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司一诺原本跟在他身后,见他突然停在木质楼梯上,身形僵硬,不由问道:“怎么了?”
闻人越脑筋转得极快,几乎张口就来:“忘了拿大灯和三脚架。”
这些是摄影摄像的必需品。
司一诺便猜出他去参加婚礼还兼任摄影师。
原来他开了民宿也并没有彻底放下摄影的技能。
当然,也可能是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才重新出山?
不确定,司一诺决定再观察观察。
他俯身从闻人越左手丝滑地接过行李箱:“去拿吧。”
闻人越感受到他指腹擦过自己的手背,浑身过电一样——他下意识地松了手。
司一诺便拎着行李箱,从他旁边擦肩而过。
台阶很窄,两个身形高大的成年男人并肩而立显得过于拥挤,司一诺的肩膀不可避免地蹭了闻人越的肩膀一下。
闻人越用一种半身不遂的姿势转身,拾级而上,去到咖啡吧平台时,他才恢复正常,快步进了民宿前厅。
前台小姑娘——佟琳琳——起身:“老板,忘拿东西了?”
“嗯。”他余光瞥了眼玻璃窗外已经站在街边的司一诺,心不在焉道,“忘拿三脚架和大灯了。”
佟琳琳雀跃道:“我帮你!”她黑亮的大眼睛转了转,八卦道,“老板,外面那个大帅哥是谁啊?”
“想知道啊?”闻人越逗她,“诶——就不告诉你!”
佟琳琳:“……”她语出惊人,“不会是老板的前男友吧?”
闻人越从库房里搬出两个大灯,又拎出三脚架:“你文学系的吗?可以去写小说了。”
佟琳琳:“切~不说拉倒。我去问他。”她拿着三脚架往外跑去。
闻人越:“哎——”
他一手举一个大灯跟上,“别乱来!”
佟琳琳是唬人的,她只把三脚架摆在司一诺身边,冲他笑了笑,又多看了几眼大帅哥,然后就转身往回走。
跟闻人越迎面撞上时,她挑眉,笑得狡黠。
闻人越下完最后一个台阶,压低声音道:“桃桃在午睡,你多盯着点那边。”
“OK!没问题!”应聘时闻人越就跟她说过家里的情况,她爽快应下。
桃桃挺可爱的,她是真的很喜欢小朋友。
桃桃也喜欢跟她玩儿。
有了拿东西的打岔,闻人越能坦然摆出自己那辆二手面包车了。
他这么落魄邋遢的一面都被司一诺看见了,还担心什么破车损面子?
他举着两个带三脚架的大灯走向司一诺……身后不远处的面包车时,司一诺视野里是他在朝自己走来。两人距离半米后,司一诺一手拎行李箱,一手拿三脚架,举步朝街外走去。
闻人越脚步微顿。
emmm……大律师这是要开他自己的车?
他勾起唇角,有点自嘲地笑了笑。
看来在某人眼中,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拜金’‘虚荣’啊。
司一诺走在前面,听到后面跟上来的脚步声后,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看得出闻人越的窘迫……所以,他在街边等待时纠结了许久,最终决定开自己的车。
满足前男友以前那虚荣骄傲的小心思。
不过,得快点过去把导航里的记录删掉。
不能被闻人越发现他已经去过婚礼地点。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午后安静的老街上。
附近的老邻居有养狗的,年纪应该不小了,毛色发黄发白的老狗趴在阴凉里吐着舌头,听到脚步声,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又闭上了。
快到街口时,蝉鸣似乎都远去了。
司一诺把三脚架和行李箱暂时放在街角,这里的老街和道路都比市中心的要狭窄许多,停车时为了不妨碍其他车辆通行,他把车停得很靠墙,刚好可以用挪车的借口先上车删导航记录。
闻人越脖子上挂着摄像机,两手又拎着带三脚架的大灯,心里七上八下的,所以走得慢,待他走出街口,司一诺刚好删完导航记录,把车挪了出来,黑色的奔驰G63堪堪停在行李箱旁。
司一诺下车,大长腿迈了两步就到了近前。他俯身把行李箱和三脚架往后备箱放。
闻人越盯着车身和车标晃了晃神,然后才走过去,拆大灯,递三脚架,而后迟疑道:“会把后车座蹭脏……”
后备箱放行李箱和三脚架就能占满,大灯得单独拆下来放后座。
若是他的面包车,拆了后座就能放拍摄大灯,连三脚架都不用拆下来。
“没事。”司一诺将座椅调整一番,安顿好了那俩大灯。他合上后备箱,侧身绕过闻人越,去了副驾驶座,“你开车吧。我不认路。”
闻人越慢半拍应道:“……哦,好。”
他打开驾驶座的车门时,心情莫名激动起来。
真的是很久很久很久没摸过百万以上的车了。
以前做摄影师的时候,他特羡慕人家开的豪车。
什么库里南、兰博基尼Revuelto……
尽管司一诺这车相对那些来说是小几百万的车,但也是豪车了。
搁以前,大律师才不会考虑呢。当年他甚至说有个七八万的车开着就行。
如今竟然肯买奔驰大G当代步车,这可真是质的飞跃了。
闻人越系好安全带,稍稍熟悉了一下车子内部的各项按钮,很快入门,从这条街驶上大路时,他已经熟练起来。
司一诺偷偷看了一眼他,见他眉毛舒展,嘴角带笑,也忍不住跟着弯了一下眼睛。
从这里到周天办婚礼的地点大概有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
车内空调舒适,刚才的暑意很快消散。
闻人越冷静下来后,有点尴尬地瞥了眼司一诺。
车内如此密闭的私人空间里,跟多年前有过感情纠葛的旧情人独处……
太考验意志力了!
闻人越开始没话找话:“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三年前。”
“哦。回来后一直在京市?”
“嗯。”
“……”闻人越有点不知道问什么了,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做律师的也挺忙哈,还什么领域都涉及……没想到拆迁方面你也参与……”
“鸿升集团的老杨总之前在京市跟我们律所合作过,昨天他们集团五十周年庆,我过来参加。今天小杨总又刚好考察老城区,邀请我一起……所以……”
“他想在这一片建造科技产业园?”怎么也是在一线城市混过的,闻人越的信息敏锐度还是有的。
“嗯。”司一诺斟酌道,“是有这个计划,但具体结果尚不确定。尤其今天考察之后发现你们那条街大多是民宿,真的拆迁的话投入成本会很高……小杨总对数字方面很敏感,更是追求高性价比。所以,要看他怎么判断了。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闻人越耸耸肩:“知道,我早过了等天上掉馅饼的年纪了。本来我也压根没想过那片会拆。老城区住的大多都是老人,他们住惯了带院子、视野开阔、空气新鲜的平房,肯定舍不得挪去高楼大厦闷在几十平的小房间里。”
“嗯。不过年轻人肯定不那么想。一套平房,拆迁之后就能换两三套楼房,还有补偿款。”司一诺不动声色打探道,“那些小混混是冲这个来的吧?”
“真是火眼金睛。没错。”闻人越也不瞒他,“隔壁王姨的儿子好赌,不知从哪儿听到了风声,这两天回来闹着要钱。个脑残的玩意儿,也不想想,就算真拆,那钱是那么快能到账的吗?”
闻人越有点激动,爆了点粗口。
后知后觉有点不好意思。
司一诺却不甚在意,他经历过贫困,更了解那些人的心态:“利益之下,铤而走险者数不胜数。你……你跟邻居还是多注意点安全。”
“放心吧,那片都我罩着呢。没人敢撒野。”闻人越笑道。
司一诺见他游刃有余,便也只‘嗯’了一声,没再多言。
“听听音乐?”闻人越决定之后的路程还是别闲聊了,他主动提议。
司一诺:“好。”
车载音乐响起——
“反正我们继续相爱已经太难,不如让我们笑着分手让路更宽。两人要的自由只须彼此归还,不必去问明天我们是否遗憾……①”
**的《好聚好散》。
这歌挺老的了,没想到能在司一诺的车里听到。
两人静默了片刻。
司一诺切了歌:“这是顾予安上次坐这车的时候听的。你知道,他跟人好聚好散的频率实在太高……”他选了首钢琴曲,“听点别的提神的吧。”
旋律响起,是《克罗地亚狂想曲》。
闻人越点头,借着看左侧后视镜观察路况压了压嘴角。
其实司一诺没撒谎,那真的是顾予安搜出来听的,而且是今天早上。
那家伙故意借歌曲调侃他跟闻人越当年的分手,也怀疑他来老城区的目的,甚至问他‘遗不遗憾’。
他当然是遗憾的。
但闻人越遗不遗憾就不知道了。
“你现在跟顾予安一起工作呢?”闻人越倒是找到了时机,能够多问两句他在京市的现状。
虽然他有在偷偷关注,但能听对方亲口说一说,感觉会更好。
“嗯,我们合伙开了律所。”
“可以啊!”闻人越道,“咋没给自己配个助理?出差来还自己开车?”
“恰逢周末,助理也要休息的。我不压榨员工。”毕竟他主要是奔着私事来的。带助理不方便。
“好老板啊。”
司一诺反过来恭维他:“你那间民宿看起来经营得也不错。”
都请了前台姑娘呢。
“也就今年才起来。之前半死不活的……”闻人越慨叹一声,而后意识到自己的诉苦倾向,忙住了口,换了个话题,“你要上厕所吗?待会儿路过服务区。”
“不用。你如果需要就停一下吧。”
“我也不用,那继续赶路。到那儿差不多是三点半。你如果困了可以眯一会儿。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没睡好吧?”
“嗯。昨晚周年庆结束得晚。”司一诺垂着眼眸,他睫毛长,在脸上投下两片小小的阴影。
“……喝酒了?”
“嗯。”
“你胃不好还喝酒。”闻人越皱眉。
“正常的应酬,躲不过的。”
闻人越侧头看他一眼,他靠坐的姿势很方便在手肘下用手按着胃部……
联想他刚才不喝咖啡,现在脸色不好,以及这个姿势……
“又胃疼了吧?你可真能抗。”他还是下了高速,去了服务区。
停稳车子后,他下车去买了胃药回来,从副驾驶座的窗户那丢给司一诺,“有保温杯吗?”
司一诺深深看他一眼,从副驾驶的储物格里拿出了一个旧的保温杯——他大学毕业时送的那个。
闻人越:“……”他顿了顿,抓过保温杯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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