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舟淮和谢陈最后去的还是陆明的医院,检查很顺利,结果也很理想,唯一不好的是,测量体温的时候,谢陈的体温明显高于正常值,参考他昨天洗冷水澡的行为,得出的结论就是他发烧了。
起初,谢陈也没当回事儿。
早上要抽血,两人都没吃东西,好在检查很快,他们很快就吃上了午饭。
直到午饭后,谢陈上车就不动了,车上有毯子,他裹着毯子,蜷在副驾驶,只露出一双烧出红血丝的眼睛。
梁舟淮无奈叹了口气,觉得谢陈不是前夫,是祖宗。
他没好气地对谢陈说:“你就是来克我的。”
谢陈丝毫不觉得愧疚,顶着苍白的脸,咧出个讨打的笑,声音低哑:“谢谢。”
梁舟淮瞥了他一眼,发动车子,折返医院,又陪谢陈挂了门诊,拿了感冒退烧的药。
谢陈迷迷糊糊,显然是无法自己开车回去,于是梁舟淮又开车把他送了回去。
直到把谢陈扶上楼,他暗暗警告自己:绝对不能再管这祖宗!
试问谁家前夫和他一样?能做到这份上,已经是仁至义尽。
去医院之前,谢陈叫了钟点工过来打扫,推开门的时候,屋子里已经整整齐齐,丝毫不见昨晚上鸡飞狗跳的痕迹。
谢陈手长脚长,还非要梁舟淮架着他,也不好好走路,趁机往梁舟淮身上贴,梁舟淮一阵无语,走到沙发边的时候,一把把谢陈甩在沙发上。
他也懒得和谢陈掰扯,直接说:“我走了,衣服洗好还你。”
他自己被弄湿的那套,去医院的路上已经送去洗了。
刚要转身,手腕就被拉住,谢陈抬头,直直注视着他:“别走。”
谢陈握得很紧,梁舟淮把手抽出来时,手腕通红。
谢陈看见了,不顾梁舟淮抵抗,拉着他手腕过去,热气打在腕骨,谢陈眼皮低垂,边吹边摩挲着梁舟淮的腕骨,吹得梁舟淮心里像有蚂蚁爬过。
“对不起。”谢陈小声说。
梁舟淮抽回自己的手,“知道这样,你刚才为什么不松开?”
“我……”
梁舟淮打断他:“我们已经离婚了。”
谢陈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把梁舟淮拉过去,环抱着他的腰。
梁舟淮低头,能看到他头顶的发旋,以及挺直的鼻梁。
谢陈声音软下来:“我发烧了。”
“所以呢?”
谢陈紧了紧手臂,脑袋在他腹部蹭了蹭:“你陪我好不好?”
“……”梁舟淮一向体面,此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真的……刷新了我对无耻的认知。”
“你前几天不这样。”梁氏再见那天,谢陈明明还是很成熟稳重、生人勿近的,这才几天,就成了这副模样。
倒是又莫名和两年前那个谢陈重合上了。
梁舟淮一巴掌推开谢陈脑袋,反手挑起谢陈下巴,左右看了看,确定谢陈没有比别人多一层脸皮后,说:“滚上去休息。”
谢陈笑了,拉着他上楼。
直到谢陈拉过被子裹住他,梁舟淮都不明白,他为什么又走到了这地步?
“你……”
谢陈从背后抱住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后颈,声音温柔:“照顾我一晚上,辛苦了,好好睡一觉。”
梁舟淮顿住。
他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深呼吸让自己安静下来。
谢陈把他拉进怀里,往上拢被子,直盖到下巴,梁舟淮猛然睁眼,斥道:“又干嘛?!”
谢陈贴着他的背,鼻尖蹭过梁舟淮发丝,轻声示弱:“我冷。”
梁舟淮没再说话,也没再动,他突然觉得有些无力。
本以为自己能铁了心不搭理谢陈,没想到兜来转去,他们居然还能在一张床上搂搂抱抱,显得过去分开的两年格外讽刺。
谢陈果然是来克他的!
昨晚,他一直等陆明离开,才在沙发上眯了会儿,一大早又陪谢陈去医院折腾,这会儿早就精疲力尽,没过一会儿,意识便开始昏沉。
迷离间,他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反复提醒他:最后一次,这是他最后一次对谢陈心软。
这次之后,他和谢陈还是桥归桥路归路,除了项目之外,他们不该再有别的往来。
两年前的教训已经足够,他三十三了,没那么多时间,也没那么多精力再陪谢陈折腾一次。
老话说得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梁舟淮从小就是个谨慎的人,算计过他的,几乎没有被原谅的机会。
按照他的原则,谢陈应该和那些人一样的,没什么不同。
这一觉睡了很久,他醒来的时候,谢陈已经松开他了。
他轻轻翻身,入目是谢陈精致的眉眼,挺直的鼻梁几乎就在他眼前。
梁舟淮移开目光,抬手碰了碰谢陈额头,睡觉前吃了药,没那么烫了,脸色也没那么苍白。
谢陈睡得很沉,被他触碰也没反应,接连两天的意外,他也该累了。
梁舟淮轻柔地掀开被子下床,给谢陈拢了拢被子,随后脚步轻缓地出门了。
下楼,从一楼落地窗放眼望去,外面是深沉夜色。
月光如煦,破开层层浓雾,给寂空披上神秘银纱,远处的灯塔闪着亘古不熄的光,那么遥远,那么不可触。
从公寓楼出来时,小董已经等在路边,他趁谢陈睡着的时候,给小董打了电话。
秋夜的晚风薄凉,卷起谢陈的薄大衣,灌进梁舟淮的怀抱里,梁舟淮朝着对面的车走去,加快了步伐。
碎发被风吹乱,让他的心也徒增了些许凌乱。
…
一楼的门关上了,尽管梁舟淮的动作已经足够轻,但他还是还是忽视了谢陈的演技,梁舟淮翻身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
他知道梁舟淮其实一点都不想留下来,所以他只能装作睡着。
谢陈起身,晃了晃昏沉的脑袋,掀开被子下床,拉开房门下楼。
一楼空荡荡的,只有沙发旁的一盏落地灯发着昏暗的光。
他打开全屋的灯,客厅终于亮起来,灯光温暖,仿佛也驱散了不少孤寂。
谢陈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又打开客厅的电视,财经新闻在空旷的客厅回荡。胃里空空,瞧见客厅茶几上的一堆药,谢陈叹了口气,给自己点了个外卖。
等外卖的间隙,他给外公打了个电话,之后他又和外公的医生,也就是曹屿,确认了外公一天的身体状况,这是他每天必做的事情。
做完这些,外卖恰好到。
两年前,他对食物有很大的热情,无论是变着法儿的给梁舟淮做饭,还是仅仅因为一棵桂花树,就不顾受伤的手臂,非要给梁舟淮做桂花糕。
现在不了,食物于他而言,除了能让他活着,好像没有其他的价值,曾经有一段时间,他甚至有些厌食,那段时间,他因为这事儿进过不少次医院。
谢陈拆开外卖袋子,麻木地挑出所有辛辣的食物,随后他坐在椅子上,开始机械地吃饭。
嘭——
窗外烟花绽放。
叮当——
金属筷子落了一地。
谢陈下意识捂上耳朵,指尖颤抖,脑海里不断的“砰砰”声让他有些窒息,空气中仿佛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不断充斥着他的鼻腔,喉咙一痒,他慌忙无措地跑进洗手间。
接着,里面传来不间断的干呕声。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才响起哗哗水声。
谢陈抬眸,看向镜子里眼眶发红的自己,苍白的面颊沾着几滴水珠,额前碎发垂落,眼里死气沉沉,没有一点光彩。
他勾唇怅然一笑,无比庆幸刚才梁舟淮的离开,幸好他没看见自己这副狼狈模样。
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窗外的烟花已经消散了,餐桌上的晚餐也早就冷了,谢陈喝了口凉水,默默捡起地上的筷子扔进垃圾桶,然后把没动过几口的外卖打结,送到门口垃圾桶。
或许是心理作用,晚上他又发起了烧,裹着厚重的被子也觉得全身冰凉,他睡得格外不安,脑海里全是去年夏天那场绝望的血色。
脑袋隐隐作痛,好像有人拿着钝刀,把他劈成两半,一半留在过去,一半拼命地追赶着一个人,向往着未来。
直到黎明破晓,折磨他的割裂才停歇,这场突然降临在梦中的凌迟,终于网开一面。
窗外没有烟花,更没有硝烟和血色,今天是个美好的大晴天。
…
梁舟淮上班的时候,居然在梁氏大厅里看见了谢陈,他翘着退坐在接待沙发上,手里打开的报纸遮住了大半张脸,但梁舟淮一眼就认出了那另外半张脸。
他走过去,立在谢陈面前,谢陈放下报纸,抬头看他:“早。”
梁舟淮眉头微皱:“你怎么在这儿?”
生病不好好休息,一大早跑来梁氏做什么?
此刻正是上班的时候,员工们纷纷从大门进来,虽然没人敢光明正大地议论,但堂堂陈氏掌权人被晾在梁氏大堂,说出去也不好听。
前台小跑过来,朝梁舟淮说:“小梁总,谢先生说要找梁总,但梁总还没来。”
“怎么不去接待室?”梁舟淮问。
谢陈打断:“是我说在下面等,不怪她。”
梁舟淮看了谢陈一眼,对前台说:“我带他上去,你先去工作。”
前台应声,刚要转身离开,谢陈叫住她:“把我两年前录的信息删了吧,我刚去电梯看了,指纹还能解锁。”
“……”梁舟淮忘了这茬,当初走的时候也没交代过前台,梁远之就更不可能想起来,他对前台说,“删了吧,以后他来,让人下来接。”
前台:“好的。”
“走吧。”
梁舟淮没回办公室,而是带着谢陈乘专用电梯上了顶层。他的办公室虽然搬下去了,但公司里很多权限,他还是有的,比如顶楼的贵宾接待室。
谢陈发着烧,脸色也不是很好,梁舟淮没给他泡咖啡,倒了杯热水递给他,他问谢陈:“来干嘛?”
谢陈接过热水:“合作的事情,找你或者梁总都行。”
梁舟淮“嗯”了一声,出去问了梁远之的秘书,秘书说,梁远之马上就到。
随后,他回了接待室,对谢陈说:“他马上到,你等他吧,我下去了。”
谢陈叫住他:“项目的事,你不听吗?”
梁舟淮沉默片刻,回道:“梁总会传达给我。”
谢陈不放过他,加重了语气,问:“你不是总负责人吗?”
梁舟淮看他沉着脸色,满脸不悦,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不仅仅是来谈项目的,估摸着还打算顺带来找他算昨晚悄摸离开的账。
“我今天有别的紧急安排,你没有预约,后面再找你对接。”
谢陈自嘲讥笑,肯定道:“梁舟淮,你躲我。”
“……”梁舟淮无言片刻,没有争辩,只说,“昨晚,我看你已经好很多,自己离开了,抱歉。”
说罢,转身离开了。
梁远之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谢陈握着玻璃杯,低头沉思的模样。
“谢陈。”他叫了一声。
谢陈抬头,扯出个勉强的笑容:“梁总。”
梁远之在他面前坐下,说道:“舟淮和我说了,他今天确实有别的安排,咱们先谈,我后面会和他对接,细节问题,你们后面再交流。”
谢陈没再说什么,和梁远之聊起了项目。
存稿越来越少了,白天太忙,可能写不完,以后改到晚上九点更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5章 第 4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