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略显萧瑟的街上疾驰而过,带起几片金色落叶在原地盘旋落下。
简辰林安静地坐在后座上,身体微微地倚在车窗,手支着脑袋,视线漫无目的地落在窗外掠过的风景上。
腿上平平整整地放着一个奖牌,这是他又一次拿到的全国高中生数学竞赛A市区的一等奖,只不过这次分数排名不是第一,而是第二。
吴叔在前面开着车,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瞟向后座,他带这位小少爷十年了,自然也察觉到了此时他心情不佳。
斟酌了一下语言,还是开口:“少爷,真的不回家吗,您都在外面比赛一周了,回家休息一下不好吗?”
简辰林侧着脸,一动未动:“现在去学校还能上两节课。”
吴叔未再开口,他知道这位小少爷人年纪不大,却十分有主见。
简辰林其实并不是为了想上下午的后两节课才来学校,只是不想回家听妈妈的唠叨,拿着卷子把一堆家教老师喊来,一分一分地分析为什么是第二。
他实在有些累了,想喘口气。
天空乌云沉沉压下,预示着暴雨将至。
迈着徐徐的步子,拾级而上,去往他在学校的秘密基地,天台。
他们所在的这栋教学楼天台平时没什么人,简辰林喜欢一个人在这里待着,吹一吹清爽的风。
推开天台的门,视野里却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一个少年正懒懒地靠在天台的栏杆上,天台的风略大,吹起了他身上略显宽松的校服衬衫,隐隐露出了一截劲瘦的腰,侧脸清俊,嘴里还咬着一截烟头,烟雾在他脸上团起又飘开。
听到响声,他扭过脸来,抱歉地从嘴里拿出燃着的烟,掐灭,嘴角弯了弯,本来黑白分明的眸子极显少年又无辜,却因为较长的眼睑又增添了几分清丽。
“不好意思。”
许翊一脸抱歉地说道。
简辰林看见自己的秘密基地有人了,想着还是撤吧,这腿却是怎么都迈不动了,他仿佛有点理解同龄的男生看到漂亮的小姑娘就走不动路的道理。
虽然这样的比喻好似有些不对。
纠结了几秒钟,简辰林还是决定遵循本心,迈腿走了过去,离得近看了,只觉得这个少年的皮肤极好,白玉一般的脖颈和锁骨从衬衫领口延伸出来,十分好看。
简辰林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走到栏杆边靠着,与许翊保持着刚好合适的距离,既不是侵犯到私人领域的距离,也不是拒绝交流的距离。
他还在心里懊恼这个讪怎么搭,许翊先开口了。
“这位帅哥,你也要一支吗?”
说着,许翊从兜里掏出一包烟,递给简辰林一支。
他觉得对方老是在瞟他,以为他也是想尝尝鲜。
简辰林摇头,哑声道:“我不会。”
“哦。”
怪人。
简辰林看他抽烟的姿势极其熟练,好奇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问完,他觉得自己唐突了。
许翊没有计较,他转学来到这个学校一周了,这还是第一个同学跟他闲聊:“就最近,偶尔抽抽。”
说这句话的时候,许翊特意微微向他那边侧了一点身,简辰林刚好看见了他的名牌:许翊。
忽然想到了,死党赵柯前几天跟他说的,他们班转过来一个新生,就在他出去比赛的第一天,名字就叫许翊。
简辰林突然有种拨开乌云见阳光的喜悦,在一个班,就更好了。
他又想起,赵柯碎碎念跟他说的,转学生一来,就有他是小三儿子的传闻,所以班上的学生都不太搭理他。
所以他才一个人蹲在这天台抽烟?
正想着,许翊突然走到了他的面前,脸突然贴近,视线微微向下,看着他胸口的名牌,转而大惊失色。
“你就是年纪第一的简辰林!”
说完,他下意识地抿抿嘴,嘴角的右侧形成了一个小酒窝。
简辰林视线在那个酒窝上顿了一下,机械地点点头。
许翊此刻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被年纪第一抓包抽烟就算了,还邀请他一起抽烟,这下完了。
“你能不能不要告诉老师,我就是偶尔抽抽。”偶尔这个概念就是千人千意了。
简辰林没有立刻回话,回“要告诉老师”是不可能的,但立刻回“不告诉”是不是显得自己动机不纯。
一时间有些踌躇。
这踌躇在许翊的理解里就是要“告诉”,一时慌张,他可不想当第一个刚转学就被退学的人吧。
又贴近简辰林几分,此时两个人的距离已经不在正常的社交距离范围内了。
简辰林脸色有些不自然,两人此时的身高接近,面对着面,简辰林似乎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扫在自己脸上,视线往上看、往下看,就是不敢往人家脸上看。
许翊瞧着对方都不看他,更慌了神,只好拉耸着脸道:“要不,只要你不告诉老师,我给你带一个月的早饭?”
“我……”简辰林艰难地吞了吞喉咙,“我都是在家里吃过早饭过来的。”
许翊:“……”
许翊掏了掏口袋,从里面拿出了几张红票子,瞥了一眼简辰林的脸色道:“要不,我把我这周的零用钱都给你?”
简辰林视线在那些红票子上巡了一下,摇摇头道:“我不缺钱。”
许翊上下打量了一下简辰林那浑然天成的贵公子气质,猜到面前这位怕不是个富二代。
他收起票子,后退了几步,蹲了下来,下意识的想掏烟,又顿住了,不情不愿地道:“你是不是非要告诉老师?”
简辰林口里的“不告诉”还没说出来,只听见许翊弱弱说了句:“要不,我给你当一个月的小弟?”
简辰林及时住口了,声带还顺带转了个弯:“也不是不行。”
许翊:“???给个准确的答复?”
简辰林侧过身,一只手插进口袋道:“就这样,走吧。”
许翊站了起来,不解道:“去哪?”
“回去上课。”
当许翊和简辰林一起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时候,本来吵闹的氛围霎时安静下来,众人齐刷刷地望着门口,还是赵柯率先扑了上去:“林子,你回来了。”
有人带头了,其他人也一哄而上,把简辰林团团围住,许翊被挤到一边,没有人关注到他的身上。
被包围的简辰林脸色淡淡的,面对大家地嘘寒问暖,简单地回复几个字,客气且疏离,即使是这样,也挡不住好人缘。
许翊在一边看得微微苦涩,人帅成绩又好,这得是校草了吧,想起来了好像就是校草。
他从人群里找到一个空子想钻过去,他的座位在后面,起料一个哥们猛地后退,往他这边撞了过来,许翊躲闪不及,被撞倒在课桌上,课桌被巨力带着滑出了一段距离,与地面摩擦响起了一声刺耳的声音。
所有人都顿住了往这边望过来,那哥们也倒在地上摔得不清,嘴里骂骂咧咧,杨一番是学校有名的混世魔王,脾气暴躁,一时之间,谁也没敢上前。
除了简辰林。
许翊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腰右侧,刚刚这边撞到了课桌的拐角,尖利的刺痛直冲脑袋,一时之间没缓过来。
他脑子还没从疼痛中清明出来,就看到杨一番从地上爬了起来,朝他这边阔步走来,抬脚就要踹。
手臂被紧紧握住,一股力量携着他整个身体站了起来,并往后仰去,等许翊站稳了,看清了他面前挺直的背脊。
简辰林挡在他与杨一番的中间,面色森寒,杨一番虽然在学校里耀武耀威,唯独有些怵简辰林。
一是因为他成绩好,极受老师看重,平时又不苟言笑;二是他家世极好,上市公司,与他家这种暴发户相比富裕了不知道多少倍。
一番考量,他还是压下了怒火。
事实证明男人的火气说收就能收的,只是看人下菜罢了。
不打人可以,这气得出。杨一番收起凶神恶煞的表情,装作很痛的样子捂着腰,冲着许翊喊道:“你小子撞到我腰了,还不滚过来给哥哥我道歉。”
许翊看着眼前这个傻逼,冷笑道:“明明是你撞的我,让我给你道歉?”
“谁说的?谁看到了?”
说着,杨一番扫视了一圈在一旁的吃瓜群众,基于他的淫威之下,群众们怕惹火上身,都低着头不语。
“我看到了。”
清亮的声音在不大的教室化开,简辰林依旧握着许翊手臂,轻轻下滑握到了手腕,带着他往前一步,与自己并排站着。
“我刚刚看到,许翊是想回自己的座位上,是你没有看后面,突然后退,把许翊撞倒了,应该是你向他道歉。”
简辰林从进这个教室起,视线就没离开过许翊,看他被撞到后,第一时间想过去,但周边都是人挡住了他的脚步。
杨一番不说话了,知道自己这次强词夺理也没用,反而更显得自己很没品,只得悻悻地说了句“对不起”,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上课铃响了,吃瓜时间结束,许翊手腕动了动,简辰林当即放了手,刚想张口,老师已经来了。
最近一节课许翊听得心不在焉,简辰林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
窗户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随着秋风一下又一下拍打着窗户。
放学的时候班主任把许翊叫去了办公室,嘘寒问暖一番,又填了一堆资料,等结束的时候距离放学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他还没来得及跟简辰林说声谢谢。
下楼走到教学楼门口,雨势已经下得非常大,许翊没带伞,取下书包正准备一鼓作气跑回家,余光一瞥,才发现门旁边一直靠着一个人影。
是简辰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