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鹦鹉不喜欢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它像所有清醒的掌权者一样保持着冷静与理智,甚至连自己最爱食物都严格控制着自己的进食量。即便是“巡逻者”也是有等级区别的,除了这只珍贵的白化虎皮鹦鹉,“巡逻者”中等级最高的就是那只小鹦鹉用来歇脚的水牛。
作为贴身保镖和随从,水牛就宿在虎皮鹦鹉隔壁,但比起它可以同时睡下一个初中班级全体学生的800平大床房,水牛的房间就只是普通大小。倒是也不小,只不过对比起虎皮鹦鹉那大概就是一格储物柜的空间。
虎皮鹦鹉拥有一个单独的厨房,一群穿着黑白围裙只比它高上十公分的松鼠用尾巴卷着精致的瓷盘整齐地列着队,在水牛的带领下往最深处的房间走去。
等动物们消失在转角,孔蔓生侧身溜进了厨房,背对着门口还有两只松鼠在准备点心,它们蓬松的大尾巴摇来摇去,就像两把雨刷。
虎皮鹦鹉的点心是燕麦芒果羹,炖得香气扑鼻被盛在光洁的瓷盏中,散发出浓郁的热带水果怡人的气息。
鸟笼的警戒并不是很强,孔蔓生是从排水口中偷爬进来的。半个小时前,他在齐膝深的下水道中涉水前行,横穿过了好几条核心区域的水下网络。
“下水道修这么宽,是为了给偷溜的人行方便吗?”他打量着连自己都不用弯腰就可以轻松通过的排水管道,忍不住吐槽。
『拟态表演协会』的地上建筑大多修建得楼层低矮窄小,符合大多数动物的居住习惯,可是地下部分却建得又宽又高,显然只是疏通雨水用不着这么大的管道。
前面的水面忽然不自然地动了一下,孔蔓生警觉起来,水光打在水泥管道壁上,波光粼粼的光影把铅灰的水泥映成了梦幻的水下世界。
水面起伏越来越大,等那团东西飘到孔蔓生面前时,他才发现一直在水里沉浮的黑影竟是两具纠缠在一起已经失去生命体征的人体。腐烂的肢体并没有传出令人厌恶的气味,这也是为什么孔蔓生没能早早发现他们的原因。
那一瞬间凉意如扎在骨缝中的刺,直击孔蔓生的天灵盖,他几乎是就近找到了最近的下水道出口,艰难地晃松了已经有些锈蚀的铁网爬了上来。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雨水排污管道,而是用来处理被遗弃的“宠物”的填埋场收集管道,徐非弋当时也就是跳进了这种地方消失不见的。
爬上来孔蔓生才发现自己竟然无意中闯进了虎皮鹦鹉的“鸟笼”里,只不过这里是小鹦鹉的专属垃圾回收场,不到每日的清洁时间是没有动物前来的。
孔蔓生闭了闭眼,撇去了脑海中不合时宜闯出的不适画面。松鼠们还在忙碌,再过一刻钟前去送餐的其他松鼠仆人就会返回,因为虎皮鹦鹉已经用完了正餐,准备吃餐后甜点了。
看着松鼠们为虎皮鹦鹉准备的饮食,孔蔓生回想起在吉卜赛游乐园里吃的那些不知道是什么成分的怪东西,不禁感叹连动物们吃的都比他们正常,至少那些蓝莓、荞麦、西蓝花和墨鱼骨做成食物的味道是真诱人。
“吱吱吱。”
“吱吱。”
两只松鼠准备好甜点后手头上没有了其他工作就开始放松下来,它们聊着聊着大尾巴也跟着兴奋起来,扫到视觉盲区时孔蔓生迅速扑过,顺走了放在备餐区域的一本白皮册子。
煮燕麦芒果羹时其中一只松鼠就翻过这本册子,然后才对另外一只正在选水果的松鼠点了点头,想来这本册子应该记录的是虎皮鹦鹉爱吃的东西。
星期一:
早餐:酸奶,草莓。
午餐:鸡脯,南瓜,菠菜,紫粟米。
晚餐:覆盆子,西蓝花。
甜点:奶油栗子蛋糕。
星期二:
早餐:……
午餐:墨鱼骨,甜椒,紫粟米。
晚餐:……
星期日:
……
午餐:紫粟米。
……
孔蔓生敛眉,这本食谱上“紫粟米”反复出现,难道这就是虎皮鹦鹉最爱吃的东西?他又扫视一圈松鼠们取用食材的货架,并没有从上面看到装紫粟米的箱子。
后厨的门被推开,先前出去送餐的松鼠们到点返回了后厨,见两只准备甜点的松鼠上前迎接,孔蔓生又趁机将食谱放了回去。可他再想回到自己藏身的位置时,发现那里被一只封严实了的箱子给堵住了。
孔蔓生抬头,水牛正扶在箱子顶上看垃圾一样看自己,水牛头顶被光晕笼罩的地方,冒出一片白色的羽毛。
“你还不知道吧,『拟态表演协会』到处都是监控,甚至连你什么时候进入的下水道我都一清二楚。”虎皮鹦鹉面无表情地看着孔蔓生,道。
虽然虎皮鹦鹉并没有吩咐“巡逻者”刁难孔蔓生,但河马们显然没有那么好脾气,他们推搡着孔蔓生进到一个房间,随后将门关了起来。
房间的地上躺着一个人,孔蔓生眼皮一跳,他脑瓜一嗡正要奔过去,却被水牛硬生生挡住。
“别急啊,”虎皮鹦鹉说道,“看来你已经认出他来了,是不是很开心,我把他抓回来了。”
躺在地上的人正是徐非弋,他的脸埋在血污之内,身上也脏兮兮的,看着比孔蔓生第一次见到他还要惨。进入游戏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落魄的徐非弋,孔蔓生的心像是被虎皮鹦鹉抓起的水牛头皮一样,揪地疼了一下,没来由的慌张突然让他走不动路。
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徐非弋动了动,孔蔓生已经提起来的脚跟又落了回去,还好,人还活着。
“现在,他是你的了。”对于孔蔓生的擅闯,虎皮鹦鹉似乎并不介意,他甚至还大度地把这个扰乱角斗场的“罪魁祸首”赏给了孔蔓生。
河马们搬来了椅子,水牛把孔蔓生摁在了座位上,它又将徐非弋提了过来扔在孔蔓生脚边,然后按照虎皮鹦鹉的指示带着它离开了房间。
徐非弋睁开眼睛,顺着鞋子一路往上望去,发现是熟人,他松松地舒了口气:“太好了,看来是不用被打了呢?”
“为什么要这么做?”无论孔蔓生如何在心里为徐非弋预设立场,都解释不了他在角斗场上的行为。“别告诉我你是为了救所有被当成“宠物”的人类。”
徐非弋:“哎呀,我的话被你说了,你怎么会知道我怎么想的,你该不是住在我心里了吧?”
孔蔓生:“这个时候还插科打诨?你知不知道不说实话我根本帮不了你!”
徐非弋悠悠然看了孔蔓生一眼,挪动身体靠近把头搁在了孔蔓生膝盖上,鼻翼中轻喷出的热气透过裤子的布料打在皮肤上,挠得孔蔓生一颤。
“你不会不管我的,对吧,小孔哥。”徐非弋仰头,微微上抬的眼睑拉出一条可怜巴巴的弧线,懂得配合表情泛出浅浅红色的眼角把这种无辜与可怜又无限放大。有那么一瞬,孔蔓生竟然觉得此时靠在他腿上的这个男人就好像连冷峻如虎皮鹦鹉都难以戒掉的甜点。
孔蔓生几乎是难以抑制地跳了起来,脱开徐非弋温热的气息,腿上的皮肤被微微的凉意侵袭,让他逐渐冷静下来。徐非弋见他的小孔哥这样油盐不进有点遗憾,旋即他又开心起来。
“想知道我昨天到底发现了什么吗?”徐非弋舔了一下嘴角,“你靠近一点,我小声告诉你。”
“你最好是真的打算说。”孔蔓生稳了稳心神,朝他走去。
“你猜我们在游乐园吃的东西都是怎么做出来的?”徐非弋粲然一笑,沾了血的眉眼越发艳丽到逼人,“我看见他们把丢弃的‘宠物’弄到一个机器里,分离出来的每个部分分别输送进八条管道,最后掉进箱子里的全都是已经制好的成品。”
“我们吃的东西,全都是‘宠物’们的一部分。而这个工厂,现在就在你脚下,在这个‘鸟笼’的正下方。”
房间内是久久的安静,河马依照吩咐背对着两人不去打扰他们的互动,孔蔓生知道虎皮鹦鹉应该就在某个房间的监控后面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包括听着他们现在正在交谈的所有内容。
“你说话小心一点……”
“我知道这里有监控,甚至下水道和填埋场都有。”孔蔓生还没说完就被徐非弋打断,“怎么办,你选吧,是带我走还是留在这里?”
“留在『拟态表演协会』的话,只要再等三天应该就超过半个月了吧,到时候游乐场拆除了任务也进行不下去了,系统应该会让你通关的,留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
孔蔓生:“那你呢?”
徐非弋:“我嘛,我属于你啊,虽然我已经是没有用了的‘宠物’。”
没用的“宠物”?孔蔓生眼皮一跳,他记得没用的宠物都会被丢进填埋场里,按照徐非弋的说法,他们最终会变成被送往游乐园的一箱箱食材。
孔蔓生看了看背对着他们的河马,又把视线落到墙角一台正在转动的摄像头上,他吞了吞口水:“你还能站起来吗?”
“当然能。”徐非弋笑嘻嘻地跳了起来,孔蔓生嘴角抽搐,怎么感觉这货就在等他这句话呢。大门外水牛在猛烈地撞击,徐非弋早已将门内反锁,河马们也被孔蔓生利索地解决,两人找到了被铁丝网盖住的管道,孔蔓生用力掰开了隔断的铁网。
黑黢黢的洞口宛如野兽的巨口,正张大着嘴想要把他们都吞噬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