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被拉扯出现在面前时,衣服已经被浸湿大半,勾勒出肌肉线条。
弟弟惊吓过度,无助地揪着男人衣摆。
这边,裴晚安垂下眼,自己衣着单薄,额头滚烫,快咳出一团血来,快站不稳了。
可周围乱翻了天,没人管这个透明的高级会长。
即使出现的那个年轻男人是众人眼中他的爱慕者,私下知晓的爱人,看似正是与弟弟在偷情之时。
“学长哥哥,你就看不到我吗?”
其来的发问仿佛涌动的暗流爆发了,让人都明白,这一句,意味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变质。
看来叶落落已经推进到了这个地步。
“然后呢。”温亭湛声音漫不经心,指尖轻转着什么。
裴晚安在完全拉起兜帽的黑色卫衣下,睫毛一抖,察觉到了温亭湛投过来的眼神,尽管带着疏离和陌生,但显然,温亭湛已经认出来了,他是谁。
“学长,其实你应该放过你自己……你为他付出再多,也没有意义的,我当初是做错了,但不需要你也同样站在他那边向我索取赔偿。他从来都不会属于你,你真的以为他眼中还会再看到你吗?”叶落落抬手,勇敢地拉住了温亭湛衣角,“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太可怜了,被困在原地太可怜了。尽快好起来,还有更美好的生活在等你,明白吗?”
温亭湛像在看戏,主角应该接话,却慢悠悠地过了一会儿,才懒洋洋地搭了一句:“这些话你最没资格说。”
叶落落却很坚定:“我确实没有资格,那就当是为了他吧。虽然你们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他一定也希望、祝福你能开心的!”
……不。他其实是个很小心眼的人,爱得这么深的人就这样忘了他,他会生气的。
叶落落又重复道:“他真的会希望你开心。”
温亭湛:“你想表达什么。”
语气依然慵懒。
让叶落落脸逐渐红了起来,有些鬼使神差的殷切:“学长哥哥,不要喜欢他了,你喜欢我吧。”
“你的脸呢,刚才一起掉水里了?”温亭湛眯了眯眼,拖着点兴致缺缺的尾调,一脸玩味的笑着,浅色眼底却似乎只有凉薄。边说,温亭湛边习惯性地摩挲着右手食指,将右手食指上的空位所占据的戒指重新带上。
叶落落脸上笑一僵。
温亭湛给爱人做了世上最好看的戒指。
那对戒指是玫瑰与单膝跪地捧心的骑士,其上圣母在庇佑着他们,诞生是,希望爱人觉得自己比世界上的一切都更值得被爱。
一枝玫瑰有多少根刺,一颗心脏到停止跳动之前,会被扎上多少根刺?
你会选择拥抱玫瑰,直到心脏停跳,还是用玫瑰,换一颗鲜活的心脏?
一个邪魔,竟也虔诚起来,盼神灵降福于他所爱。
叶落落告诉自己不能嫉妒。
旁边有人在窃窃私语:“真的离谱,温亭湛为什么会爱上一个伤害过他爱人的人,又为什么会爱上一个根本与他没有发生过任何真实情感瓜葛的人。那是他生命中的光,那是他护了三年的掌心宝,据说他们还曾领养救助过一个走失的小孩子,他怎么会因这些人,而伤害他的初恋,他的落落。 ”
“甚至,在和小落少争吵时,小落少拿下他们定情的戒指扔进了喷泉,他屈从于本能第一反应就是去捞那枚见证他们爱情的戒指不是吗?”
是啊,为什么呢。
他与温亭湛经历的事都被修改成了叶落落与温亭湛之间发生的,这是自然。
“我们怎么也曾经是初恋……你何必要羞辱我……”叶落落脸被羞辱的红了,眼中含泪,“你究竟还要我怎么做,我还要怎么做才能补偿我犯下的错,我去跳楼,我用命补偿他那三年受过的伤,可以了吧?”
“别急呀,我没否认我们有过一段。我有过一个爱人,他教我爱人。连这枚戒指都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不是么。”温亭湛忽然笑了,轻蔑的、讽刺的、不礼貌的笑,说得礼貌,却仿佛在嘲笑叶落落,嘲笑他的无知自大,
“你也真的管太多了。”
温亭湛犹如恶鬼,嗓音温柔:
“我是不明白,犯了错弥补就可以吗,弥补了别人就得原谅你,接受你吗?全世界都得爱你,有人不爱你,不选择你,你就要跳楼。”
“像你这样的人——”
“我爱你。可我好奇怪,我怎么会爱上你,我是不是脑子有病呀。”
“你!”
叶落落还没有生气,跟在身边的五人组先不满了,
温亭湛被洗脑后,陪在执笔人身边。
但总无聊地打哈欠,一副被迫打工,实际上总忍不住生无可恋吐槽的架势,这让裴晚安他都怀疑,是不是执笔人的复活出了问题,弄得温亭湛精神状态不好。
此刻,温亭湛居高临下看着这些人,脸上先出现了某种被震撼的好笑,接着又涌起了那种熟悉的不耐烦,态度骤然间大改,贴近叶落落,变得柔情蜜意。
叶落落的脸顿时红了,看着附在耳侧的年轻男人,眼里的情意都要滴出来,向这边缓缓微笑:
一个建立在撕毁他人爱情的所谓“爱情”也必然是处处违和,让人难以下咽又如何。
来日方长。
*
裴晚安无心再听,循着空隙摸索着去温亭湛在遗物里留给他的指引,下一颗心脏会出现之地,却不知被谁撞倒,跌进了一个怀里。
这人扶住他,声音里有一丝笑意:
“请小心。”
是温亭湛。
他温热的呼吸落在耳畔,裴晚安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黑豆蔻香,微微皱眉,推开,向后退了一步。
温亭湛,如今叶落落的“初恋”,当今裴氏集团显而易见未来的入赘女婿,形貌即使在那群二代纨绔子弟里,气质也是天子骄子,醒目的显眼。
在叶落落身边那群人,
尽管家境都毋庸置疑的优越,可对温亭湛也产生了好感的并不少。
罗妍显然爱慕着她落少的未婚夫,只可惜她根本就接近不了温亭湛。
她哥哥,罗延知成削尖了脑袋要攀附这位有眼人都看得出会是名门一代的公子。
现在的温亭湛失了忆,与那群人在一起,还是尽量不接触的好。
“你是要下楼去看刚刚发生的那场车祸?”
温亭湛语气很有些疏离。
不是对他,是对血腥维持着的距离感。
裴晚安涌起了种不适,当然,那些血淋淋的场面会让这些与他同阶级还多出一层自诩上等人的少爷小姐,十分嫌弃。
他恨极了这些人的这种态度。
当初在医院转述“吞药车祸掉下悬崖后的温亭湛”时,那种表面“心善看不得悲惨”,实际嫌恶的态度。
他也讨厌温亭湛变成了这样风花雪月、不知疾苦的公子哥。
“你还是不过去的好。”
“我只是想送那个陌生人最后一程。”
“那个人脸被车轮碾碎了一半,肠子流了一地,确定要过去看?”
他慢悠悠说着,裴晚安一阵晕眩,扶住了墙,浓烈的血腥气袭来,差点吐出来,捂住了嘴。
“定不负相思意。”
温亭湛语气依然慵懒。
裴晚安好一会儿才缓解恶心,莫名地问:
“你说什么?”
温亭湛在看他,一双极浅的眼瞳如蛇,眉头下压时的狠厉盖过风流,从眉尾到颧骨横亘的暴戾彰显不好惹,又在烟雾缭绕里抬眼瞥你,只这一眼就足够让人生怯,是漫不经心的威压。
这般盘问的架势,从未对他有过。
“不巧,我在喷泉捡了东西回来,恰好经过了现场,听到这是那个在车祸当场死亡的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手心纸条这行字,我没看错的话,最后一句也是这句话吧?”
“是。”
裴晚安仿佛又看到了他拆开新的纸条时,与上一次进行对比,惊讶的睁大了眼。
温亭湛继续说着:
“那人是裴氏集团旁支员工,家境贫寒,受尽白眼。只有一个阿姨看他可怜,接济他,让他买书买药,后来董事长二婚的夫人为了站稳脚跟,不巧,大清晨让一个人撞见了她外遇与别人厮混在一起的事情,本来她已瞧不上那人,可见那人也一朝跃龙门,两边都舍不得,于是她勾引那人,他没抵制住,二人颠鸾倒凤中,让一个环卫工人不慎撞见。那天,火葬场多了具不知名烧掉的尸体,如今他只有一个愿望别无二心,就是玉石俱焚,开车撞死仇人也赎罪自杀,我说的对吗?”
裴晚安沉默不语。
被黑色卫衣的兜帽覆盖的脸,只露出一个肤白似雪的小小的尖下巴。
“唯一羁绊,黯淡葬送,你可怜他吗?”
他没有回答,温亭湛继续说:
“‘定不负相思意’的上一句,是‘只愿君心似我心’。”
裴晚安终于开口:
“你想说什么?”
温亭湛一扫慵懒,声音变得满是侵略性的玩味:“听赶来殓尸的医生说,那人的心脏,被诡异的掏走了。”
裴晚安沉默了一瞬:“所以呢?”
“刚才,你人在哪里呢。”
“你怀疑我?”
裴晚安浑身都是冷的。
猛地抬头看温亭湛。
他算看清楚了这个流氓,是无可承认的魅力很大,可也很难驾驭,之前把他气哭好几次。
如今,更是比谁都心软,也比谁都心硬。
“是什么人?”叶落落身边那五人组里的其中一个人,扬声在问。
裴晚安就是死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竟然会有他被爱人的遗物亡魂保护着,又被重生后失忆的爱人抓住,即将亲手送到仇人手中的情况出现。
他苦笑一声,伸手拽住温亭湛的衣角,扯下了卫衣的兜帽。
如果不是被温亭湛的身体遮挡,围观的人一定都会倒吸一口冷气吧。
不再是白月光纯洁无暇,而是憔悴麻木,每一天都是为了不浪费爱人的遗物生生捱着,一定很可怖吧。
裴晚安压抑地笑了起来,笑得浑身颤抖,笑得要喘不过气,笑得,又咳出了一阵嗓子剧痛。
“算我求你,我已满盘皆输,没多少好日子能活了。古往今来,争斗失败的人自生自灭,寸步难行都难,我妈妈早就不在了,祖母不疼爱我,身边拥簇我的也早都转投到了同父异母的弟弟门下,我孤立无援,你觉得我能做什么?至于我刚才在哪,你去问你久别重逢的初恋爱人,他最清楚。”
裴晚安拉起兜帽,垂着头轻声说:
“你见过真正的黑暗吗?”
“仿佛海底四面八方压过来让你喘不过气的黑暗。”
“拼命呼救却无人回应的绝望,不断下坠溺毙。”
“像你现在这样的高高在上,是没感受过的吧?”
温亭湛没有说什么,不远处,叶落落身边的五人组正在堂堂正正地说着:
“落落让董事长把那个裴晚安关在家里,好好反省,应该能有些作用吧。”
“希望他摆正位置,又不是古代了,什么嫡庶尊卑,识时务者为俊杰,落落你已经算好心的了,还愿意给他一个栖身之所。要我看着烦死了,早把他弄死。”
他回国后一直体弱多病,之前割腕殉情后,分裂出第三人格受了巨大的刺激和冲击,就开始怕黑。
就像五人组的发言实际上代表的,不是他们自己的自由意志,而是替那个羞涩的叶落落,自己不好发言而发的声。
清醒状态下,在叶落落执笔操纵下的裴振国,不能也不敢对他做什么,可当他发病时就不是了。就在叶落落在集团与温亭湛浓情蜜意之时,他在黑屋里感受彻骨恐惧,发着高烧,咳了死去活来,终于昏死了过去。
不知多久才醒来,抓着纸条上的内容,乔装打扮,假扮成一个路人,来了公司。
*
裴晚安绕过拐角处,进了卫生间。
走到隔间的最后一间里,摩挲着纸条,上面写着“定不负相思意”。
相思,相思,却不一定总是为爱情。
还可能是,许愿。
裴晚安嗤笑一声,然后握着纸条闭上了眼睛。
一片黑暗中渐渐地生出了些许亮光,那是点燃了的两簇火光。
细细看去,那是两颗心脏。
错觉它们还温热着,还在跳动。
黑暗里传来嗡鸣,那是这个世界的残余意志:
“孩子,按照你爱人给你指的明路走下去,点燃越多心脏,他们尽管会很快遗忘自己曾大快人心手刃仇人,可他们付诸行动过的努力,会在最后修正完毕的世界里达成夙愿。”
尽管黑暗笼罩,裴晚安的眼前却渐渐亮了起来。
他的视线里出现微弱的光,仿佛是一盏盏烛台驱散了一层雾,雾越来越薄,视线越来越清晰,因此终于能看清周围的一切。最终展现在眼前了的,是数千万盏、数亿万盏待点亮的心灯。
无数哭泣涌进耳朵,那哭声有老人,小孩,男人,女人,来自无数在暗夜哭泣的人们。
裴晚安看向黑暗,黑暗倒映出的人,猫眸极媚人。
毕竟,他早已不再是那个气运集于一身的白月光,他和千千万万盏心灯是那样的相似,世界的法则约束着所有人。你出生的那张床决定着你一生只能匍匐于他人的脚下,苟延残喘的活着。你的抗争是违法的,是不合理的,是要被他们唾弃的。因为他们是正道,是天理,是应当值得遵守的法则。
主角能幻想被爱,幻想着有无与伦比的家世,幻想着有唯一一个只对你温柔的男人。在主角的世界观里,这一切都是不需要争取的,这不是因为努力,也不是因为优秀,只是生来如此。有着显赫身世的人用举国之力穷奢极欲,每当涉及到情情爱爱,总有一批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配角,无辜的为他们绝世爱情殉葬。
所谓的不择手段,那是一个不是主角的人,被恶意针对,被一次次狠狠伤害之后,蜷缩在角落里,卑微的舔舐着自己的伤口,永远等不来一个道歉之后:
为摘取属于自己的一片星空,唯一的选择。
在一次又一次的噩梦之后,
仿佛有个高高在上的声音对他说“你想做坏人也好,想做好人也罢,不论是保守还是激进,摆烂还是认真,只要没有好结果的是你就行了。”
他终究不再是那个无私的白月光了,驱动他做无私事的,是自私。脸侧有一团形似面具的黑雾在翻腾着,
他像千万盏、亿万盏心灯向他许愿一样,向着世界许愿:
“纠正了世界,我就可以带回我的阿绽吗?”
世界告之:“你还有三十天的时间。”
“一旦失败,”
“意味着你这一世的记忆会彻底消失,如果他遵循着既定的身份,你会像上辈子一样,成为执笔人泄愤拿捏一辈子的玩物,然后,被投入下一场梦境。”
“他也不会记得你,你也不会……”
“记得他。”
*
裴晚安没有留意到,
身后,那双浅色妖异感的眼眸一直在目送他。
而在他们两人之外,另有第三双眼:
——你在看谁。
——谁在看你。
执笔人在旁边定定地伫立,观望监控着一切。
执笔人复活了温亭湛,却发现制不住,温亭湛像个小疯子,价值观混乱一塌糊涂,精神状态更是跳脱不稳定。即便清除了记忆,赋予了曲解的观念,仍然免不了像是地心引力般的反而又一次被裴晚安吸引。
错了,不是裴晚安按着他的心长的,是他的心像是按着裴晚安长的。
不论经络血液,跳动奔涌,永远向裴晚安,有一种趋于本能的,不可抗的引力。
即便强取豪夺,即便卑躬屈膝。
温亭狗心声:
我人傻了我怎么会在伺候这么个“老婆”
倒大霉了丢大人了我不看我不看不看就不会丢人,痛苦面具痛苦面具不谈恋爱b事没有
等等我被震撼了。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这几个人。我是不是脑子不好?我是怎么看上这种人的,还初恋?
我烦了赶紧让我下班,我甜言蜜语一波可以吧?
这个b果然恋爱脑,工业糖精他超爱
好耶下班了,星期五下班我状态beli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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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