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花半开半闭,孔蔓生也不知道选这样蔫了吧唧的会有什么坏处,凭借着保险起见,他选了一朵开得正好的绿色荷包牡丹。徐非弋瞄了孔蔓生一眼,与他做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望着徐非弋的高大宽阔的后背,孔蔓生的心情有一瞬间的复杂,他果然是天生当首领的料子,自己摁不住的人他可以轻而易举就摁住,自己搞不定的事他三两句话就可以压下。
徐非弋果然比自己更适合做这个带领众人通关的领头人,孔蔓生在心中默默地想。
很快糖豆人接下来的话打断了孔蔓生的思考,“现在,从你开始,每只只能向前后左右走一步,不能返回,遇到相同的颜色可以合并,直到周围没有相同的颜色为止。”
他指着魏雪云,“最后哪个颜色剩下的堆数最少即为获胜。”
魏雪云不明所以,她求助似的回头看着徐非弋,但糖豆人已经催促她开始选择。魏雪云摘的花是蓝色的,必须从蓝色开始,刚好前面一个糖豆人就是蓝色的。
魏雪云拍拍前面人的手臂,糖豆人就像一块磁铁一样忽然就吸到了她的身边。她看向那个催促她的糖豆人,对方示意她继续。没办法魏雪云只能带着蓝色的糖豆人往前后左右张望,而这一看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离她最近的蓝色糖豆人都至少隔着两个人的距离。
“花!”徐非弋简短地出言提醒,魏雪云如梦初醒,她赶紧看向周围糖豆人手中拿着的花,还好左手边的红色糖豆人手中还有一朵蓝色的花。
但走过几个人之后,身边的蓝色花也没了,既没有蓝色糖豆人也没有蓝色花,魏雪云带着一群五彩斑斓的糖豆站定不动,他们已经没有可以合并的蓝色项了。
“说过的数字。”徐非弋再次低声道,监督魏雪云的糖豆人投来不悦的目光,却被他略了过去。
“说过的数字?”魏雪云头顶的灯泡亮了起来,就在刚才那个为首的糖豆人还让所有人报过一轮数字,而每个数字都是对应颜色的。只要是说过3,不管本身是不是蓝色或者有没有拿着蓝色的花,也是可以合并的同类项。
原来他阻止其他人再次摘取与数字对应相同颜色的花并不是在为难玩家,而是为了帮助他们。可魏雪云的脸渐渐白了起来,就算知道了线索,她怎么可能记得住所有公园里所有人报过的数字呢?
魏雪云很快败下阵来,接着就轮到了顾以。顾以比她坚持的稍久一些,但也没强太多,等他选择的绿色块周围全部断掉之后,顾以也被困在了一群糖豆人之间。
孔蔓生心下了然,想要在这个游戏中把色块数量降到最低,不仅是要记得每个人说过什么数字,更重要的是整合人物本身、数字和花色三种信息,判断从什么颜色哪个方向开始能最大程度地利用上所有临近的色彩。
但这一点有多难办到不用其他人说,光看已经选完颜色的人那灰心的表情就知道了。并且,这个游戏并非就是越到最后越有优势,很可能在前面的人已经把可以利用的颜色全都合并完了,就算孔蔓生上场可能也只剩下相隔很远的色块堆了。
当一轮游戏结束,公园内剩下的色块数量最少的是红色,选择了吡咯红的顾以莫名其妙就成为了胜利者。
他既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为首的糖豆人,满脑子都在期待他的奖励会是什么东西。但出乎所有意料,红色胜利的玩家并没有特殊奖励,糖豆人只是宣布了一下胜者的颜色为红色后就离开了公园,剩下的糖豆人也自动散开,又恢复到之前闲适的状态。
“就这?”顾以期待落空,难免带上情绪,“搞这么大阵仗就是为了让我们陪他玩个游戏?”
当然不会只是简单的游戏,副本里任何一条规则发布对于玩家而言都是性命攸关,但糖豆人确实就这么走了,既没有奖励也没有惩罚,就好像刚才不过是他心血来潮而已。
几人满怀心事离开了公园前往城中的水井,沙漠里干燥闷热的气候令人难以忍受,再加上之前高度紧张之下完成了一局没头没尾的游戏,孔蔓生不自觉开始口干舌燥,清冽的井水灌入喉咙的瞬间,暑气被大大减弱,凉爽激得他眼睛一闭,听力反而敏锐起来。
一种由远及近传来的奇怪声音钻进孔蔓生的耳朵,好像有东西在空气中游动,把无形的气流搅成了浪花,扑棱着发出水花击打水面的动静。
孔蔓生抬头,远处焦黄的天空中慢慢游过来一群彩条一样的东西,初见时好像水中被鲨鱼驱赶的鱼群,凌乱却又有着特殊的整齐列队,直到这些彩条被清晰的目击,孔蔓生才意识到那玩意儿根本不是彩条,而是某种身体被压得像条领带一般扁平的鱼类。
因为脑袋活像是被撞到门上后压成的断崖式扁平脸,即便它们银白色的身体可以反射出迷人的彩光,在众人眼中这些飞在天上跟巡游花车上的装饰彩条一样的鱼类也没有什么令人害怕的。
徐非弋的脸色却不是很好,“皇带鱼……”
“黄黛玉?”魏雪云不明所以,“这玩意儿还有这么文艺的名字?”
传说中皇带鱼是灾难的象征,它们突然成群结队出现,徐非弋皱起了眉头。孔蔓生低头看着杯子里的井水,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原先干净透明的井水开始泛起微微的彩色。
霎时,他丢下水杯冲着众人大喊:“把水丢掉!”可是已经晚了,几个和他们一起打水的糖豆人端着刚打上来的井水茫然地望了他一眼,等到他们再看向手中的井水时,那些水忽然像被丢进一块石头后炸了锅的彩色糖浆,凶猛地溅了出来。
仿佛有意识一般,灵活的彩色糖浆瞬间包裹住最靠近的水井的一个糖豆人,把他拖进了井里。其他糖豆人见状大惊失色,他们根本不敢上前营救同伴,反而转身就逃。
“水源被污染了!”不知谁大喊了一声,孔蔓生循声望去,刚才还在井边排队打水的居民顿时乱做一团,而天上的皇带鱼正在迅速逼近。
“换成红色,快!”徐非弋已经跑了起来,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镉黄色的卡片丢在地上,转而从目之所及的地方找到一个红色的水桶抱在胸前。桶中还有一把同色的小孩挖沙用的那种儿童铲,他拿起铲子把桶给了孔蔓生。
费黎和周子益反应迅速,不等徐非弋说完就已经扔掉了蒽醌蓝的卡片,转而找到了两根红色蜡烛。虽然慌不择路,但其他人也或多或少找到了相应的物件。
皇带鱼所过之地,不是红色的糖豆人甚至来不及逃跑就忽然被钉在地上。那些色彩艳丽的鱼群从他们头顶游过,糖豆人还没尖叫,口腔就被一团奇怪的东西挤爆,反抽着从身体内向外伸展开来。
没能逃脱的糖豆人生生被体内爆出的藤蔓拉扯成树桩的模样,最后长成了一小片色彩各异的树丛。在荒凉的土灰色沙漠之上,诡异又艳丽地舒展着枝叶。
“有用吗?”孔蔓生大声询问徐非弋。
但远处另一个学他们找了个红色披肩围在身上的糖豆人给了他答案,他瑟瑟发抖躲在红披风之下以期望皇带鱼过境能安然无恙,然而却事与愿违。他就这么蹲着变成了一根拔地而起的树,被白墙映衬,远远看去竟像是开满了一树的花。
“没用,X!”蒋芃丢掉手中的红椅子,“那边有房子,我们躲进去!”他迈开腿就跑,余光却瞥见徐非弋没有动,他立马停了下来气急败坏地大吼:“有病啊,这个时候还……”
头一歪,蒋芃一个踉跄。
“现在怎么办?”孔蔓生托起晕晕乎乎的蒋芃。
“说1。”
“啥意思?”田落地听不明白,但在徐非弋关爱的眼神中他非常听话地说了一连串“11111”,要是从屏幕外看,简直像一条即时飘过去的弹幕。
蒋芃头痛欲裂,但耳朵还在坚持工作,他艰难地开启唇齿从牙缝中挤出一个“1”字。顷刻间皇带鱼群已经游到了他们头顶,田落地戴着痛苦面具闭上了眼。
半空中幻听般的击打水花声慢慢飘过,周子益脸色惨白,差点没有憋住叫声。
皇带鱼所到之处不断有糖豆人变成色彩斑斓的树,一副充满莫奈风格用色大胆的画卷在孔蔓生面前徐徐展开,他蓦然想起这个副本的名称——《世界名画》,此时此刻那些糖豆人用身体当做肥料长出的树木确实像油画一样,瑰丽又诡谲。
直到皇带鱼群远去田落地才双腿一软瘫坐到了地上,整片城邦已经变成了奇珍异植遍地的植物园,水井中不断喷涌的彩色糖浆汇聚成一条蜿蜒的河流,正在试图淹没整个森林。
“走!”徐非弋脸色骤变,没想到躲过了皇带鱼,被污染的水源也是有攻击性的。
几人逃出城邦,整座城瞬间化为一汪七彩池,某种不知名的力量从天而降落到城池上空,眨眼间伫立在沙漠之上的瓦屋砖墙全都变成了一副平面画作。
身后的海消失了,天地间除了眼前的二维彩色油画,目光所到之处全部变成了跟天空一样的黄土色,一时间天地毫无分别,他们就像是被裹在了一个混沌的球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