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亭总觉得,每次提到上任魔尊,面前这人的语气总带着些冷意。
他喝完了粥,问:“你与上任魔尊相识?”
初寒抬眸,看了一眼谢长亭,随口道:“大名鼎鼎,如雷贯耳。”
谢长亭应了一声:“你似乎,挺为他抱不平的?”
初寒浅笑:“怎么可能,我这是在为哥哥抱不平。”
谢长亭将碗放下,拢了毯子又打算躺下:“为我抱不平?”
初寒替他扯了扯没盖严实的地方:“是啊,你看上任魔尊没打过你,却在你身上留下了魔气,离间你与修仙界的关系,将你推到绝境,如此歹毒。”
谢长亭冷淡道:“这倒不怪他。”
初寒眉梢一挑,有些诧异:“你不怪他?”
谢长亭轻轻叹息了一声:“若他们信我,即便我身染魔气又如何?”
初寒想了想,点头:“说的也是,如今苍鹤山凌霄逃走,司夜漓失踪,哥哥觉得,他们会去哪儿?”
一旁的黑白无常听到初寒问话,立刻望了过来。
谢长亭半是清醒半是困倦:“凌霄…或许会去妖族吧?”
初寒不以为然:“为何?”
谢长亭声音都带上了点倦意:“苍鹤山与妖族交好多亏了他当初将我送给白潼,如今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要抱作一团。”
初寒却道:“百年前,凌霄便与白潼决裂,苍鹤山与妖族已经多年不曾来往了。”
“是吗?”谢长亭声音已经淡淡的,仿佛这些消息在他心里掀不起半点波澜,“那或许会去上弦宗吧。”
初寒立即给一旁的黑白无常使了个眼神,那两人霎时消失在原地。
上弦宗啊…是个好地方,山清水秀人杰地灵,最重要的是与世无争,若是那里因为凌霄毁于一旦,不知道会不会记恨上凌霄。
他收回目光重新望向谢长亭时,那人已然睡了过去。
神魂残缺,说着说着便睡过去倒是正常的。
只是,他瞥见那只露在外面素白的手,纤细的皓腕垂在边上,仿佛轻轻一折便能断了。
他凝了凝眸,握住了那截手腕,眼底闪过一丝暗色,随后将谢长亭的手放进了毛绒毯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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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初寒在谢长亭耳边提起上任魔尊,他在梦里竟也梦到了那天魔域深处的场景。
他一直不知道上任魔尊叫什么名字,所有人都称呼其为魔尊,不曾听过那人的名字。
只是那人样貌生的极为好看,即便到了如今他也不曾忘却,尤其是那双眼睛,狭长上扬的眼尾如同狐狸,带着魅惑人心的妖冶。
还有那颗眼下的小痣,隐约透出血色,如同一点朱砂。
隔着浓郁的魔气他也能看得十分清楚。
他那天是去救司夜漓的,并未带人,孤身一人直入魔域深处,而对方似乎也在等他,见了他并不惊讶,反而对他笑:“衍雪仙尊好手段,为了杀我竟然连自己的徒弟也舍得。”
眼下的小痣都格外生动,不像个魔尊,倒像只妖。
谢长亭不欲同他解释,只冷冷道:“魔尊大人好魄力,竟妄图颠覆三界。”
初寒闻言却是仍旧笑着:“有的人觉得魔族生来就是作恶多端,我不过是顺应天道。”
谢长亭不屑一顾:“你不过是为自己的恶寻找一个借口。”
初寒笑:“是啊,我就是想颠覆三界,你又能如何?”
谢长亭懒得于他做口舌之争,手中万木春在幽深的魔气中泛着冷冽的寒光。
他一道剑光划破迷障,剑端直指魔尊。
红光如赤血染红幽暗的魔气,将天都染成一片玄色,如坠幻境,血雾中频频透出月白的光,反复将一层层血色划破。
初寒的人却出现在了困住司夜漓的血池边。
司夜漓面色惨白,魔域的血池浸染了他大半个身子,泡了这许久,已然露出森森白骨。
初寒笑着捏住这人的脖颈,直接将人提了起来。
谢长亭手中万木春陡然顿住:“堂堂魔尊,如此卑劣。”
初寒眉眼轻扬:“不及衍雪仙尊十之一二。”
谢长亭蹙眉,手中万木春缓缓放下,他正想着如何从魔尊手中救下司夜漓,虚空中传来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
“衍雪,为师来助你!”
一道寒光破开血色的浓雾,杀意锁定初寒。
初寒霎时抬眸,对上虚空飞来的一剑。
谢长亭趁机飞了过去,与魔尊擦肩而过,将司夜漓救下。
司夜漓在他怀里,却用冰冷的目光望着他:“师尊收我为徒,便是因为我体内魔族血脉,有朝一日好利用我杀了魔尊?”
谢长亭望向对方,眉心轻蹙:“我若利用你,何故还来救你?”
司夜漓嗤笑一声:“师尊不会以为,方才在血池中我晕过去了吧?魔尊问你,你默认不讳,我来问你,你便否认,谢长亭,你可真虚伪。”
谢长亭眉心拧得更深,他正欲说话,身后有人唤他:“衍雪!”
他师尊正与魔尊鏖战,眼见得魔尊占了上风,他需得过去助阵。
情急之下他一掌拍向了司夜漓,对方的身影消失在虚空中,他只能先将人送出魔域。
而后转身接住万木春,冷冽的剑光带着雪山的寒意刺向魔尊。
那边他师尊正对着魔尊,手中清月剑也正对着魔尊的心口。
幽暗的魔域深处一片血色,清月剑插/入初寒心口的同时,初寒整只手也洞穿了苍鹤山掌门凌彧的心脏。
与此同时,谢长亭的万木春亦至,寒冰一般的剑从初寒身后再次刺入心口。
谢长亭看到前方的景象,瞳孔一缩,他舍下万木春,迅速过去接住凌彧,声音中带了一丝颤抖:“师尊!”
凌彧的心口被洞穿,溢出大片的鲜血,口中也任由鲜血肆溢,他神魂将散,忍着剧痛握住谢长亭的手,按住了自家徒儿的命脉:“衍雪,你要答应为师一件事。”
谢长亭身形僵在原地:“师尊请说。”
凌彧口中太多鲜血,模糊不清道:“我要你,以神魂起誓,对凌霄永不起杀心。”
谢长亭沉默须臾,腕间扣着的手因为他的沉默越捏越紧,他道:“弟子答应师尊便是。”
他并非不愿,凌彧和凌霄待他犹如亲人,只是他不明白,师尊为何临死前却要他起誓。
他怎么会对师兄起杀心呢?
万般不解也无人能替他解答了,凌彧按住他命脉的手一点点失了力道,从他腕间垂落。
大片的血色攀上谢长亭的衣袍,在淡青如烟的衣摆上开出一大片妖冶的花。
他闭了闭眼,却感觉到身后的动静。
魔尊竟然还未死。
他转身望去,那人却出现在他的身后,浓烈的魔气如跗骨之蛆缠上他,他握着万木春的手被身后的人一道握住。
他因为师尊失神了一瞬,却被魔尊有机可趁。
那人拉起他的手将万木春横在身前,闷声笑道:“不错,是把好剑。”
谢长亭翻转剑花一掌就要拍向对方,那人却是不闪不避,接住了他的两只手,脑袋搁在了他肩头。
那只沾染着凌彧心头鲜血的手寸寸抚过万木春剑身,仿佛对此剑十分怜爱。
谢长亭眼眸中倒映出万木春的寒光,他眼眶微微泛红,桃花眼中升起一片雾色,那一剑便刺穿了自己和身后紧贴着他的魔尊。
心口与肩膀处都传来了疼痛,心口是因为万木春毫不留情的一剑,肩膀却是因为身后的人竟然不躲开他的剑,反而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魔气顺着初寒咬伤了的肩膀渗入谢长亭体内,血色将魔气遮掩,染红了他的肩膀,他浑身浴血,身上淡青色的衣袍已然成了赤色。
魔尊在他身后低低笑了一声,不待他推,便消散在魔域了。
谢长亭蹙眉,万木春刺入他的心口,一剑微偏,不至于杀了自己,但魔尊已经重伤受了两剑,抵不过这一剑。
但那声笑…倒像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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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亭醒的时候院子里十分安静,初寒和两只小鬼似乎都不在。
微风拂过他的发梢,吹到了他的脸上,他抬手拂开,感觉这风没那么冷了。
凌霄赶到这院子的时候便恰巧看到这样一副场景。
一抹烟青色的人影迎风而立,霜雪般的长发被微风轻轻吹动,云水绫挂在后发间的长带也飘动起舞着,犹如雪白的精灵。
素白如雪堆砌的人抬手轻轻抚开自己脸颊边被吹起的碎发,又往上整了整眼前的云水绫。
像月宫的仙坐在秋千上,不似凡间人。
“师弟。”他不愿惊动这美好的画面,但终究还是在谢长亭发现之前,自己先出了声。
谢长亭嗅到了十分浓郁的血腥气,凌霄应当是收了重伤,如此情况下还敢跑到他这里来。
他蹙眉转向对方:“你来做什么?”
就是可惜,凌霄即便重伤,如今的他也依旧杀不了对方。
凌霄朝谢长亭一步一顿地走了过去,关切问:“师弟,你身上的伤,可好些了?”
谢长亭漠然:“你觉得呢?”
凌霄走到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又道:“师兄此前从未求过你什么,虽说对你有所亏欠,但…苍鹤山毕竟也养你护你多年…”
他看着自家师弟冷漠的面容,有些难以启齿。
谢长亭静静听他说完直到不再说下去,才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凌霄咬了咬牙:“师弟,你能帮我夺回苍鹤山吗?”
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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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