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牢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恶臭,入目都是脏污。
一个衣衫褴褛、满身污血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是一瞬,邵瑜便明白了自己如今所处之地。
他抬了抬手,想要将眼前垂着的碎发捋开,但这样简单的动作,便已经牵动伤口,令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状况好像真的很糟糕呢。”邵瑜轻声说道。
“宿主,你现在积分不够,不能购买商城里的疗愈药液。”名为福福的系统小心翼翼提醒道。
福福往常绑定的宿主都是普通宿主,这还是它头一回人品爆发,随机到了邵瑜这个高分宿主,因而相处时难免带了几分怯意,生怕因为眼前这艰难的开局惹来宿主的不满。
邵瑜经验丰富,比这更加艰难的情况他也不是没见过:“没事,先接收剧情。”
福福松了一口气。
原身是大将军邵玄朗的幼子。
大将军邵玄朗原本有四儿一女,前面三个儿子全部战死,如今只有原身和邵揽月两个活着的子女。
邵玄朗戎马半生,战功赫赫,按理来说,此次出征若是一切顺利,在前一任君主手上失去的城池,会被邵玄朗收复一半。
只可惜,已经重生的皇帝,不想再像上一世那般忍受功高震主的邵玄朗,他花了两年时间,逐渐分薄邵玄朗的权柄,暗中布局,只待时机一到,便将邵玄朗打落地狱。
原本邵玄朗在军中说一不二,但在皇帝的刻意扶持下,本该是一言堂的军中产生了分歧,军中不稳,加上前线物资补给不及时,最终在面对戎羌大军时,前线溃败。
戎羌铁骑长驱直入,邵玄朗带着五万将士,身中数十刀,最终力竭而亡。
即便到了这个地步,小皇帝还是没有放过邵玄朗,他不追究溃败回京的其他大军,反而将所有过错都记到邵玄朗头上。
明明当初是邵玄朗苦劝其他人不要贪功冒进,他们不听,导致边关大乱,如今却借着邵玄朗已死,不能再开口辩驳,硬要给他安上种种罪名。
邵玄朗身死之前,他的亲卫护着原身突围,企图寻求援军。
原身的那支小队,其他人全都为了保护他而死,只余原身一人活下来。
但即便已经这般惨烈,原身也没有开口的机会,他带着重伤刚刚靠近其他路大军,立马就被拿下,昔日的同僚给他安上一个通敌内应的名头,甚至还被胁迫着指认邵玄朗。
原身如何肯指认自己的父亲,他也确实一身铁骨,任凭如何严刑拷打,他都不愿意认罪,一直到他死后,才被人按着手指画押。
有了这份假证词后,邵玄朗被安上了贪功冒进,甚至疑似通敌的名头。
虽有诸多罪名加身,但邵玄朗到底军功赫赫,这十多年来一直是护卫国家的战神,加之只有证词,没有人证,无论是民间还是官员,对于这件事都是心存疑虑。
原身的妹妹邵揽月和小皇帝有婚约,她本该是未来的皇后,出了这样的事,婚事自然不算数。
说来也巧,小皇帝后来从皇宫正门抬进去的皇后,也不是旁人,而是太傅之女柳轻雪,亦是原身的未婚妻。
皇家为了显示恩德,没有将邵玄朗所谓“过错”追究到这个小姑娘头上,但小皇帝也没有接她进宫的意思,邵小姐的身份变得十分尴尬。
原身死后半年,妹妹失踪。
三年后,曾经在邵玄朗麾下任职,后投靠小皇帝的将军王恩甫死于刺杀,翻遍了整个京城,也没能找到那个杀手。
又过了一年,小皇帝围场打猎遇刺受伤,但是这一次,刺客没能成功逃脱,赫然是那位失踪的邵家小姐——邵揽月。
[支线任务一:为邵玄朗伸冤。]
[支线任务二:保护邵揽月。]
邵瑜是个经验丰富的任务者,他这一次的快穿任务,名为“功德千古”。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他们受天命钟爱,无论陷入何种境地,都能绝地翻盘,成为万众瞩目的存在,这样的人,被称为主角。
但总有一些位面的小世界里,天命气运被一些德不配位的人得到,他们窃取主角之位,将整个小世界里弄得乌烟瘴气。
一旦小世界里积累的负面情绪太多,就会造成世界崩塌。
邵瑜进行快穿任务的目的,便是拨乱反正,尽力消除负面情绪。
且因进行任务会借用原身的身体,故而必须满足原身的执念。
原身执念有二,一是父亲蒙冤,二是妹妹人生凄惨,他希望妹妹能有一个幸福的人生。
福福轻声说道:“宿主,如今情况危急,你不如先假意认罪,蛰伏下来,等待日后再为邵将军伸冤。”
邵瑜明白它的意思,如今他这具身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熬不过几日,若是认罪,虽然短期内会损害邵玄朗的名声,但还能再图以后。
福福继续劝道:“宿主,那王恩甫虽然也曾师从邵玄朗,但却没能学会几分真本事,这个国家风雨飘摇,需要一个力挽狂澜的将军,要不了多久小皇帝自然会发现他是个水货,到时候你就能熬出头来。”
面对这样的情况,福福陪伴的许多宿主都是选择先行蛰伏,因而它也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劲。
邵瑜摇了摇头,说道:“你能看清这个国家的问题,但你觉得皇帝能吗?”
福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如今这样的情形,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主君都会继续用邵玄朗,而不是像这位天子这般逞一时之快。
“这样一心要毁我全家的君主,效忠他有何意义。”
“宿主,你不要意气用事。”
福福还想再劝,邵瑜笑着问道:“你以前都是这样劝其他宿主吗?”
福福说道:“我看过许多类似的案例,那些宿主都是选择这样的方式。”
“原来还是大数据分析。”邵瑜说道。
福福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说道:“我的程序诞生之初,便配备了大数据分析系统,我会成为你最好的辅助。”
“分析的很好。”邵瑜说道。
福福只当邵瑜在夸奖自己,得意的挺起圆滚滚的肚皮。
但邵瑜话锋一转:“下次不要再分析了。”
福福:?
福福很快调整心态,问道:“宿主是有别的打算吗?”
“你想另择良主?可是京中皇族位高权重者无几,怕是很难寻到合适之人。”
也不怪它这般想,毕竟京中本来还有几个有权势的王爷,只是两年前就陆陆续续“意外”亡故。
原本还有几位权势颇重的辅臣,只是这两年小皇帝连消带打,老臣死的死、退的退,如今朝廷里倒是以擅长溜须拍马的佞臣为主。
“我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邵瑜缓缓说道。
福福一脸不解,但看邵瑜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便没有继续追问。
邵瑜勉强撑起身子,在原地坐下后,缓缓运转起一套心法来。
邵瑜已经数不清楚自己到底经历了多少个世界,如今他运转的,便是从某个世界里学来的一套内功心法。
这个世界虽然灵气微薄,但对邵瑜来说却足够了,他感受到一股热流在筋脉之间流动,缓缓修复着身上那些伤口。
一夜过去。
邵瑜虽然看起来还是那副可怖的模样,但身上却没有一开始那般疼痛。
他没有显露分毫,依旧是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足够迷惑旁人。
等到太阳升起来了,一个狱卒前来,朝他的牢房里放了一个窝窝头。
“等一等。”邵瑜忽然说道。
狱卒闻言停下脚步,瞪了他一眼,喝道:“干什么?”
邵瑜望着他,说道:“这些天让你孩子别出门。”
狱卒四十多岁,他成婚二十年才得一个女儿,如今不过八岁,自是珍爱非常,听了邵瑜的话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说道:“死叛徒,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叛徒,我邵家儿郎全都战死沙场,我们如何会是叛徒。”邵瑜沉声说道。
这狱卒闻言一愣,邵家曾经是大燕百姓心中的守护神,邵瑜的祖父、叔祖父、父亲、伯伯、叔叔以及哥哥们,全都战死沙场,说是一声“满门忠烈”也不为过。
邵瑜忽然道:“你若是真的心疼女儿,就让她这些天别出门。”
狱卒立马问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狱卒人到中年,膝下方才有这一个女儿,如今不过八岁,自然是万分珍爱。
邵瑜没有解释,只道:“你若信我,就别让她出门了。”
狱卒将窝窝头发放完毕后,左思右想,还是找了个由头请假回家,嘱咐妻子这些日子要将孩子拘在家里。
等他回到监狱的时候,还想去见邵瑜,却从同僚那得知邵瑜已经被送去审讯。
邵瑜此时正被人架着,绑在审讯室里,继续重复一百八十遍的审讯。
审讯之人也是邵瑜熟识之人。
曾经在邵玄朗军中担任文书官,后被邵玄朗举荐入了刑部任职,没想到,如今成了刑讯邵瑜之人。
赵寿吉看着邵瑜,轻笑一声,说道:“小侯爷,昔日我们也是袍泽,也曾同过生死,本官当真不忍心你继续这般执迷不悟下去。”
面对眼前之人的诱导,邵瑜只道:“昔日我在前线拼杀,大人远避后方,实在难当‘袍泽’二字,且论起生死来,大人怕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真正的战场生死搏杀。”
赵寿吉听他这般说,只觉得像是被人当场撕下假面一般,他没有继续掩饰下去,冷笑一声,说道:“你虽是邵玄朗的儿子,但也是大燕朝的将士,你难道还不明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吗?”
邵瑜反问:“君要臣死?我看倒更像是君要国亡。”
这个国家如今风雨飘摇,各地起义层出不穷,正是需要有人站出来重整山河,但偏偏这个重生的皇帝不在乎这些,他一心只想要自己手中的权柄。
赵寿吉闻言瞳孔瞪大,说道:“大胆!居然敢污蔑陛下!”
邵瑜说道:“死到临头了,大胆一回又何妨?”
赵寿吉心中虽觉得棘手,但也明白自己审讯的目的,并非是要逼死邵瑜,而是要让他认下这些罪名。
上头那位天子,在意的不是邵瑜的死活,而是要将整个邵家打落泥潭。
赵寿吉其实也不太明白,邵玄朗并没有表露出任何不臣之心,甚至说得上是为了这个国家鞠躬尽瘁,为何惹得年轻天子如此记恨,恨到了甚至连身后名也不肯为他保全的地步。
邵瑜倒是清楚小皇帝恨从何来。
这样似是要寝皮食肉的恨意,归根到底只是权柄之争。
在小皇帝没有重生的那一世,原身会在两年后战死。
儿子全部战死之后,邵玄朗也无再娶之意,便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朝政之上。
邵玄朗也曾经信任小皇帝,但小皇帝却并非明主,小皇帝不是愚笨之人,他只是短视刻薄,心思不在黎民百姓身上,相比拯救苍生,他更希望自己能过得快活。
原本邵玄朗还想要给小皇帝时间,但小皇帝与柳轻雪私通事发,邵玄朗对小皇帝死心。
彻底架空小皇帝后,邵玄朗做事毫无掣肘,可以大刀阔斧的革除这个国家的弊端,在他手上,这个本已经走到末路的王朝,居然呈现出中兴之态。
邵玄朗也没有苛待小皇帝,依旧好吃好喝的供养着他,甚至在为这个国家熬干心血后,将权柄平稳交接到下一任君主手中,没有半点恋权之意。
在赵寿吉愣神之时,邵瑜催促道:“用刑吧,反正你们也只会这三板斧。”
赵寿吉看着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眼皮一跳,他知道邵瑜不会认罪,但既然都到了这里,也只能例行公事的刑讯一番。
邵瑜照例被那些刑具折磨得生不如死,但即便是皮开肉绽,他也没有开口求饶一句,更不可能如赵寿吉所愿。
邵瑜被送回牢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狱卒张三看着他又被打得血迹斑斑,忍不住叹了口气,刚刚他妻子过来了,张三方才得知,女儿往常玩耍的西街来了拐子,将街坊的孩子拐走了。
张三只有一个女儿,一想到此事,自然满心后怕,面对邵瑜的时候,难免多了几分感激。
“邵……”张三顿了顿,不再像以往那般称呼,改口唤道:“小侯爷,您怎么知道我家附近来了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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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窃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