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远舟与朱厌,一起死,或一起活,你选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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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伞张开在朱厌面前,浓重的红色雾气萦绕着,似有什么,在召唤他一般。
手指伸出去,虚握着,最终攥住。
霎时间,天地寂静一片。
朱厌抬起头,视线越过伞底,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处在了一片全白的空间,天是白的,如果有天的话,地也是白的,如果有地的话,哪儿哪儿都是白的,无边无界。
朱厌环顾四周,黑夜不见了,暴雨不见了,离仑敖因不见了,卓翼宸文潇不见了,就连那个力量可怖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卓翼轩”也不见了。
而伞,也不见了。
只有他朱厌。
朱厌转着身,茫然四顾。不知多久,远处的一片白中,终于出现了一个人影。那人半黑半白的长袍华贵繁复,打着伞,正向他款步走来。
没有风,却吹起了他的发丝与衣袍。
走的近了,看见一张成熟妖冶的脸。粗看去,只记得肤色惨白,唇色殷红。
细看去,才发现眉眼深邃,浓眉入鬓,其下一双桃花目含情,如有水波氤氲,那眼尾微微扬起,似有红晕。而高挺的鼻梁下,是两片多情亦无情的薄唇,噙着浅浅笑意。
朱厌心想,明明和自己是同样一张脸,怎么感觉却如此的不同。
那人站在那,仿佛一颦一笑一转眸,都要吸引了目光去。
“赵远舟?”是发问,也是肯定。
没有反驳,便算是应了。“赵远舟”缓缓开口,嗓音低低的,颇有磁性,“诶,我可等了你好久了,怎么才来。”
和精致的形象正相反,语气听起来不太正经。
“……”朱厌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赵远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妖?是眼前这般看起来人畜无害还有几分玩世不恭吗?朱厌想起人间流传的极恶之妖救世的话本子来。
还会一心求死吗,还会辜负挚友吗?
“赵远舟”举着伞,抬手好似掏了掏耳朵,“喂,你想什么我可都听的一清二楚的。”
朱厌也不怕他听,光明磊落。“我不要变成你。”
“赵远舟”闻言狡黠一笑,“我就是你,你就是我。由不得你选。”
朱厌蹙眉,似有嫌弃,“我才不要变成你这副德行。”
“赵远舟”闻言捂住胸口,似有伤痛,低头垂泪。“我知道我就是个败类,明明有大荒之上无可匹敌的妖力,却活的自怨自艾,遇到事了只会逃避。我固执己见,替他人决定生死,又背信弃义,不该长嘴的时候,嘴巴毒的要死,该长嘴的时候,又变成了哑巴……”
他情真意切,说着说着,竟真有泪水滴落下来,“如此想来,是我不配。”
朱厌哪想他是这样的“赵远舟”,一时无措,忙上前安慰。
却哪想“赵远舟”抬起头来,掌心向上,托在自己下颚处,接着了滴落的泪水,向朱厌一眨眼,“怎么样,本大妖的演技不错吧?”
朱厌无语。他想着我后来怎么就活成了一个神经病。
可怜又可恨。
明明自己疼得要死,疯狂的向自己身上扎刀子,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
“赵远舟”皮够了,将他手中的伞递向朱厌,朱厌却不接。“赵远舟”也不急,就那么举着,听朱厌有话要说。
朱厌说,“这两年,我活得很好,没有戾气,没有不烬木,没有记忆,虽然时常也会困惑,但身边总有离仑陪着,有敖因陪着,有小槐树精陪着,还有其他大荒上大大小小的妖陪着。我活成了一个恣意妄为的小妖,睁眼玩,闭眼睡,每天无忧无虑,连修行也不怎么上心,毕竟离仑会渡给我。”
“赵远舟”闻言点头,笑意浸着眼底,即羡慕又妒忌,“那很好。三万四千年,我已经忘记了做小妖时的快活了。并且我自出生就要学着控制戾气,并不怎么恣意。”
朱厌又道,“唯一不顺心的,大约就是离仑总是不准我接触人间的事,他怕我忆起什么来,再生死志。听不得,说不得,去不得。可我哪有那般脆弱。后来又发现实在拗我不过,与其让我偷溜出去,还不如他陪着,于是他也就陪我去了。”
“都说离仑是槐木成精,是木头,可他哪里是木头呢,他从来都知道我的喜好,愿意迁就,愿意让步。他对感情的通透与执着,我并不及他万一。”
“赵远舟”听着,默然垂下眸去,天上没有光,伞面却在他的脸上遮出一片阴影来。遮住了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那感情他也曾经得到过,独一无二,只是被他的死志推远,拒之门外。
“有你的死,才有我的生,说到底,我该谢谢你。”
“赵远舟”唇角弯起,牵出一抹笑意,那笑容太苦了,在那样一张精彩绝伦的脸上,实在太过难看。
??
“不客气。”
他的眼底有情绪涌动,那样苦,那样涩,透过那样的目光,仿佛就能看到他那可悲可叹的一生。
“可我就是你啊。说这些,并不是要拿刀子扎你。扎你,无非就是扎我自己。”朱厌想他这次是真的难过了,并不是在演戏。
“我没有经历过你的苦,想来说着轻巧。但我们若合二为一,或许我就懂了。可我还是想说,我们总不该如此脆弱。痛了,就说。难过了,就哭。累了,就歇一歇。你总要先接受自己,才不至于把自己逼死。”
“你若自责,就想办法弥补,因为有一个人,是哪怕连你都放弃了自己,却自始至终从未放弃过你的。”
“为了他,你不要活下去吗?”
“赵远舟”忽然就笑了,那笑容有些释怀,他道,“我想起来了,三万年前,我也是这般的,虽然生为戾气容器,可总觉得还有希望。可后来经历了太多,慢慢的,我就乐观不起来了。见到你,我倒是高兴,就像又见到了最初的自己。如果你能一直这般,就好了。”
朱厌应着,“会的。”
我不会用笑容掩饰伤痛,用玩笑揭过伤疤,我不会把爱意埋藏在心底,嘴上却讲着最恶毒的话。
朱厌抬手去接那把伞。我不会变成你,但我终将成为我。
一柄伞,分开两端,伞的那边,是“赵远舟”看着朱厌,眸色温和,他说,“求你护住离仑,别让他死,也别像我一般伤他。”
朱厌接过伞,“不用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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