舱里，李斯墨四肢僵直，凝望着上空，只见一片深不见底的黑色。

在3S原力意识空间的一角，尚且保留一份清醒意识的他苦笑着感叹，第一次感觉太过灵敏的感知给人带来的困扰。

也许有人奇怪，明明原力感知越强的人受到的影响会更大，为什么李斯墨还能保留清醒的意识？

因为，中和。

李斯墨和尤布斯曾在一个星球中联手重创3S星兽“行尸”，和黑蝶谵妄相反，“行尸”的特性是使人麻木，情绪感知降到极点，直至成为心里意义和生理意义的肉身石头。

虽然险险胜利，但这也让曾经和“行尸”打过交道的李斯墨个性越来越“静默”，令人越来越有距离感。

同时，仿佛年少时张扬肆意的意气不曾存在，更显锐利和戾气。

而他心性所受到的影响在这里则表现出来有一定抗性，不容易被主导情绪。

本来洞底冷冽的空气因为白古莽撞的举动而变得闷热，李斯墨仿佛置身于冰火两重天中。尽管失去了机甲的保护，他并没有陷入恐慌和绝望。相反，他保持冷静并努力思考对策。

但仅仅冷静自持是不够的，黑蝶谵妄的成长速度超乎想象。

即使一再干扰，黑蝶谵妄依旧快速变化着，好似蝴蝶破茧，整个洞腔都成了它的温床，李斯墨和白古则是它的猎物。

黑色的墨渍彻底脱离了冰面，黑色的触角试探地在李斯墨跟前晃荡，梳理着羽翅的蝴蝶姿态越发张扬，蝶翼边缘流溢着金属锋芒的镰刀悄然伸展，黑蝶终于以完整态，俯视着李斯墨。

相较于“不死者”，足足有十倍大的黑色的躯壳，长长的触须遮掩了尖细的钉牙，鞭节尽头垂坠着两颗硕大的白色须球，其中闪耀着灼眼的光芒，那便是白古和李斯墨最先注意的那两颗“星星”。

铺天盖地的压迫感……

倏忽，两星光芒由莹白转为铁锈般的红，尖嘴下的触须张牙舞爪，眼看死神的镰刀就要来捕获它的猎物。

“白象”猛地挡在“不死者”前面，吸盘似的长鼻向黑蝶的触须一吸，超强的旋流吞咽了两根触须，仅仅两根触须便堵住了“白象”的发射口。

相当于自毁式的行动拉得黑蝶猛然下坠，仅仅是一秒的惯性，黑蝶悬空停住，触须不再柔软，反而陡然刚硬，在狭小的空间内和炮弹膛口的承载力碰撞，白象的象鼻很快破碎解体。好似鼻孔被拳头炸膛，白古没忍住，喷了一把鼻血。

在这巨大的冰洞腔体里，因为黑蝶的加入，反而显得狭小了，黑蝶钢铁一般的扇翅疯狂舞动，使得地底的气流抬升涌动，白古感受到呼吸愈加滞闷。少了长鼻的平衡与炮弹出口，白古识时务地躲在“不死者”后面。

好似嘲弄一般，黑蝶丝毫不理会白古，它的触须仍旧只是围绕着李斯墨，却又没发起进攻。

“不死者”僵硬地浮沉着，银色的外壳仿佛又镀了一层银光。那可不是什么好事，这表示感知中枢没再自发调控，才使得冰霜薄膜任意侵染“不死者”的外壳。

但奇怪的是，明明看似任人宰割的“不死者”，黑蝶谵妄却没有肆意攻击，而只是逡巡试探。

彼此在僵持，在等待，但到底在等待什么，白古不知道。也许3S的世界，对于S的白古来说太难理解。但是，白古一如既往地相信着李斯墨。

此刻，被白古寄予厚望的李斯瀚沉在意识海中，好似灵魂切成了两半，一半在煎熬，犹如困兽般挣扎，一半在意识空间的角落一边冷眼旁观，一边思索着在此情境下，如何破局。

已知在一再试探下，李斯墨总结他们所遇到的问题在于攻击无效、攻击反弹乃至情绪诱导。

但真的只是如此吗？

它在等什么？

毕竟，对它来说，白古甚至李斯墨都算得上唾手可得的猎物。

李斯墨恍惚间想起了与枯叶幻蝶交战的时候，也曾堕入深海……

永无止境的黑夜

吸血的蛭虫

饥饿的鬣狗

究极陨铁铸造的牢笼

密密麻麻的毫针

百万伏高压项圈

蜷缩哭泣的男孩

……

重瞳灰眸的怔然

……

还有那直刺面门的黑色蝴蝶！

李斯墨再次被双眼的剧痛惊醒。

山水氤氲的双瞳骤缩，又扩大，显示着情绪的剧烈起伏。

李斯墨心想，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了。

李斯墨不自觉勾起了嘴角，自得中带着点邪气，又透漏着点疯狂，他昂扬着头颅，眼尾的痣也挑高着，尽显张扬和肆意，好像回到了曾经与那人并肩作战的时候。

“不死者”又活过来了一般，机械的身躯拧动着，发出嘎吱的声响，周身的冰块很快脱落，双足的推进器喷涌着嘶吼着，荡起了浓浓的烟雾，背部折叠的钢铁翅膀伸展，助力他迎向了黑蝶。

真的永远存在攻击反弹，攻击无效吗？

恐怕未必，只是因为过远的距离导致的错觉，或许是黑蝶有极限的恢复体质，或许是空间转移，磁场偏移这类的手段。要验证这个，只要去打破这个界限就知道了。

力本身便是相互作用的，极近的距离，极速的操作，才能看到真相。

在“不死者”行动的同时，黑蝶的触须也伸展开来，阻挡着李斯墨靠近，“不死者”右手的光刀顺势挥出去，只看到了火花嘶鸣，触须完好无缺，刀柄的链子锁环适时捆绑，但很快被挣脱，从材质来看，“不死者”的武器并不占优势。

“不死者”与黑蝶谵妄悬空对峙，光刀飞剑锁甲等轻质武器不见效，但也没有多大的反伤。但这一试探，李斯墨对对方的数据更加熟悉。

只要避开蝶翼的翅刀，尖嘴下的流须，还有最强悍的节鞭触角，黑蝶完整态下反而比不完整的时候好对付。

“不死者”和黑蝶好歹还有十倍的体型差，弱小的“白象”没啥存在感，只好蹲在冰潭里着急，无能为力只好为李斯墨默默打气。

突然，白古接到了李斯墨的命令:“白古，冰湖底部三十公里以外与外海连接，你先离开。”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样，他直接再补充了一句:“等完事后接应我。”

白古心里一喜又一忧，喜的是看来表哥有计划了，忧的是让自己离开等待接应不知是不是安慰自己。

之前白古他坚持留下来，只是认为他在这里会对李斯墨有所帮助，但现在看来，他的存在要成为拖累了。

没再纠结，他很快回复:“好的^O^，表哥，我等你。”

说完，“白象”由陆象成了海象，沿着冰湖底部的旋流快速飞驰游走。

李斯墨坚持着没有倒下去，一直到感应不到白古的气息了，又估摸着延长了时间，才终于释放了自己。

“不死者”头部的防御全部移开，李斯墨大大咧咧地面向黑蝶，3S原力肆无忌惮地挥舞着，对应着黑蝶的触须。

像是受到什么吸引一般，黑蝶终于不再小打小闹了，节鞭的星芒由铁锈红转为暗红，又转为深不见底的红。

是渴望，是对3S原力的渴望。

李斯墨了然，他果然没有猜错。

在同等级甚至强等级实力下，明明占尽优势，是什么让它容忍甚至耐心逗弄着白古和李斯墨？是因为他们中间有它想要的东西。

在意识海里，黑蝶触角妄图伸进眼眶，吸取脑髓，恐怕不是偶然。

人类进化出原力，原力的髓核在于脑部。

冥冥之中，他感应到了这个强劲的敌手，他回应召唤而来。

现在是决战的时候了。

“不死者”冲腾着不屈的战意，胸膛的能量鼓胀，几乎要迸发出来。

足部推进器火花四射，钢铁羽翼搅动着漩涡横流，左手钢铁包裹的手指舒展，中心是狂转的旋流，带来强大的吸力，黑蝶本该驾驭风，却被风带动瞬间迎向了李斯墨。

“不死者”毫不闪躲，右手一抓，重材包裹的肘关节给黑蝶腹部狠狠来了一个肘击。紧接着，膝关节上的轻质炮弹弹射，近距离下，双方都被轰了个头晕目眩。

“不死者”受到了强烈冲击，胸膛的能量反应区出现了滞涩，黑蝶两个节鞭便直捣李斯墨面门，节鞭尽头暗色的光球乍然裂开，是发丝一样大小悬挂着根瘤一样具象的突触，贪心地攀附着李斯墨。

这时，凝胶护盾突然闪现，黑蝶突触的攀附突然一滞，就在这一瞬间，雷电一样的能量刃爪，死死束缚住了黑蝶。

李斯墨举起左手，左手三个膛管出列，粒子炮，能量炮，电磁炮三弹，几乎同时出膛，巨大的能量瞬间坍塌了整个冰洞，宛如火山爆发，几千米的冰层瞬间融化，瓢泼的冰水瞬间又汽化，蒸腾着整个谷底。

李斯墨在爆炸的能量下，险之又险地触发了安全屏障，但是“不死者”却也头身分离了。幸运的是，黑蝶最厉害的鞭节也和蝶身分离了，碎成了几段。

没等爆炸的余波散尽，黑蝶又化成了漆黑的墨汁，但这不是最终的形态，它全身又变成了亿万根头发丝一样的粗细物，团成了一个黑球，滚动着来到李斯墨跟前，这时候的黑蝶和“不死者”的头部一样大小。

黑色的点状根瘤若隐若现，时不时闪烁着荧光，这让这个大黑球十分具有存在感。

在李斯墨的眼中，黑蝶根瘤毫针细密，呼应着3S原力的频率，一再捕获着李斯墨逸散的的能量。

面对黑蝶的新形态，李斯墨无声冷笑，山水氤氲的眼底被血色覆盖，满是决然。

3S的星兽从实力上来说，要比3S的李斯墨更加强悍，如果，李斯墨有自己配套的3S的战舰，那双方还真不知道谁胜谁负，可惜，可惜“太霄”至今未能来到这里。

李斯墨此时孤军奋战，他的手下也正艰难地将战斗进行到底。

水晶地龙攀附着朱颜，朱颜的短发软塌塌地贴合着头颅，那是被鲜血滋润的。被掠夺原力的情况下，原来每一个毛孔都会流血。

……

李斯墨敞开视窗，原力从他身上的每一个精孔逸散。

一般人的原力无声无息，无色无味，那在黑蝶谵妄看来，李斯墨的原力是地底滚烫的熔浆，寒潭下静寂的水流，既萧瑟凛冽又赤诚热烈。

黑色的根瘤宛如吸盘，将李斯墨紧紧缠绕，很快，“发丝”肉眼可见变得膨胀。

如果说原力也是一种能量，现在李斯墨就是在向黑蝶投掷能量炮。

李斯墨孤注一掷，爆裂的能量疾速向黑蝶灌注。

冲天的红光从深夜的极地震荡开来，传向整个达摩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