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你不对劲 第1章 仁兄

逼仄的楼间小巷安置着大型抽油烟机，噪音轰鸣地作业着，专门用于排放大排档的厨房废气，长年的油烟熏染下墙壁变得浊黄发黑，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上层的居民为贪图方便将生活垃圾从窗户直接丢下来，搞得巷子臭气冲天，不文明的行为，造就浑天而成培育四害的温床。

阴沉沉了老半天终于是憋出了点沾衣不湿的小雨，恐会演生成大雨，没有带伞的陈抒谅不情不愿地钻进这条离家较近，充斥着尿骚味的巷子。

肯定又是大排档的食客不想费腿多过一条斑马线去上公厕，图个方便在巷子里就暗决绝。

陈抒谅屏住呼吸，快速冲进去，想着赶紧通过就不用憋气。

鞋尖不小心踢到某条曲折的物体，陈抒谅踉跄了几步，差点扑倒在地与地上那滩浊黄的不明液体亲密接触。

什么倒霉玩意？

陈抒谅打开手机，凑近点照明，害，原来是一条腿而已。

“……”

宕机半分钟，击败全球百分之九十九。

陈抒谅才缓慢地加载出来，顿时一激灵，连忙喘了口粗气，手心自觉地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脑内浮现出横七八竖的偏旁，拼组出“抛尸”、“碎尸”等重口字眼。

冬季的夜色降临的比以往要早，某种意义也算得上夜黑风高，正是犯罪的好时间……

陈抒谅心有余怵地打开手电筒模式往上照，雪白的光束打在沾染浑黄泥污的短发。

这尸......不对，这位仁兄侧身倚靠在垃圾堆砌的小山上。

狭窄的巷道，高大的躯体只能憋屈蜷缩，耷拉着脑袋，雨水和泥水濡湿过长的刘海盖住了眼睛。

仁兄裤腰旁还有一只不知天高地厚，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鼠崽子反复打转，不停地往仁兄身上嗅来嗅去，在确认这个大家伙能不能成为过冬储备粮。

十七度的天仁兄上半身穿的却是成华高中的夏季短袖，还是陈抒谅的同校同学就更是加倍的细思极恐了！

大可以不惹麻烦等待保洁阿姨或者是路人发现仁兄的陈抒谅最终还是没能迈离半步，良心驱使地令他半蹲下身。

……万一，还活着呢？不可能还放任同校同学躺在这种“风（正在刮）水（雨）宝地（垃圾）”吧？

仁兄丰满的唇格外苍白，面如金纸，裸露的手肘有大片触目惊心的创口，有部分已经结痂，校服脏得快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只苛扣体育课的成中还没丧尽天良到将“保健知识讲义”剔去，陈抒谅照猫画虎地反复摸索才找准颈部动脉的大致位置。

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根食指去掂了掂，还好还好，有感受到动静。

陈抒谅舒缓了一口气，紧攥的手机都汗津津的，准备真有个万一就立刻报警处理。

陈抒谅轻轻地晃动着仁兄的肩头，“喂喂喂”地呼唤着，良久之后对方终于是吝啬地给出了些许反应。

仁兄从喉咙里艰难地滚出几个低沉的音节，尝试抬起脑袋，费尽全力也就维持了不到两秒便精疲力尽，如同断线般重新垂下。

状况已经是肉眼可见地糟糕，仁兄身上的校服还湿了个透，捏一捏都能扭出水来，想必是瘫了很长一段时间。

陈抒谅内心念到失礼，动手将仁兄的短袖校服三下五除二地扒掉，真是不脱不知道，一脱吓一跳，几乎就没有几块是好的肌肤，密密麻麻的划伤痕迹、斑驳的青紫色浮肿、凝结的血块……

冲击力过于强大，导致陈抒谅光是用看鸡皮疙瘩就忍不住冒出尖来。

仁兄的校服背后破了个大窟窿，周边有暗红的血色，陈抒谅赶紧脱下自己的校服外套，将人扶好，仁兄却不受力地往下侧跌。

额头狠狠地磕在陈抒谅的锁骨，整个人的重心全部依靠在陈抒谅身上，隔着衣服陈抒谅都能清楚感觉到从仁兄肌肤上散发出的冰冷寒意。

凑近了能嗅到血液混合泥土的腥臭味，仁兄背部整个暴露，肩胛骨刺了个极其复杂的黑色图腾，对不懂得欣赏这行“潮在哪酷在哪”的陈抒谅来说蛮非主流的。

再往下就呈现出大面积严重的创伤，有些看上去像结痂后又活生生遭到撕开，雨水打湿发炎，露出粉色的烂肉，流出浊黄的脓水，陈抒谅手背试探仁兄的额头，烫的都快能煎鸡蛋了！

手脚麻利地给仁兄拉好外套拉链，可能是救死扶伤的念头过于强烈，突然爆发出小宇宙，陈抒谅将这位比自己高出大半个脑袋的男人背起来。

陈抒谅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小跑到最近的卫生所。

医生们将仁兄脱臼的左手接上，敷好药拿木板固定包扎，用棉球粘酒精一点一点的吸着脓血直到清理干净后再剪下背部的死皮，护士打完退烧针又打破伤风针，说再不管不顾半个小时就算是铁铸的脑子都能给炼熔了。

陈抒谅内心庆幸，其实他有想过打120，可冷静下来想，他放学的时间同时是下班高峰期，道路不算通常，等待救护车也需要时间，不如先带到附近有医疗条件的地方处理一下，稳定伤情要紧。

刷了医保，交钱取针水药物，陈抒谅拐去全卫生站仅有的一间简陋病房探望仁兄。

由于背上的伤比较严重，仁兄只能侧躺，浑身脏的说他是从无良煤矿山逃出来的苦力工都有人相信。

左手脱臼，右腿骨裂，脑袋捆上厚实的绷带，嘴唇脱皮干裂，脸贴了三张无菌敷贴，裸露的皮肤只有碘酒和红药水的颜色，卖相简直惨不忍睹。

这里的医生只能做到紧急处理，最好能尽快联系到他的家人，转移到大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陈抒谅摸遍了仁兄身上所有口袋都并没有找到手机和证件，也不知道他做了个什么梦浑身都在微微颤抖，嘴里念念有词，仔细听能捕抓到“冷”、“小心”、“别去”这种含糊不清的字眼。

陈抒谅也不会什么安抚病人的技巧，只能效仿小时候生病，妈妈照顾他的方法，有模学样地给仁兄顺着胸口，一下一下地捋下去顺气。

“好了好了哥们，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没事哈。”

还以为会折腾个老半天，没想到立即起效，仁兄的情绪收敛，呼吸也平缓了许多。

陈抒谅沾沾自喜，没想到自己在照顾伤残人士的方面还蛮有一手的嘛。

想到仁兄在巷子里躺了很久，听医生说等他烧退了自然就会慢慢醒过来，等他起来了就得立刻吃药。

空腹吃药好像对胃不太好……

陈抒谅向护士打了声招呼，到对面铺子买粥，煮开的时间比较长，再回来，人听说已经被接走了。

……

高三理八班的氛围前所未有的凝重，四处飘弥着打起十二分精神的警惕感，如果不是自知身处于和平年代，陈抒谅还以为自己误闯到不法组织的地下大本营。

这才过了趟大小周，就已经严重跟不上版本更新的陈抒谅满腔疑惑哽在喉头。

陈抒谅的同桌吴开已经迫不及待地朝他甩出一个又一个wink，脑门就差凿一句“快来问我”。

吴开，字八婆，性别妖，人送称号——“八卦天后”。

“谅仔，晓得了吗？咱们班的风云大佬要回来了，知道是谁不？就……”

陈抒谅不假思索地抢先脱口而出：“纪晟宇对吧。”

“你能稍微尊重一下伦家吗？知不知道不能亲口揭晓谜底是件多难受，多痛苦，多便秘的事吗？！”

愤懑不堪的吴开冲陈抒谅伸出中指，笔出国际友好手势。

“全班从开学到现在缺席一个多月的也只能是他了。”陈抒谅无辜地耸耸肩。

吴开激动地跺跺脚，愤愤道：“你不觉得离谱吗？他这种古惑仔竟然还没有被开除？学校到底**到什么程度？”

“他以前在校的时候就经常躲在厕所抽烟，背后还有纹身，染一头非主流黄毛，还经常去夜店鬼混，以前和他同班的知情人士透露几乎每晚都泡在店里。还参与过多起打架斗殴，有在校目击者亲眼所见，揍的那人啊足足躺了三个多月的医院！”

吴开郑重其事地竖起三根手指。

吴开的后桌赵波打个尖，插话：“阿八，那个，纪晟宇对吧？”

“对对对！”嗅到新消息的味道，吴八婆催促道：“有屁就快放啊！”

赵波还在磨蹭：“是不是头发黄黄，很高，又壮实的。”

“就是他啊！”吴八婆着急得猛敲桌。

赵波鄙夷地啐了一口，激动的将音量拔高两个度。

“真是他啊！我高二时还见过，相貌还有点印象！他竟然带着个小女孩进宾馆！我认得的，那个小女孩穿的校服和我妹妹是一个学校，都是成华附属初中，看上去才十四岁，这都下得了手，骂他是禽兽都觉得侮辱了禽兽！”

早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的陈抒谅默默捂住耳朵。

“啊啊啊！大消息！”吴八婆发出刺耳嗡鸣的鸡叫。

全班的注意力……并没有被吴开吸引到，同学们早已习惯他一惊一乍的性子，就算他当众裸奔也不会觉得奇怪。

赵波继续补充：“咱们这不是有座山吗？由于山形太过陡峭，危险系数过高，中途放弃铺路工程，后来让一群飙车族废物利用，占领改造成跑道的。”

吴八婆甩甩手，“你是想说纪晟宇也是这群飙车族之一对吧？伦家早知道了。话说他还真不要命啊，要知道——自古失手在阴间。”

陈抒谅越听越无趣……

既然还能来得了学校就侧面证明这位大佬没有在派出所留下过前科记录，还是一位安分守己的良民。

“都三十五分了怎么还没有人带早读！”拥有河东狮美誉的洪级长，嗓门一亮，效果之拔群，整个八班原地颤三颤。

洪级长快步踏入教室，不客气地一巴掌刮在吴开的脑壳，够响，那就证明是个好头！

“又是你！一天到晚呜呜咋咋，发情的麻雀都没你多口舌，我在六班门口都能听清你在说些什么！再鬼嚎鬼叫你就到我级长室门口用刚才那分贝读校规！”

立即吓得泼辣蛮横的吴八婆像极了一个小媳妇双手捂着脑袋瑟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