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瑜故作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拐子?什么拐子?”
见他神色不似作伪,张三也十分惊奇,道:“小侯爷,不是您让我近日拘着女儿在家吗?难道不是因为拐子吗?”
邵瑜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知拐子之事,只知道算算日子,流民也该来京城了,只怕京中会生乱象,又听说你有个女儿,难免让我想到了家中小妹,故而有此提醒。”
张三听了这话,虽然觉得和自己猜想的不一样,但却忍不住想着,邵瑜连狱卒都这么关心,不太像是会做出叛国之事的人。
“说到底,也是我们的错,没能将敌人抵挡在关外,才致使如今流民四起,乱象频生。”邵瑜轻声说道。
张三闻言,忽然翻起许久之前的回忆,那时候邵玄朗得胜归朝,他也曾经带着妻女跟着激动的百姓们在路边迎接。
当时是什么心情呢?
骄傲、自豪。
他觉得燕朝有这样的战神,每天都能活得很安稳。
邵瑜轻笑一声,虚弱的说道:“父亲一辈子的愿望,便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定,只可惜,他到死也没有见到。”
张三听了心下一凛,忍不住想到,哪个投敌之人,会让自己真的死在战场上,且还是那样惨烈的死法。
“差爷,我看你也是心地善良之人。”邵瑜忽然说道。
邵瑜并非客气话,而是这段时间里,其他狱卒送饭都是将饭食随意扔进来,也不管会不会掉落在地。
只有张三,虽然言辞凶恶,但却是将饭食放在碗中,对他们这些犯人仍旧保持着一分尊重。
张三推辞道:“小侯爷,小人贱名张三,我一个贱籍狱卒,当不得您这般称呼,唤我名字即可。”
邵瑜叹息一声,说道:“祖父出身草莽,一直觉得人无贵贱之分,二十年前,他曾向先皇建议取消贱籍。只可惜,先皇并未采纳。”
张三想到自己的女儿,虽然年纪不大,但因为自己是贱籍的缘故,日后成婚估计也很难说到什么特别好的人家。
他虽惋惜先皇没有采纳意见,但心底却领情,此时他望着邵瑜,只见对方的眼神里面没有半分轻视,全是真诚与尊重,自然也知道邵瑜这番话发自真心。
眼见铺垫得差不多了,邵瑜又道:“我已是必死之人,所挂心者唯有家中小妹,如今父兄皆亡,只怕小妹会做傻事。”
张三听了也有些担忧,想到因为邵瑜的提点女儿才能躲过一劫,当下心中也升起一股豪气,道:“小侯爷,张某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跑腿送信不在话下。”
邵瑜闻言眼前一亮,说道:“差爷仁义,如此大恩,我真不知该如何相报才好。”
张三说道:“只是送送家信,我也常做这些事,并不值当什么,若是能因此劝说邵小姐看开些,倒成了我的功德。”
邵瑜再三谢过后,立马从囚衣上撕下一块布条来,迅速用血写了一封家书。
“差爷,我如今身无长物,但在信中已经写明,请妹妹予你百金为酬,还请差爷勿要推辞。”
听到“百金”二字,张三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但他还是强忍住心里的贪念,说道:“小侯爷不必如此,我是真心帮你,并非想求钱财。”
邵瑜说道:“你帮我送信是真心,我想要赠你金银也是真心,你如今不要,难道是在嫌弃我吗?”
张三本就同情邵瑜的遭遇,如今又有钱财相诱,他只是客气一番,便从邵瑜手里接过了那封“家信”。
“你算准了张三会帮忙吗?”福福问道。
邵瑜点头。
牢房里并不是只有张三这一个狱卒,邵瑜会选中他也并不是偶然。
张三面相正派,本非大奸大恶之人,且他家中只有一女,也更能理解邵瑜对邵揽月的爱护之心。
以情动之,以利诱之,邵瑜便不愁张三不动心。
“你不怕信落入旁人之手?”福福问道。
邵瑜摇头,说道:“就算落入别人手里,结果也不会有变化,也许还能送得更顺利呢。”
福福满脸不解,邵瑜只是笑了笑。
“那拐子的事情,也是你算好的?”福福又问道。
邵瑜点点头。
“那你为何不直说?他知道你有这样大的本事,自然将你供起来,到时岂不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福福说道。
邵瑜随意看了它一眼,道:“那样会崩人设。”
福福闻言一噎,但很快又问道:“你下一步什么打算?要越狱吗?”
邵瑜看着福福似乎有许多问题,便问道:“你以前陪着宿主时,也是这么多……指点吗?”
福福点头,似乎没有发现那里不妥。
邵瑜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但为了自己耳根清净,还是问了出来:“他们不觉得困扰吗?”
福福:?
福福立马明白了,系统与宿主的悲喜并不相通,宿主只觉得它很吵闹。
张三揣着那封家书,还未离开大狱,就被人拦了下来,拦着他的人不是旁人,正是他的顶头上司。
“李……李头,您有事找我?”张三问道。
李牢头目光直直的落在张三怀里,眼皮抬了抬,目的明确。
显然,邵瑜和张三说了那么久话,已经被人注意到了。
张三心里叹了口气,只能将东西不情不愿的交了出来。
“李头,小的看小侯爷……不对,看那叛徒实在可怜,便答应帮他送一封家信。”张三解释道。
李牢头冷笑一声,说道:“你见识少,可不知道这些犯人玩过的花样,有的人说是家信,实际上包藏祸心,指不定还要弄出什么乱子呢。”
张三面上惴惴不安,心下却明白李牢头是想捞油水,无奈便只能道:“小的不识字,您替小人看看这信。”
李牢头接过信后,旁的内容也没细看,只看到“百金”二字,当即眼睛都红了。
“这信不妥,你不许送。”李牢头说完,便将信揣入怀里。
张三心下可惜失去百金酬劳,但面上还是一副感激的模样,说道:“李头,这多亏了您,我差点就着了道。”
李牢头收了信自然不是觉得不妥当,而是要亲自去送信,甚至为了怕夜长梦多,他次日一早就将信送了出去。
将军府如今被围,倒也没有那么容易将信件送达,李牢头虽然身份不高,但人脉却广,卫队中的熟人将他从将军府后门放了进去。
家信辗转抵达邵揽月手中,只看了一遍,她的眼泪就落了下来。
信中内容简单,劝诫邵揽月不可对朝廷对陛下生怨怼之心,又叹惋今年生辰不能陪伴在旁,劝妹妹爱惜自身,还提到了幼时兄妹间的一件趣事。
老管家怕邵揽月哭坏了身子,劝道:“小姐,世子如今身陷囹圄,仍然挂念着您,您更应该保重身体。”
邵揽月点点头,紧接着屏退左右,一抹眼泪,低声朝着老管家道:“哥哥让我三日内离开京城。”
老管家满脸疑惑,不知邵揽月从何得知此事。
“哥哥信中提到的幼时趣事,事关府中密道。”邵揽月解释道。
幼时她与哥哥玩耍,无意中发现府中这条密道,将军府是由前朝王府改建,因而就算是宫中,都不知道这条密道的存在。
这条密道通往城外,邵瑜信中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显然是让她撤离。
邵瑜信中提到的生辰,就在大后天。
“父亲沉冤未雪,哥哥身在狱中,我如何能离去?”邵揽月心中满是恨意。
老管家又何尝不恨,但他也知道,如今人为刀俎,只能尽力保住邵家最后的血脉。
“小姐,世子身在狱中,也要冒险给您送信,多半是他察觉到局势有变,您不能辜负他一片苦心。”老管家劝道。
邵揽月眼泪再度落了下来。
既要撤离,自然要仔细收拾,父亲的旧部和府中下人也要好好安置,这件事交给老管家去做,再合适不过。
邵瑜再次见到张三的时候,还不等发问,张三便主动道:“小侯爷,信虽然被李头拿了去,但今日他行为阔绰,多半已经将信送到了。”
张三虽然可惜没有拿到百金,但对邵瑜却没有什么怨怼之心。
邵瑜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是个良善之人,未来必有福报。”
张三闻言失落一笑,说道:“那就承您吉言了。”
邵瑜又问道:“明日晚上,还是你值夜吗?”
张三点点头,说道:“今日不是我,但明日是我,到了后天晚上,又不是我了。”
张三与人轮值,一人一夜,倒也分明。
邵瑜点点头。
邵瑜又被审讯了三日,他依旧是一副被人折磨得气若游丝的模样,但却始终都吊着一口气,梗着脖子不肯认罪。
夜幕降临,牢房里开始响起鼾声来。
邵瑜在黑暗里等了许久,忽然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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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窃国(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