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芝虽然用了比较轻松的语调,可垂在两侧微微绞着衣料的手,还是暴露出了她的紧张。
许翊滚了滚喉咙,静默了片刻,弯了弯嘴角:“太晚了,早点休息吧。”
冬天的夜晚很冷,凛冽的寒风仿佛可以透过衣料直刺入背脊里,许翊紧了紧了身上的大衣,看向林芝。
两个人久久默然站着。
许翊再开口了:“回去吧,不要冻着了。”
林芝终于抬起了一直低垂的头:“你还是拒绝我了吗?”
许翊有些头大,决定还是把话说到位了:“我……不喜欢你,如果跟你在一起,岂不是在耽误你,你是个好女孩,会遇到那个全心全意喜欢你的人。”
林芝哽咽了一下:“其实我今天已经有预感,但还是不死心想试一试。”
说完她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我们以后还是当朋友吧,你放心,我会调整好心态,不会让你苦恼的。”
这些话倒是让许翊顿生了不少愧疚之情:“我……对不起。”想了半天,还是只说出了这几个字。
林芝在转身前,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许翊脑子里回荡着这个问题,浑浑噩噩地回到家,他有点不理解,刚刚为什么没有立刻否定。
这不就默认了吗?
他来到阳台上,点了支烟,目光所及之处,是上次简辰林让他带回来养的一组蝴蝶兰,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拍了一张照片,传给了简辰林,又发过去一段文字:花的长势依旧不错。
少顷,简辰林就回了一个字:嗯。
许翊想了想,直接拨了过去,那边几秒就接通了,开口道:何事?
“上次我从你家穿回来的衣服已经洗好了,要不,我明天去还给你?”
简辰林已经加班了一天,揉了揉有些疲倦的眉心道:“不毕了,本来就是买给你的,这尺码我也不能穿。”
许翊已经不在意他话里的嘲笑:“我们是什么关系,要收你一身名牌的衣服?”
这倒把简辰林问住了,哑然几秒,没有回话。
许翊乘胜追击道:“不还给你我心里不舒服,明天我还是送去给你吧,家?还是公司?”
简辰林滚了滚喉咙,又极其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给你个地址,明天晚上六点,一起吃个饭吧。”
许翊见目的达到了,也不再多耍赖,利索地挂了电话。
他想的没错,对简辰林就是要用这种死皮赖脸的手段,不然以他这种死鸭子嘴硬的性子,想啥许翊都不得而知。
第二天,他从干洗店出来,掏出手机,果然简辰林已经给他发来了地址,他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你现在往那边去了吗?”
简辰林正在开车:“嗯,大概五十分钟能到。”
“差不多,我现在过去也就四十分吧,那待”会见。
许翊后面两个字还没说出来,简辰林从听筒里只听见一声尖锐的车喇叭声和刹车声,电话便被挂断了。
“喂?喂?”
无人应答,简辰林又拨了过去,提示音告诉他手机已关机。
慌忙踩了刹车停在路边,简辰林手指微抖的又尝试拨了两次,依旧是关机的状态。
这边许翊过人行道的时候,被突然冲过来的急刹车吓到了,整个人摔倒在地上,手先着地,一阵火辣辣的疼传来,手掌全被擦破了。
从车上下来一个年轻的姑娘,急急忙忙地扑过来,满脸焦急:“对不起……你怎么样了……我送你去医院。”
许翊见她说话已有些语无伦次,忙摇摇头:“没事,只是手擦破了。”
这姑娘看到他正在出血的手,苦起了脸:“我现在送你去医院吧,万一哪里骨头碰到了呢。”
许翊想想也是,但他还记得刚刚正在和简辰林保持着通话,得跟他说一声。
他扭头看了看,手机正摔在不远处,忙要起身去拿,这姑娘眼疾手快地帮他捡了起来,递给许翊。
许翊尝试开机,没反应,不由得有些苦恼,关键他也不记得简辰林的新号码了,毕竟重新加上以后也没通过几次话。
“我感觉我伤得不重,要不不去医院了?”
“不行,我哥哥就是医生,他跟我说过,这种情况下人可能察觉不到哪里不舒服,得全面检查一下,不然我会良心不安的。”
许翊拗不过这人,还是被拉着去了医院。
做了一套全面的检查,并无大碍,给手掌消了毒包扎了一下,就可以走了。
这姑娘拿出手机问道:“你号码多少,我加你一下。”
许翊着急想走:“做什么?我没事。”
“你手机坏了,我给你转账手机的钱。”
“真不用。”说完,许翊就想走,胳膊被一把拉住。
偏头,就看到这姑娘一脸执拗地看着他,许翊拗不过,最后还是留了号码。
不仅如此,这姑娘还非要送他一程,许翊看了看时间,距离约定时间已过去了两个多小时,简辰林估计等得不耐烦早走了。
便报了自家的地址,他在小区门口下了车,往家楼下走去。
夜色暗沉,阴云满天,小区里只有稀稀疏疏的路灯亮着,发着幽幽的光,在不远处,许翊便看到了自家楼下那一道挺拔颀长的身影。
简辰林侧对着他,背脊依旧挺直,只是低垂着头,像只被霜打了的茄子,手指里夹着的烟已经快燃尽。
许翊连忙加快了脚步走上去,还没开口,简辰林偏过脸看见了他,本来暗淡的眸子一瞬间恢复了光亮,朝他走了过来。
“我……”
许翊话还没说出口,便落入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竟然是简辰林径直抱住了他。
简辰林一直手勒紧了他的腰,一只手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脖子,两个人贴得很近,近到许翊可以感受到简辰林微微发颤的身体。
心脏感觉跳得很快,气氛似乎也正好,许翊刚想把手也环过去,整个身体就被放开了。
简辰林的眼睛很红,仔细看已经有了红血丝,有些沙哑的声音道:“刚刚怎么了?”
许翊有些被简辰林这副表情吓到了,他担心简辰林责怪他失约的事,第一时间举起了两只手,露出了包着纱布的手掌。
简辰林见了,双手握住许翊的手腕,梗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跟你通话的那个时候,正好有辆车在快碰到我的时候急刹,我就摔倒了,手机也摔坏了。”
许翊又补充了:“去医院了,就是这皮肉伤,没多大的事,你是不是在那等了很久。”
简辰林目光直勾勾地盯在许翊的手上,摇了摇头:“我后来打了几次你的电话不通,知道你可能出事了,但又不知道去哪找你,只能来你家了。”
许翊心里微微泛起了苦涩,垂下了眼眸,发自内心地道:“谢谢你,关系我。”
高中的时候他就曾想过,简辰林应该是除了妈妈以外,对自己最好的人。
谁知,简辰林听了他的感谢后,似乎神情冷淡了一点,刚刚外露的情绪又慢慢收敛了进去。
一阵风起,许翊打了个哆嗦,再开口语音有些发颤:“外面太冷了,我们先上去吧。”
说着,他自然地去握了一下简辰林的手,果然冰凉。
两个人进到屋里,简辰林先一步给许翊倒了杯热水,许翊两只手都蹭到了,不好接过,只能颇为无奈地看向面前的人。
简辰林今晚经历过心情上的大起大落,思维有些倦怠,也因此好说话了很多,他把热水凑到了自己嘴巴,轻轻吹了吹,估摸着应该不烫了,便递到了许翊的嘴边。
许翊乖巧地微微张嘴,含住,嘴唇贴在杯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眼睫茂密,乖乖地随着眼皮垂下,覆在雪白的皮肤上,嘴唇经过了热水的滋润,逐渐红润起来,非常有视觉冲击的一幕。
简辰林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又懊恼了一番,偏过头不再去看。
许翊喝完水,窝在沙发里,有些无奈道:“偏偏伤的是手,这下洗澡怎么办?”
闻言,简辰林正在喝水的动作一顿,放下水杯,装作不咸不淡地道:“反正是冬天,一天不洗也没事。”
许翊想了想也是,又有点好笑道:“你说我跟你重逢才多久,又是发烧,又是受伤的,每次还都被你遇到了,幸好有你照顾我。”
简辰林没有理会他语气里的一丝揶揄:“你……之前都是怎么办的?”
“嗯?”许翊反应过来,简辰林问的是他不在的这八年,生病受伤都是怎么解决的。
“还能怎么办,我孤寡一个,硬抗呗,扛不住就自己去医院。”
他语气说得轻松,但简辰林想到那种画面却极其难受,他意识到今晚不能再待下去了,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许翊见他拿起了外套,有些失落道:“这就要走了吗”
简辰林有些僵硬地点点头,又补充一句:“再见。”
他刚转身要走,手臂却被握住了,说是握住,许翊的手掌还疼着,只是虚虚地放在上面。
“就快要到元旦了,跨年那天,你有安排吗?”
简辰林回头,对上一双晶亮的眼睛,他紧抿着唇,没有立刻回话。
两个人静默了片刻,许翊悻悻地收回了手:“要和家人吗?还是朋友?”
简辰林摇摇头:“不和家人,也不是朋友。”
许翊鼓起勇气道:“那你那样可以和我……”
简辰林扫了他一眼:“可能要加班。”
许翊:“……”
“加班也不在乎那一个晚上吧,而且你不至于跨年那天晚上还要压榨员工和你一起加班吧,周扒皮?”
简辰林闻言勾了勾嘴角:“你这人很不讲理。”
许翊笑了:“我跟你讲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