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亭全然不知门外的两只小鬼一边佩服自家冥主,一边又同情着他。
他缓了好半天才找回一丝清醒,松开了初寒的肩膀,身上早已出了一身的汗,黏黏糊糊的十分难受。
所幸初寒也适时收了手,没再继续折腾他,他被那人轻轻放倒在床榻上,他动了动指尖,轻微挣扎着:“先洗澡。”
初寒抬手用了道净身术,稳住谢长亭:“刚洗过,先用净身术将就一下”
谢长亭只好作罢,疼痛过后的清醒反倒令他难以入睡,他闻到空气中扩散开的血腥气,蹙眉道:“我咬伤你了。”
初寒瞥了一眼自己的肩膀,声音含笑:“是啊,咬的还是我的右肩,手都抬不起来了,这可怎么办啊,哥哥?”
谢长亭听着对方话里的玩笑味,放下心来,淡淡道:“门外你那两位表弟可以帮你上药。”
初寒侧头瞥了一眼纱窗上隐约露出的两个脑袋,轻笑一声:“啊呀呀,哥哥真是面若冰霜,铁石心肠。”
谢长亭轻叹:“莫非你打算让一个瞎子替你上药?”
初寒颇为遗憾:“唉,我是挺想的,就是哥哥不情愿。”
谢长亭不为所动:“我是为你的伤势着想。”
初寒不置可否:“说的也是。”
谢长亭便在初寒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中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身上倒是没那么疼了,院子里飘香四溢的美味早已弥漫进他的屋子里。
他虽然不会饿,但初寒做的东西都十分可口,不吃反倒觉得有些可惜了。
他撑起身子下了床,缓了缓神魂的疼痛,缓步朝院子走去。
初寒端了一桌子吃的正等着谢长亭,见人出来,招呼道:“哥哥,过来坐。”
谢长亭循声过去,坐在初寒旁边时动作顿了顿,问:“你身上怎么还有血腥味?”
初寒随意道:“可能是伤口崩开了,我那两个表弟笨手笨脚的,可不会照顾人。”
谢长亭指尖碰到瓷碗,沉默须臾:“我试试?”
终究是吃人嘴软。
初寒兴许等的就是这个时刻,立刻笑着答应:“好啊。”
他将凳子拉的离谢长亭近了些,将受了伤的肩膀靠近谢长亭。
然而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谢长亭的动作,他单眉一挑,问:“哥哥在等什么?”
谢长亭静了静:“你又在等什么?”
初寒:“等哥哥给我上药。”
谢长亭不禁问:“那你是打算让我帮你脱衣服吗?”
初寒笑:“我一只手不好脱,保不齐等一下伤口又牵动了。”
谢长亭想了想,叹息道:“我眼瞎看不见,若有得罪…”
初寒刚想说无妨,却听见谢长亭接着道:“你且忍着。”
初寒低低笑开,眼底的小痣格外生动。
谢长亭抬手摩挲着对方的衣服,直接从衣领处褪到了肩膀之下,指尖便触到那人的肩膀。
匀称的肌肉蕴藏着勃发的力量,他缓缓往上摸着,才触到被他咬伤的位置,一排的牙印穿透出几个小洞,甚至还有些湿漉漉的。
他狠狠蹙眉,指尖染上了湿感,轻轻揉捻了一下,问:“你方才不曾包扎?”
伤口犹新。
他应该没有睡太久,而在这期间,初寒没有处理这个伤口,反而直接做了一桌子的吃食。
初寒不以为然反而笑着道:“啊呀,忘了。”
谢长亭才不相信忘了这种鬼话,不过现在也不是纠结这种事的时候,他蹙着眉头道:“你先给自己用个净身术,把淤血清掉。”
初寒垂眸,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黑白无常,才道:“肩膀疼,抬不起来了。”
谢长亭抿唇,刚要开口,一旁白无常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仙尊,我打了水,不然就直接擦吧。”
他要是此刻还不明白眼前这人是故意的,他就真是白活了。
谢长亭唇边忽的绽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带着雪山独有的冷冽与孤高,接过白无常递过来的帕子。
温热的帕子直接盖在了初寒的伤处,他手覆在帕子上,直接带着帕子一把抹了对方肩膀上的血迹。
初寒“嘶”了一声,气笑道:“哥哥是故意的吗?”
谢长亭淡淡道:“你自找的。”
初寒不禁道:“哥哥,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又是替你治伤,又是被你咬,还做了一桌子吃食,你就这么对我吗?”
谢长亭放下染血的帕子,取了药膏,另一只手摸索到初寒的伤口,配合着将药膏抹在伤处。
他一边认真处理伤口,一边道:“你少说两句话,说不定还能少受点疼。”
初寒笑了笑,终于舍得闭上嘴。
谢长亭动作缓慢地包扎完,虽然他看不见,但处理的十分细致。
初寒拉上自己的衣服,将粥推到对方面前:“辛苦哥哥了。”
谢长亭:“不必,你不要让我再帮你换药便好。”
初寒默然,他确实打了这个主意,没想到被这人猜到了。
谢长亭刚尝了一口,眉心轻蹙:“怎么还是放了药?”
初寒用右手拿了块点心,那手仿佛没有受伤,和刚才让谢长亭上药时截然不同:“经脉还没接好,药不能断。”
谢长亭动作一顿:“还要继续?”
初寒将谢长亭略有些僵硬的表情尽收眼底,轻笑着故意道:“经脉重接非一日之功。”
谢长亭顿时觉得眼前的美食食之无味:“你的意思是,还要接很多次?”
初寒瞥了一眼谢长亭放下的手,笑意扩散:“我算算,大概…五六七八次吧。”
这人虽然面上看着如同霜雪,圣洁不可近,可一旦近了,却又可爱得很,让人忍不住想逗他。
谢长亭彻底放下了粥,轻叹道:“想活着也如此艰难。”
初寒点头:“哥哥想寻死,可得先活下去,活好了,死就容易了。”
谢长亭移到了秋千上,又躺了上去:“你说的也是。”
他侧躺在秋千上,单薄的衣袍将身躯的曲线勾勒,如同远山连绵的线跃然纸上。
初寒扫了一眼,起身替他盖上毛绒毯子,再一看,那人便成了一只伤重脆弱的白狐,蜷在绒毛之下,面色苍白。
一看就是方才重接经脉折腾得太狠了。
他无声地笑了笑,过去将药粥又端了过来:“我说过的,若是药一旦中断,药效倒行逆施,你会更疼的。”
谢长亭静静躺着,没有理会他。
初寒扬眉:“左右都是疼,哥哥这是害怕了?”
谢长亭还是没理他。
初寒笑:“怎么?堂堂衍雪仙尊竟然会因为怕疼而退缩?”
谢长亭才缓缓开口,声音从毛毯里透出来,有些闷闷的:“你这激将法十分拙劣。”
初寒不以为然:“有用就行。”
谢长亭抬手扯下一点毯子,将自己的脑袋露出来:“对我无用。”
初寒假意叹息:“哥哥既然不怕疼,这药粥也不苦,那哥哥究竟在怕什么?”
谢长亭沉默须臾,才道:“会出汗,身上不舒服。”
初寒一愣,随即笑开:“出汗了我会给你用净身术,傍晚带你去温泉泡澡,如何?”
谢长亭:“……”
初寒笑够了这才正经道:“好了我开玩笑呢,下次重接经脉时,我轻一些,持续的时间短一些,你看可好?”
秋千上的人没有再说话,冰冷的面色倒是稍缓,初寒知道这是默认了,他端着粥坐近了些:“粥的温度刚好,这次加了些胡萝卜,哥哥起来尝尝?”
谢长亭扯下毛毯坐了起来,伸手去接那碗粥。
手前边却是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初寒并未如同之前那般将粥递给他,他刚要询问,唇刚启,还未问出口便触碰到温热的舀了粥的勺子。
许是被这人喂果子喂习惯了,嘴边的粥也顺势咽了下去。
他蹙眉道:“我自己来吧。”
“好,”初寒将温热的粥放到谢长亭掌心,“那哥哥务必要喝完。”
谢长亭尝了两口,抬头:“你盯着我做什么?”
被捉了个正着的初寒丝毫不觉得窘迫,反而笑盈盈地问:“哥哥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谢长亭:“你的目光过于炽热,我想不知道都难。”
初寒笑:“呀,这么明显吗?”
谢长亭继续舀着粥小口喝着:“说吧,什么事?”
初寒想了想,道:“我下山的时候听到苍鹤山已经成了魔族的领地。”
他一边说着,目光依旧落在对方身上。
谢长亭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声音都很淡:“新任的魔尊倒是颇为厉害。”
初寒挑眉,故意问他:“那比起上一任魔尊,谁更厉害呢?”
谢长亭思索了一番,颇为认真道:“新任魔尊我未曾接触过,不好妄下评论,就目前所知,似乎…差不多。”
能在谢长亭这里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说明他是真的不好评判。
偏偏初寒还想着刨根问底:“差不多吗?为什么这么说?”
谢长亭道:“上任魔尊便想一统三界与仙界抗衡,只可惜他没能成功,但我与他交过手,他确实很强。”
“而新任魔尊完成了上任魔尊未能完成的事,但我不曾同他交过手,所以,不好说。”
初寒闻言依旧挂着笑,只是眼底多了些许冰凉,他幽幽道:“只可惜,上任魔尊遇到了你,死在了万木春之下。”
初寒:某人把我杀了,我要报仇,天经地义!
下一秒: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哥哥没了我可怎么办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