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到嘴边,故意托起了音,显然在故弄玄虚。
不知怎么,许翊却有种预感,会从他嘴里听到什么惊天大瓜,但就是这么巧,杨朔来的时机恰到好处,关键之处硬是没让他说出来。
“你在这干什么?”
杨朔脸色黑如锅贴,十分难看。
沈灼讪讪一笑:“跟你朋友随便聊两句,你不要这么大反映嘛。”
说着,便起身,走到杨朔身边,凑近了耳畔:“长得还不错奧。”没有理会杨朔可以杀人的目光,笑嘻嘻离开了。
杨朔把目光转向许翊,有些忐忑问道:“他刚跟你说什么了。”
许翊耸耸肩,装作轻松道:“刚说到你找的前男友们长得都很像,你就来了。”
此刻,许翊的内心已经有什么埋在土里的念头,有些跃跃欲试,似乎想要破土而出。
但又转念一想,是不是有些自作多情了。
杨朔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坐回许翊身边,抿了一小口酒:“你跟简辰林重逢的事情,怎么没跟我说。”
“上次不是说了,业务合作,甲方,都是工作上的事,有啥好说的。”
“你们私下没有来往。”
许翊倒酒的手一顿,抿了抿唇:“没有。”
重新加上联系方式后,他们之间的聊天公事公办到发指。
“他那个创业的公司这几年发展得极好,为什么偏偏把项目选在你工作的地方。”
杨朔显然是不信,那天在酒吧,简辰林的眼神他看得清清楚楚,只有许翊这种神经大条的直男才会看不懂。
想到这,杨朔心里泛起一阵苦涩,如果许翊不是直男,他又何必在身边做了八年多的朋友,单恋是何滋味,他懂,简辰林也懂。
不过都是胆小鬼罢了。
“这不我们村最合适嘛,还能有啥原因,当初他走的时候拉黑了所有我的联系方式,避我如蛇蝎,难道现在还会特意来找我。”
许翊的脸色也阴沉下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杨朔苦笑:“原来你还记得。”
他的手攀上了许翊的肩,极其轻柔地捏了捏,用一种似安抚又似提醒的语调在耳畔轻轻说道:“别再给他伤害你的机会,好吗?”
杨朔至今还记得,当年他去接许翊时的场景。
夏季瓢泼大雨几乎完全遮住了窗外的视野,他接到了许翊的电话。
“杨朔,我是许翊。”
电话那头的声音微微发颤,带着隐隐忍不住的哭腔:“你现在能联系到简辰林吗,他把我电话、微信都拉黑了,我找不到他。”
杨朔听着电话那头极其清晰的雨声,猜到了他此时在外面,急忙问道:“你现在在哪?”
“我在他家门口,他全家都搬走了,一个人都没有。”
杨朔听到一半,便匆忙拿起雨伞出门,雨势很大,从出租车下车没走几步,裤脚就全湿了。
暴雨天的能见度很低,逐渐走近,他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蜷缩成一团,蹲在别墅院门一角。
杨朔跑过去把伞全倾在许翊头顶上,脸色阴沉得吓人,哑着声音咆哮道:“你在这做什么?你就算在这等上三天三夜,他简辰林也不会出现在这。”
“我……”许翊抬起头,全身已经湿透,脸色苍白地咬着嘴唇,用近乎气音在说:“我只想问他为什么不告而别,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杨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俯下身把许翊半抱着扶了起来,才发现许翊全身已经在细微地颤抖,身体的温度低到冻人,即使是夏季,在雨中淋了两个小时也是会生病的。
他把许翊往怀里搂得紧了一些,似乎是想把体温传过去一点,轻声安抚道:“我送你回家,你这样要生病了。”
周边的雨声似乎被什么东西罩住了,模糊到听不清,耳边只有两个心脏的跳动声,越来越响,杨朔的体温没有被许翊感染到低下来,反而越来越高。
两个人似乎都浸在回忆里,一时谁也没说话。
简辰林在米国出差了一个多月,终于回来,第一时间奔赴了老宅。
简爸简妈两个月没有见到儿子,一早就让管家准备好丰富的午餐,全是简辰林从小就爱吃的菜。
简妈一边看着儿子吃饭,一边絮叨着最近两个月身边发生的家长里短。
简辰林一边吃着饭,一边简单地回应着,余光一撇,手机里收到了一条消息,是许翊发来的,三张不同角度的工地照片,配了一条文字消息:进程比想象中的快,感觉不到三个月就可以完成了。
简辰林却皱起了眉,虽然已快到九月份,夏季却像一个淘气的孩子般不肯离去,反而有趣地在恶作剧,这不,今天的温度就高达了39度。
而这会正好是正午。
简辰林看许翊拍的照片里工人都不知去哪避暑了,这会也就许翊还会在外面瞎溜达。
简妈看儿子蹙眉拿着手机,嘴唇紧抿成一条线,便问道:“公司的事吗?”
简辰林摇了摇头,放下手机,继续吃饭,吃了两口,看着有些食不下胃,少顷,又拿起手机,快速地打起了字。
输入了几个字,又删了,几个来回,面带犹豫,最后,还是发了过去。
简辰林发的消息很简单,几个字:早些回去,不要中暑。
一分钟,林硕便回了消息:马上就回。
一瞬间,简辰林表情松动了下来,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放下手机,继续吃起了饭。
简妈和简爸却把这些尽收眼底,眼神交流了一下,没有声张,毕竟都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的人,看得懂人的脸色。
等简辰林走后,简妈冷下来了一张脸,丝毫看不到刚刚那样一幅慈母的面容。
“辰林是不是又谈恋爱了?”
简爸若有所思,半晌才道:“按理说不会,这八年他根本都没有走得近的人。”说道这,犹豫了一下,“无论是男还是女。”
简妈冷哼一声:“他刚刚这副样子,分明是……他是我儿子,我难道不了解。”
“你是不是太紧张了?”简爸安慰道。
简妈摇摇头:“找老李留意一下吧。”
“不行。”简爸反对道,“你忘了那件事后辰林多久没跟我们说过话,好不容易才修复好的关系,如果被辰林知道我们派人跟踪他,你知道他会怎么样,他就是太有主见了!”
简妈想到了什么,眼神里闪过一丝痛苦:“这孩子跟我们一直不亲,是我们从小到大过于苛责他。”
两人没有说话,静默了接近五分钟,简妈却已换上了冷静的面容,要紧牙关道:“不管怎么样,我把他培养成这样优秀的人,决不允许有任何污迹。”
许翊在收到简辰林的回信时,有些受宠若惊,这是他们重新加上微信后第一句不是公事的话。
他美滋滋回宿舍的路上,恰好经过了刘老二家,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聚众喧哗声,于是拐进去瞧一瞧。
院子的两队人正剑拔弩张,见许翊来了,连忙七嘴八舌的找许翊讨自己的公道。
许翊费了好大一番精力,让他们一个一个来说,原来是刘老五和李大家是邻居,他俩的院子之间隔的巷子比较宽,平时基本不走人,所以刘老五家就把它当成自家的杂物堆砌场,平时堆了不少东西过去,这李大家一看就不愿意了,这巷子是在两家的中间,不得都有份,于是闹起了矛盾。
许翊在中间给他们调停了好久,直到最后拿出了村民村约说明,公共空间不能堆放私人杂物,影响村容风貌,这下好了,谁都不要堆了。
这个小插曲让许翊在酷热的中午暴晒了两个小时,脖子又红又痒,头脑昏昏沉沉,回到宿舍对着空调吹了一会,又喝了一瓶冰水,反而觉得更难受了。
晚上,许翊就开车回A城了,路上头晕眼花的厉害,恰好遇到前面车骤停,一下子就追尾上去。
好了,许翊这下倒霉透了,掏出手机随手发了个朋友圈,就等着保险公司的人来,期间杨朔和林芝打电话过来,听到没出啥事松了一口气。
事情全都解决到家,已经九点多,许翊简单洗了个澡,倒头就睡,没睡多久就感觉体温越来越高,摸了摸头,应该是发烧了,意识迷迷糊糊,感觉手边的手机响了,随手接了起来。
“喂——”
一开口,声音又涩又哑,把他自己都吓到了。
“你怎么了?”
听筒那头传来了紧张的声音,也是许翊十分熟悉的声音。
是简辰林。
“怎么了,说话!”简辰林在那头焦急道。
话快于脑而出:“我好像发烧了。”
“你等着。”
听筒里便传来了嘟嘟的电话挂断的声音。
许翊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还是幻听了,一甩手机,便陷入了沉睡。
睡吧,说不定睡醒了烧就退了。
梦里,许翊又梦到了他在大雨里砸简辰林家的大门,精致的铁艺大门被他拍得哗哗作响,却没有一个人出现。
耳边的哗哗拍门声越来越响,变成了咚咚的敲门声,许翊被这声音从梦境中拉扯了出来,是有人在敲他家的门。
他走到门边,开口尽是沙哑:“谁?”
“我——”
是他梦里寻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