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闹出了这一波动静之后,赵远舟的神识又归寂于沉静。但令卓翼宸欣慰的是,文潇日益可见地开朗了起来。
神女大人终于不再执拗于西海畔,大荒的妖都知道,神女大人如今有了两个很了不得的打手,一个是先斩应龙后斩朱厌,传说可诸尽妖邪的少年冰夷,另一个是人间武神、死后成魃,却不知为何要来大荒的女鬼,而这两个打手的分工也十分明确,一个负责敲门,一个负责扛货。
对,扛货。
神女大人对大荒的众妖习性了熟,但她似乎总是听说过一些不知道哪里传出去的野路子消息,十个里面总有一半是错的。最近也不知她哪根筋搭错了,挨家挨户地登门上访,专问谁家有延年益寿的秘门偏方,哪山的当家主妖有不死不灭的灵珍异宝,又或者,有什么死而复生、借尸还魂的逆天法术?
这分明是钓鱼执法!
众山上的大妖们总是不胜其烦,神女大人的小道消息有很多都是人间误听误传,一会儿要这个割片儿肉,一会儿要那个拔根毛,小妖小怪的,她还看不上,说书上没记多半没谱。于是大妖们之间开始广泛关注起神女行踪,若是打远看着那三个二世祖往自家山头过来了,赶紧一个原地土遁,跨三山越五海的,离家串门去。
来敲门的那个女魃,小妖们都很熟悉了,她总是礼貌地扣扣山底结界,问一声,听说此地当家大妖乃谁谁谁,能如何如何,前来论证。然后小妖们就乖乖把头摇成拨浪鼓,按照自家当家大妖交代的,回上一句:“不听谣不信谣不传谣。”
“他们都串通过了的,”文潇笃定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又划下一笔,上申山,当扈,婉拒。
“文潇,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碰了一鼻子灰的裴大人尴尬地低头摸摸自己的鼻尖,那边的文潇点头十分认同:“的确不是办法,我们的行踪目标太大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裴思婧哑然,若不是看到找回赵远舟前的那三日文潇异常的样子,她现在指定不会同意与文潇这样到处胡闹。裴思婧望向旁边乖乖当小跟班的卓翼宸,在他眼里看到同样的纵容和无可奈何。
那只猴子冒个泡就又继续沉睡了,与其让文潇惨惨戚戚地昼夜盼念,还不如……找点事干。
收束回到白帝塔,今日又吃了一日的闭门羹。文潇也不恼,她复又拿出那张契纸,解下腕上赵远舟送给她的白玉,重叠到那个血指印上。文潇从额间抽出一抹神力,温润地包覆住白玉。
受到神力吸引,契纸上的妖血慢慢地向玉上迁移,盘绕游移在那束雕刻的不知名小花上,仿佛还在洋洋得意地挑问着那句“送你的,喜欢吗?”
文潇看着那个献花的小猴,笑得温柔:“哪里来的大白猿,刻个小猴送给我,手艺真差。”
那股正在悠闲缠绕的妖血摹地停住,负气一般整团拍击到小猴的脸面上,仿佛在质问,这是猴吗?这分明是堂堂白猿不才在下本大妖我本尊!
文潇被他逗得发笑,指尖轻轻抚摸小猴的面门:“赵远舟,你这个骗子,这个小猴既是你出生之地的山玉,你为何不与我详说?总是这样,话藏一半在心里,偏要我来猜,若是我没有猜中,你就在纸上躲一辈子?你这负心的家伙!”
玉上的妖血静静流淌环绕,赵远舟的神识细若游丝,无口能言,无形可化,被欺负得苦不堪言。
铜玲响了三响,卓翼宸在门外轻轻敲动,推门走了进来。
纸上的玉石复归平静,任再多神力加诸,也毫无动静。还是这样,文潇默默地看着它,即使一直有她的神力环护,每当有任何大妖小妖靠近之时,赵远舟的神识都动不得分毫,安静得,仿佛刚刚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文潇一个人的臆想。
“文潇,”卓翼宸站在文潇的桌案边,他看到文潇全神贯注盯着那纸契约和腕石,“还是……毫无声息吗?”
文潇摇头。尽管卓翼宸和裴思婧都曾多次使用术法探查,那白玉似乎只能够与文潇的神力相呼应,不管是卓翼宸还是裴思婧,似乎都完全不能感受到赵远舟,而唯一能够证明他还在这里的,除了文潇,就只有云光剑了。
契纸上的血迹越来越浅淡了,赵远舟的整片神识,几乎就要完全转移到玉上去了。文潇依然没有得到丝毫能唤醒神识的线索,难不成真的也要将他封印到什么地方,千年万年地慢慢苏醒吗?
赵远舟,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