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荷看他一手拿菜,一手拿肉,连忙伸手接过,“我好了,你是要做饭吗?我会,我来吧。”
秦安就这么傻站着让她拿走了手里的东西。
偌大的一坨兔肉,还没处理,云荷是头一次吃兔肉,不会弄,便问他:“切菜刀是哪个?除了兔肉,还有什么要煮吗?”
看秦安的体格,应该很能吃。
听见她的声音,秦安猛然回神,“啊”了一声。
云荷怯生生的看他,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秦安忙不迭翻出一袋苞米面,打开给她看,“这是卖了猎物后买的,我平时会煮苞米粥。”
说完,他接过云荷手里的兔肉,三两下切好,放在一旁。
山洞里的物资不多,菜籽油也只有一小坛。
云荷省着用,只倒了一点,硬着头皮把兔肉下锅炒,待兔肉表面被炒的焦黄,再放一瓢水,炖一炖。
等水开的那点时间,云荷往干净的盆里倒了点苞米面,加些开水烫一烫、揉一揉,再揪成一个个小剂子,揉捏成饼的样子,把它“啪”的一下甩在锅边。
“有盐料吗?”
“有。”秦安移开床板旁边的一块石块,拿出藏在里面的调料。
放了调料,盖上盖子,饼子连同兔肉一起焖煮一刻钟。
野菜嫩,掀盖时再放进去烫一烫就好。
云荷给秦安夹了个苞米面和几块兔肉,热腾腾的,正冒着气,“从前我在家中经常做饭,手艺还不错,你尝尝这锅菜好不好吃。”
秦安咬了一口苞米面,嚼两下后看向她,神色认真,“好吃。”
他过得粗糙,不管什么肉和菜都只会放水炖煮,熟了捞起来切块,简单沾盐就入口,现今这锅菜做的这么细致,哪能不好吃。
简单两个字,让云荷放松下来,她也给自己夹了个苞米面。
苞米面吸满汤汁,松软可口,兔肉炖的烂烂的,入口即化,野菜也浸满肉香,又嫩又爽口。
一顿饭,吃的两人十分满足,特别是秦安,他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吃完饭,秦安快手快脚,收拾好碗筷和锅到外边的水塘洗干净。
洗碗不过一盏茶时间,秦安回来时,云荷正双手环膝发呆。
姑娘家秀眉紧蹙,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小小的脸上布满了忧愁。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她抬头,四目相对,静谧良久。
他知晓她在担心什么,温声道:“你若不嫌弃,便在这里住下吧,一切等你脚好再说。”
云荷松了口气,对他真诚道谢:“谢谢你。”他肯收留她,她已很感激,哪还会嫌弃。
石板床上面铺了一层黄泥土,就算直接睡下去也不会烫人,秦安让云荷睡在炕头,那儿热些,他自己睡在炕尾。
秦安只有一床被子,不得已,两人只能同睡一塌,但他们都把自己蜷缩起来,尽量不碰到对方。
长久不得熟睡,云荷以为自己会一夜好眠,不料睁眼到深夜,只在后半夜勉强睡了两个时辰,天蒙蒙亮她就醒了。
半边身子躺麻了,她转身,换成仰面躺着的姿势。
“醒了?”
云荷正出神呢,秦安冷不丁出声吓她一跳,她拍拍胸口,应了声“哎”。
秦安先起床,往灶台添了把柴,又舀了一瓢水洗脸。
他出门了。
云荷咬着唇,手扶着墙壁慢慢踱步到灶台,给自己洗把脸后开始弄早饭。
昨晚还剩了两小把野菜,云荷把野菜剁碎,放进用热水化开的苞米面里,撒点盐调味,揉成一个大菜面团,再揪成一个个小剂子,小剂子揉圆,用手指摁出一个深坑,蒸熟后就是野菜窝窝头。
云荷刚把窝窝头上锅蒸,秦安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根木棍。
秦安把木棍递给她,“试试。”
给她的?
云荷有些呆愣的接过木棍,她以为他生气了才跑出去,没想到他去给她找手杖了。
木棍被修理过,很光滑,顶端横着一根岔枝,两巴掌长下面还有一根岔枝,这个长度,她往下伸手就可以握着,这根手杖一看就很“贴心”。
她撑着手杖走了两圈,抬头笑着看他,眼里亮晶晶的,“很合适诶,秦安,谢谢你。”
“顺、顺手的事。”秦安面上不显,耳尖却红了,他长得高大,云荷一时没看出他的异常。
吃过早饭,秦安收拾东西出门,现在剩的食物只有一天的量,再打不到猎物,他们只能啃野菜了。
他边收拾边叮嘱云荷:“若是在洞里待闷了,可以出去透透气,这地方我特地探过,附近没有野兽,不过你的脚受伤,不要走远,免得有意外。”
他又教云荷怎么关石板门,“底下有滑道,你扣着板上的凹陷,用点力一推就过去了,然后拿个小石头卡着下面,石板就能从里面卡住。”
山洞外杂草丛生,这是秦安特地留的掩护,若不靠近仔细看,绝看不出这里有个山洞。
秦安教的仔细,云荷听的认真。
临出门前,云荷收拾好几个窝窝头给他,“你中午不是不回来吗?带份吃的去,生点火烤一烤,窝头热了就软了。”当然她也给自己留了两个。
秦安手里握着窝窝头,心在狂跳,感觉下一瞬能冲破胸膛跳出来。
这是第一个为他准备吃食的人,也是除了秦爹外,第二个关心他的人,他喉头哽咽,用力的点头,“嗯。”
秦安走后,云荷拄着拐来到水塘,水塘上头有涓涓细流汇入,下方有个小口流出,里头的水是活水。
水塘边上是平坦的淤泥,泥土肥,长了很多野草和野菜,这大概是秦安不种菜、不买菜也有菜吃的原因。
云荷扒拉一大捧野菜,打算一部分腌成酸菜,一部分作新鲜菜吃。
有一种腌酸菜的方法是不用盐、不用醋,只需用开水一烫,再放进坛子里封好,等几天变酸就能吃。
如今住在山洞,她也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做点什么。
……
寒风呼呼的吹着,才申时,天已经渐渐变暗。
云荷正恼早上忘了问秦安什么时候回来,忽然听闻一阵鸡鸣声。
“咕咕咕……”嘹亮且有力。
云荷探头,见秦安一手拎着两只山鸡,另一只手拿着小包袱,从外面看,有东西鼓出来,她拄拐迎上去:“你回来了,这是你捕的吗?”
“对。”他把包袱递给云荷,“里面有几个鸡蛋,给你的。”鸡蛋补身子。
云荷小心接过包袱,打开一看,六个鸡蛋,还挺大。
她去捡了些草堆成窝,把鸡蛋放在里面,鸡蛋珍贵,她不能独吃。
锅里时刻温着水,秦安三两下给鸡烫皮、拔毛、处理内脏。
云荷在旁边找了个干净的位置坐下,伸手捡完好的鸡毛,这山鸡比家养鸡大,毛发光亮且色彩斑斓,扔了可惜。
秦安动作顿了顿,问她:“你在干嘛?”
云荷:“这毛好看又长,白白扔了可惜,我捡起来做个小扫帚,扫扫桌凳的灰尘,正好。”
没想到她会**毛扫,秦安倒是没说话,处理完内脏后默默帮她捡鸡毛。
云荷做的又快又漂亮,不出一刻钟一个鸡毛小扫帚就完成了,合拇指和食指圈起来大小,握在手里正好卡着虎口。
鸡砍了半只现吃,剩下的包好放到地里冻起来。
云荷让秦安把鸡上的肥肉剥下来,熬了鸡油,盛出来日后用,再把鸡肉下锅炒至表面金黄,放水焖煮一刻钟,收汁出锅时撒了一把野葱。
金黄的鸡肉上点缀着葱绿,漂亮的不像话。
野菜则是简简单单用熬制的鸡油大火炒,荤油炒素菜,那叫一个香,秦安侯在旁边,光是闻着就食指大动。
今晚难得闷了大米饭,两个人吃的很欢快。
饭后,云荷指了指角落里的一个坛子,跟他说了腌菜的事情。
秦安看看坛子,又看看她,目光炙热,看得云荷的脸一阵发热。
虽然他什么话也没说,但云荷又觉得他说了很多。
秦安在水塘边刷碗,刚才在云荷面前拼命压制的嘴角此刻疯狂上扬,几乎要咧到耳朵根,他心里想,她是不是有那么一刻把这里当成自己家。
吃饱也不过戌时,两人都没有睡意,一人靠在炕头,一人躺在炕尾,洞内静的连呼吸声都异常清晰。
秦安不常和人打交道,嘴笨笨的,此时就算想和云荷聊天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懊恼的捶下脑袋,就听见云荷那边传来说话声。
“秦安,有人上山看到你住在这里,他们会说你吗?”因为看起来像是他独占了一个山头。
“不会,几乎没人能来到这里。”云荷正诧异着,秦安又开口,“你知道温县吗?”
凉州府是大周朝北端边境的一座城池,而温县是凉州府最北的县,这里的普通百姓缺衣少食,每年有不少人冻死或者饿死在冬天。
“这条山脉就是边境线,东西长约千里,南北宽约一二百里?,山路异常艰险,普通人只在道路边的山头活动,再深一些的地盘会有野兽出没,猎户都不敢深入,普通人又怎么敢?”
可他是为了躲避其他人,还是为了饱腹才来到深山……不管哪个原因,云荷都不敢想。
秦安见她久久不说话,以为她不想听这些事,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可过了片刻,云荷突然鼓掌,他不明所以的转过去,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睛和真诚的脸。
她说:“秦安,你敢一个人敢入深山老林,好厉害啊。”
这一晚,秦安是弯着嘴角睡的。
隔天清晨,云荷用苞米面混着野菜碎,打了两个鸡蛋,烙了六七个饼,吃不完的照样装一些给秦安带走当午饭。
秦安摆手不拿,说让她烙两个没有鸡蛋的给他就行。
因为他觉得自己身体强健,而云荷体质弱,她需要补,他想把鸡蛋全部留给云荷吃。
虽然烧炕了,但晚上睡觉时他能感受到被窝另一头传来的阵阵寒气,好几次夜里他都悄悄起来往灶里添柴火。
云荷不依,“鸡蛋是你找回来的,哪能没有你的份?我现在是沾你的光才吃上鸡蛋,是我该谢谢你才对,打猎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早去早回……
“好。”他应道。
……
日复一日,在深山里养了半个月,云荷脚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结痂,平常走路也不再需要木棍支撑。
家里的屯粮快吃完了,秦安出门的次数更频繁,时间也更久,去时干干净净,回来时风尘仆仆,身上还带点泥。
云荷踌躇了会儿,低声问他:“需要我做什么吗?”他天天这样,看着好累。
秦安准备捕一个值钱的大家伙,看她这小身板,笑道:“没什么,你养好脚伤就行,过几天我们出一趟远门。”
他大多时候都是严肃的神情,乍一笑,云荷还愣了会儿。
他笑起来这么好看,怎么不多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