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
前两具尸体真相还未查出,眼下又送来了一具尸体。
约一个时辰后,沈倾倾验完了尸体,朝等在外面的周知棠说道,“尸体是中毒身亡,具体什么毒,我不知道。”
等候期间,周知棠已经从小六口中了解了这起案件,“对了,我们的顾景淮顾少卿呢?”
“不知道。”沈倾倾顾着写验尸笔录,随口回答。
“难不成又去哪逍遥快活了。”
沈倾倾蹭的抬头,握着笔,笔尖的墨水低落在纸上。“现在这时段,肯定去查案子,亦或是办案子去了。”
周知棠舔了舔嘴唇,眼眸带笑,“好好好,我不说她了。”
身在醉花楼的顾景淮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又裹紧了身上的大衣。
眼前女子见状,立即扭着腰踩着鼓点似的走过来,袅袅身段盈盈一握,还未靠近,就被羽阳一把剑横在眼前。
这醉花楼是醉仙楼的分店,也是数一数二的青楼。
女子看着那剑,脸上表情未有惊恐的害怕,反倒抛给羽阳一个暧昧的眼神,伸手推了推那剑,却推不开,嘴角勾媚,柔音妖娆,“在女孩子面前动刀舞剑的可不好。”
羽阳撇脸,不看那女子,手中的剑并未收。
另外几个女子看他这幅纯情模样,捂嘴掩笑,轻盈的笑声就此传出。
羽阳未经历过这种场面,始终抿着嘴唇不说话,
“将画卷拿给他们看。”顾景淮知晓他应付不来这种场合。
羽阳收剑,遂而将携带于此的画卷打开,顷刻间一名男子的画像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人,都认识吧?”顾景淮将手中折扇合起,转身坐在椅子上,姿态端正不失高雅。
几个女子面面相觑,老实的点点头。顾景淮又将一袋银子倒在桌面上,一个一个摆好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有关这人的信息,谁说得多,就领一锭银子。”
银子倒在桌子上发出的声音在屋内哐哐响着,也在敲击着女孩的心,比乐曲还悦耳动听。
“这人叫宋成。”那对羽阳说话的女子,扭着腰走过去拿起了一锭银子,还不忘朝着羽阳抛去一个媚眼,“是扬州人,有钱得很,出手可大方了,前些日子才来我这,活好,对我也是体贴得不了,说话很是哄女孩子开心。”
顾景淮又问出下一个问题,“平日里,就他一个人来?”
女子点头。
“不是。”另一个女子出声打断,将那名女子刚刚伸出的手给击退了回去,回过头白了她一眼。
顾景淮视线在两人身上轻轻一转,厉声道,“信息必须是真的,否则这钱可是要十倍奉还的。”
她拿过那名女子欲想要的银子,启唇道,“有一次,是跟着另一人来的,我隐隐约约听到他喊对方世子。”
那名女子鼻腔冷哼嘲笑一声,抬手撩了撩垂落在脸侧的秀发,立刻解释,“想必是那天我发烧,否则也不会点你的牌子。”
青楼女子针锋相对是常有的事,为客人大打出手更是常有的事。
顾景淮又抛出一个问题,打断两人的暗火,“他一般什么时候来?”
“月初。”
“月中。”
“月末。”
这个问题好回答,女孩争相回答,在顾景淮神情允许下,一人领走了一锭银子。
揉了揉额头,顾景淮知晓了宋成这人,敢情是一个月时常来,“来时都聊些什么?不能总是闺房之欢吧。”
“就送一些小玩意。”女子脸上显嫌弃之意,又撩了撩垂在肩头的头发,“真不知能拿来干什么?倒不如送些首饰之类的,真不会讨女子欢心。”
顾景淮挑了挑眉头,“瓷器。”
“对,一些小瓷器,很小。”女子懒散回应,不免嫌弃送瓷器就算了,还送那么小的瓷器。
羽阳在顾景淮使了一个眼色后,启唇,“我家公子平日里就喜好瓷器之类的藏品,不知可否卖于我家主子。”
听此,她们立即回房中去拿,就怕他反悔。
那些瓷器还真的很小,既不能用来插花,也不能用来喝水,各式各样的都有,倒像是模具。
顾景淮拿在手中端详了许久。
又让羽阳给了他们一大笔银子,将今日之事给烂在肚子里。
“宋成是在哪做事。”
“城东的烧瓷厂,那是方世子的烧瓷厂。”
方家二公子,方邹。
城东烧瓷厂。
方邹听说有位贵客要来,已经是沐浴更衣等候在此了。
乔装打扮后的顾景淮此时此刻正坐在堂前和他寒暄。
“听闻西僵那边对你们的瓷器是喜爱得不得了,之前我也在贵府中购买了两个,很是欢喜,爱不释手,想来这烧瓷的手艺乃是世子的秘法。”
“不瞒顾少卿,本世子这窑子里烧的瓷器可是京城里最好的,没有之一。”
说着,方邹将他带去了烧窑的地方里,“我们之所以能烧出最好的窑,都是花高价聘请的手艺师傅,烧瓷,手艺是关键,有一个好手艺,再烂的材料都能烧出最好的瓷器。”
窑子里,工人正火急火燎,却是不慌不乱的做着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另一边,烧好的瓷器被分成了两批。“这瓷器,我们都会检查看是否符合要求,不合格的自然是不能卖出去,作为京城之中大名鼎鼎的瓷窑,卖出的瓷器绝不能有一点瑕疵,可谓是精品之精品。”
顾景淮:“那这些不合格的瓷器又该如何处理呢?”
“暂时放在后院的仓库,我自有大用处,这便不好透露了。”
作为外行人自然是分不清好与不好,若是他不说,很多人还当真看不出来这合格瓷器和不合格瓷器的差距。
但顾景淮不是,他看着这批瓷器,按道理若是手艺极好的师傅,烧出的瓷器是不会有太多的瑕疵的。
后院仓库。
周知棠和沈倾倾小心翼翼的勘察着周围。
“我打听过了,这府上来了贵客,现如今都去伺候那位贵客了,守卫较为松懈。”沈倾倾对周知棠小声道。
但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仔细环顾四周,护着沈倾倾,“那我们来仓库干什么?”
“找东西。”沈倾倾早让羽亮了解了,这间仓库就是专门存放废旧瓷器的,她本来对这瓷器是一点都不了解,但顾景淮学过一阵子,自己便耳濡目染了一些,那刘爷的瓷器明显是次品,都是窑子里不要的,应该被他人偷拿出来私下售卖了。
沈倾倾寻了一会,果真就找到了刘爷铺面里面盛装糖水的同款瓷器,底部渲染着信息。
正准备离开时,门外就传来了声响,周知棠拉着沈倾倾手腕就躲到角落中。
“这批瓷器都没有处理完,又来一批新的。”
“就是,不过我们拿两个回去肯定没有人发现。”
“你小子不要命了?别忘了之前偷瓷器出去售卖的阿福,被打死后沉江了。”
“真的假的,不是谣言吧?这不是草菅人命嘛?”
“八成是真的,听别人私下里传的。”
“算了算了,干好咱们的事,清点核对之后就离开吧。”
他们清点了一遍瓷器,数量是对的,躲在暗处的两人肩背绷紧,慢慢挪动脚步以免被发现,直到两人锁上门口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周知棠提醒,“不能拿走,会被发现的。”
沈倾倾陷入沉思,忽而看到不远处的老鼠,“你刚才吃的馍,不是还有一点吗?”
周知棠不知她要做什么,但还是把剩下的一点馍递过去给她了。
“啪。”瓷器倒碎的声音,刚刚走出不远的两人听到动静立即折返回去。
门被打开之时,看见了碎瓷片,已经晕倒在地上的老鼠。
“这死老鼠,真的是该死,这里都是瓷器,哪里来的吃的。”
“还管这,打碎的瓷器怎么办,上报还是不上报。”
前方,聊得热火朝天。
顾景淮跟着方邹逛了一圈又一圈,“怎么有个工人似乎对烧窑工艺有些生疏。”他看了这名工人很久,有很多东西用起来还较为生疏。”
“这是新来的学徒,之前顶替他的那名工人因病去世了。”
直至一个小厮上报仓库有问题,顾景淮顺道又跟着去了那后院仓库参观。
装着陈旧陶瓷的房间再次被打开。
两人正在清理着残局,顾景淮一眼瞥见了不远处的那只老鼠,以及老鼠脖颈上的那根银针,他上前,提起老鼠,不动声色的将那银针给拿走了,老鼠胸腔开始有了呼吸,五分钟后立即咯吱咯吱的叫了出来。
——
大理寺。
两人出去了一阵子,却不知此时大理寺正被闹得天翻地覆。
两人还未进门,
小六远远的就先一步看到了两人身影,立即拥了过来。
“棠铺头,你总算回来了啦。”他脸色十分焦急,还是跟许久未见的周知棠先打了个招呼。
沈倾倾察觉他脸色不对劲,“怎么了?”
“李大嫂来了,正在里面哭呢?”
沈倾倾立即了然,应是为了儿子而来。
现在已经是亥时,没有见到儿子回家的李氏,自然是要寻儿子了,在街上听到了风声的她,立即寻来了大理寺。
一进门,便看到李大嫂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大喊大叫,呜呜呜的声音响彻云霄,但却是光打雷不下雨,脸上不见一点泪水,“你说我命怎么那么苦,丈夫尸骨未寒,儿子就先没了。我儿子还是秀才,今后是前途无量,这下让我怎么活啊!”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手足无措的胖爷,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安慰,就这样呆呆看着她,他不敢说话,是因为刚才安慰李嫂的话语也一并被他怼了回来,如今他是不知道如何下手了。
此时,求救的眼神看向沈倾倾。
“你们大理寺好几天,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知道这些花花绕绕,我们就只是一个小老百姓,勤勤恳恳的生活,自认不会得罪任何人,如今是怎么了呀,呜呜呜。”
沈倾倾过来扶着她手臂,想扶她起来,“李大嫂,咱们先坐起来说话。地上凉,对身体不好。”
她狠狠甩开沈倾倾的手,“身体好不好又如何,如今我心都凉了。这些年辛辛苦苦花了许多钱培养的儿子都没了。”
周知棠看着旁边的小六,小声询问,“她一直在这哭泣?”
“从外边进来就问是不是她儿子死了,随后就开始哭了。”
“她有进去看过她儿子嘛?”
小六摇头,“也不知道李嫂在闹啥,可能已经身心崩溃了。”
她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李嫂,你儿子为何要自杀,他平日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他平日里,温文尔雅,腹有诗书气自华,我不是吹,反正别人是那么评价的,自杀,我也想问他为何要自杀。”
周知棠和沈倾倾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李大嫂,你丈夫和你儿子的案件都还在查呢,我们是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的。”胖爷揉着太阳穴,脑中时刻飘堂着她的哭喊声。
“人都死了,我也不是看不开,只是我和我小儿子终究还要活下去,如果真的是他人杀的,能不能获得赔偿,毕竟我们还是要吃饭活下去的。”
周知棠回应,“李嫂,我们一切按律法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