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内去往宜兰院的长公主,一身水雾绿百褶裙,披翠水薄烟纱,玉色缕金绣竹影衫,头插碧萝云纹羽菱簪,如意绒金绣容臭配赤金点翠鸾凤玉佩,绞金翡翠滴水耳坠。
跟在身旁的贴身侍女小幽也一身墨绿衣装,主仆二人今日打扮倒是与春相得益彰。
长公主一路无言步履不停,似急切又似不安。
还没有踏入宜兰院的二人就远远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话语声。
长公主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不厌其烦的微妙神色在眸底闪现。
果不其然,随声而至的轻灵身影转眼间就从房门冲了出来。
就在那人出现在长公主面前的时候,长公主就如川剧换脸般,此刻满目温婉宠溺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颖儿姐姐,今日也一如既往的美艳动人,可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说话的是薛妃的妹妹薛婉,自上元节酒宴上见过一面之后,这丫头就缠上了长公主,这一段日子趁着在京城要是不入宫,三天两头就往长公主府跑。
也不等长公主答话,径自拉着长公主的手就往屋内走。
“主子们慢一些。”自然小幽的提醒也根本不回理睬。
正厅主位上薛妃已经端坐在那里了。看到薛婉没大没小不成样子,薛妃先开口嗔怪道:“怎么尊卑礼节都不顾了,像什么样子。”
听到薛妃的话薛婉才算把手放开了。
“颖儿见过薛娘娘。”
长公主正身打着万福,朝着薛妃行礼。身后的小幽也跟着同样。
“快过来,坐这边。”薛妃指指自己身旁的位置,长公主落座的片刻一直温柔地看着她,再瞧瞧一旁的本家妹妹,虽不奢望公主那绝代容颜,可起码这性格若能有其三分像,自己这个做姐姐的也能省心一些。
长公主在薛妃的眼中兰质蕙心贤淑温婉,只是她不知道这些词用来描述她自己想必要更恰当一些。
看到薛婉在公主身旁也没个样子,当姐姐的总不忘提点她:“婉儿!”
“哦”薛婉很聪明,也可能是被说的次数多了,后退两步对着长公主正身抬手:“见过长公主殿下!”
这次倒是长公主意欲起身拉薛婉的手,不过她原本只是想做个样子的,倒是站着的薛婉向前迈了两步贴到了身边来,挤在小幽身前,小幽没办法只能默默后退了两步。
“这就又没个样子,好好坐下。”
“婉儿清纯活泼,别被这宫里的规矩捆住才好,”
本有些抱怨的薛婉听到有人夸,立刻像个乖巧的小动物坐到了一旁。
长公主每次进宫都会给薛妃讲一讲最近宫外的新鲜事,平日的话题无非是哪个布庄又出了新款式,哪个菜馆又出了新菜品或新糕点,城中的哪家老爷又纳了小妾,或公子结了婚小姐出了阁之类的。
可能宫廷内本就乏味,再加上她与另外两个贵妃的关系一般,能聊些闲话的人都屈指可数更不要提稍微贴心的话了。
她一直觉得长公主与自己亲近一是二人性格还算合得来,二是公主人善可怜自己在这深宫之内,兄长亲人都远在北关。这是薛妃在长公主身上错的第二件事,不过,都影响不大。
闲谈的时间过得很快,长公主一心多用,一面饶有兴趣声情并茂地讲着故事,一面悄无声息地观察着薛妃与薛婉的反应。
与薛妃的反应不同,薛婉几乎是一直在盯着长公主看,但又感觉不到她对这些故事有什么兴趣。真正感兴趣的人,应如薛妃一样,感到奇怪的地方会很好奇,有意思的地方也会克制不住笑出声来。
转眼间日头西斜黄晕满天。
“颖儿,听说你皇兄要给你安排婚事了。”
这个话题是在上元节酒宴上,高太师挑起来的,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可这个节点说起这件事明显是有预谋的。
长公主回去已经调查自然知晓其中缘由。只是她没有明白此刻薛妃的话中含义。
“是的。”
“姐姐有一句话要说,颖儿莫要嫌弃姐姐多言。”薛妃话说的委婉,她这人就是这样。
“姐姐但说,颖儿恭听!”
“虽说生在帝王家半点不由人,可婚嫁于女子而言乃第二命,女子与男子不同,嫁了人就要守夫家规矩,你虽贵为长公主,可有些事仍是无奈。所以,若驸马之人实非良人不合真心,切莫应许。”
“……”
看到长公主第一次一脸震惊的表情,薛妃有些高兴自己的话说对了。不过,她仍旧只猜对了一半,后半句说对了。
“你皇兄说过,驸马的人选要你中意才行。”
皇兄说过?和谁说?和薛妃?为什么他们两个会讨论我的婚事?从什么时候……自己已经很多年没和这个皇兄说过什么体己的话了。
而这些疑问才是长公主真正诧异的原因。
不过提到“中意”一词,长公主突然想到了眼前的薛妃,她对自己的皇兄似乎有些太过于中意了,与另外两个贵妃完全不一样。
“中意不中意区别很大吗?”
难不成是长公主身在云端没有一个男子能入她的眼,豆蔻年华的少女竟然问出如此……如此问题,薛妃一时间找不出词来形容,心想这应该也算是涉世未深的一种吧。
“前者呢但求一人心,九死不悔;后者心在泥潭痛苦不堪。”
不知为何,长公主不自觉的把眼前的佳人带入到了这句话中,有些唐突的问道:“那薛姐姐呢……”话没说完,长公主就意识到了失了考量。
薛妃脸上晕染的薄红与眸底的波光已经告诉了自己答案。
出了宫坐在回公主府的马车上,长公主还在回想最后薛妃的话和神情,盈盈少女的心神也微不可查的漾起了涟漪。
京城长公主府
笃笃笃
“进来吧!”
长公主的侍女小幽走到门口打开门,看到门外人一脸惊喜,转身回禀道:
“公主殿下,是凊姐姐回来了!”
随后踏入门的是男装打扮的公主的近卫凊,身着绒绣暗金锦服,年纪轻轻但言行举止老城干练,明眸秀眉间却散着俊秀之气。
坐在圆桌旁的长公主此时穿着中衣,粉面含春丹唇微启,淡粉薄衣更显冰肌玉骨窈窕丰姿,看到凊走进来之后,才将刚刚正在看着的两份密信压在了柔夷之下,明眸微抬稍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站着的凊,这次任务凊离开自己的身边也有三四个月了。
“参见公主殿下!”
“辛苦啦。”
长公主一边说一边讲手边刚刚沏好的热茶向前方推了过去。
“属下不敢。”
凊并没有接过茶喝,就算公主满面笑意地看着自己,也只是抬眼看了一眼之后就低下头去了。
“怎么出去这么长时间,还是这么死板!”
长公主脸上的温婉淡去几分,伸手又将推出的茶拿回,悠闲地抿了一口。
“这才是凊姐姐!主子。”
看到凊仍旧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回应,小幽插了一句话。
“有什么新线索吗?”
长公主偶尔会想要在她们面前也伪装一下,就像在外人面前表现的一般,温婉娴静而又涉世未深的长公主形象。
只不过对于知晓公主真面目的她们来说,这种私下刻意的伪装更多时候代表的是愠怒。
“回公主,属下无能,蛊毒一事没有新线索。”
短暂的沉默之后公主又将茶杯端了起来抿了抿,“嗯,知道了。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倒是有一件……小事。”
“说吧,要是有意思的话你的罚就免了!”公主嘴角几不可察地微扬眉眼的笑意让人有些慌。
“属下经过云平府的时候,闻言当地有一翩翩少年,年少时便有才名,才思异于凡人常有惊人之举,通律法擅推案。”
“擅推案……通律法?”
如若真的如此,倒是个可用之人,不过梁律繁杂,据自己了解通晓律法之人多是那些老家伙们,倒是令人有些好奇。
“叫什么名字?”
“吴绮玲,据传是个孤儿,因在道观长大,推案时往往能得其中机宜,天赋灵性,故而民众又称其‘吴玄机’。”
“吴玄机……,可有画像!”
凊从怀中取出折叠的绢本,双手恭敬地放到了公主面前的桌子上。
“………………”长公主看着绢本上的人物画像,有些吃惊地问道。
“是个男子,只是长得白净柔美了一些。”
凊的能力长公主还是信得过的,
只是这冰齿朱唇桃花眼的容貌若是个女子当是个美女,可惜对于男子来讲却少了份阳刚之气。
尽管如此,却越是仔细打量越是有些看的入神,有那么刹那间这画中人像给人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想着深究这想法的时候却想起了薛妃的话,不由得内心一惊,急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而后又轻声道:
“这人可有功名在身?”
“有,去年首开恩科便中了秀才。令外据属下调查,吴公子也会参加此届秋闱考试。”
“八月份吗?还有四个月。”听到秋闱,长公主第一反应是考试的士子会在八月份赶到京城。
“回公主,恕小幽多嘴,所谓考状元,考试其实只占了一半。”小幽四书五经读的少,但是奇闻趣事却格外上心。
说到一半就停了,小幽似乎故意没有说下去,在等着公主追问,在这府里敢如此没规矩的也就只有她这一个人了。
“那另一半是什么……”
公主知道小幽想要卖弄一下也不恼,接着追问道。
“是名望,大多数学子都会早一两个月到京城来,利用各种机会给自己造个好名声,是为‘先声’,若能传到考官的耳朵里,自然是更有希望获得个好成绩……这习惯自先朝就有了。”
小幽很是骄傲地介绍完了京试的一些小技巧。
“若如此,那倒是希望他不知道这些才好!”
听完小幽的解释,长公主似有怨念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二人互相看了看,皆不知长公主为何如此说。
也望这秀才真能有些用处。不过这句长公主只在心里说了。
一朝名列三甲从此入仕为官,荣华富贵自不必说,家族命运也有可能因此而改变。若真是如此,那这枚棋子控制的难度就太大了。
史书后记:
天建八年,梁帝萧邺十八岁,亲政的第二年,大梁时隔十年再开恩科,天下学子翘首以盼日久,圣主明君之声从士子之间逐渐流传开来。
然朝堂局势如无底深潭,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如今天下兵权,一分在凉州郡王,边军威定铁骑乃国之精锐,守北国门御契丹;一分在太师,一部是西南边军由其长子怀化大将军高护统领,守西南边陲,一部是禁卫军在京畿防务;另一分是皇帝的羽林卫与当今皇叔三廉王的禁卫军。
朝堂内有权臣当道,边关外有强敌虎视,天下局势大体如此。是年为吐故纳新,遂再开恩科考试,以求忠义良才,拨乱反正再塑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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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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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