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进工具的事,沈梦珂没有耽搁,看着身边的许招彩,问:“庄子里可有木工和铁匠。”
许招彩本身就是木兰农庄的人,这次庄子成立制糖作坊,而且还招女工,她就过来了,对于沈梦珂的询问,她自然知情,连忙回道:“有,但殿下不在,咱们只能找匠人,要找大师傅,得禀报殿下或者林管事。”
沈梦珂要改进的工具并不难,普通匠人就可以,于是便说道:“带我去找普通的木匠和铁匠即可。”
华安公主早就有交代,等沈梦珂来了,制糖作坊一切听她安排,她自然不会为难沈梦珂,反而很恭敬地回道:“沈娘子,请随我来。”
“那就是沈娘子?”
“可不就是,就是因为她,才有了这制糖作坊,咱们才能够有差事养家糊口。”
“因为这差事,我婆婆都不大骂我了,家去后,都不用下厨房了。”
“我婆婆本来特别宠我小姑子,如今都舍得让她帮家里人洗衣裳了,以前这些都是我的活。”
女工们在沈梦珂离开后窃窃私语,语气里全是对沈梦珂的感激,因为沈梦珂,她们有了做工的机会,虽然一个月工资只有500文,但也让她们在家里挺直了腰杆子呢。
而沈梦珂全然不知这些议论,但这些女工在家待遇的改善,她还是有预料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而她能耐不大,能做的也是从经济上帮助女工,让她们经济独立后,获得更大的话语权。
许招彩带着沈梦珂来到一处小院前,介绍道:“沈娘子,这是木工作坊。”
这处小院平平无奇,单从外观看,跟普通的农家小院无甚区别,她抬脚就要进门,却被许招彩拦住,“沈娘子稍等,匠人都是男子,平常多仪容不整,容我进去提醒。”
沈梦珂后世见过不少秀腹肌的男人,见过男人的光膀子也是数不胜数,古代四五月份的衣衫不整,还能够比得过后世海滩上的泳装美男,她真不介意。
但到了哪个山头,就唱哪个山头的歌,她到底还是点了点头,道:“有劳许娘子了。”
许招彩连忙道:“不敢。”
而后进入小院不过两三分钟便出来了,看着沈梦珂,道:“娘子稍等。”
大概又等了三分钟,小院里走出一个三十来岁的中等身材的中年男人,他身穿麻布短打,面部含笑地拱手,“沈娘子大驾光临,我等不甚荣幸!”
许招彩瞪了他一眼,道:“甭整这些客套,沈娘子找你们有要事。”
男人也就是木匠作坊的刘金锁,立刻恭敬地请沈梦珂进了木工作坊,木工作坊里堆满了木料,几人合抱的巨木就有好几根,另外还有截断面带着天然花纹的木头。
她上辈子虽吃穿不愁,但也接触不到黄花梨等名贵木料,所以不大认得这些看着名贵的木头。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内心泛起的酸水,都能够积酸菜了,有的人一顿饭都吃掉普通家庭一辈子的花销。
有的人却食不果腹,三餐不济,世界的参差让人心碎。
“沈娘子请坐。”
刘金锁搬了一把椅子过来请沈梦珂坐下,还用衣袖把椅面擦了擦。
沈梦珂看他殷情讨好的样子,心里感叹,曾几何时,她也是如此卑微地讨好县令夫人,而如今也有人来讨好她了。
她挪动脚步坐到椅子上,接过刘金锁递过来的茶,道:“刘管事不必客气,我来这里是想做点小物件。”
刘金锁赶紧道:“沈娘子请说。”
“我想做切丝器。”
沈梦珂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需要木匠和铁匠一起配合。”
刘金锁躬身道:“好叫沈娘子知道,小的刚才已经着人去请张管事了。”
铁在古代是重要的战略物资,受朝廷管制,哪怕华安公主是最受宠的公主,她的农庄铁匠也不多,仅仅有两三人,其中铁匠中的管事叫作张铁生。
刘管事刚说过没多久,他就过来了,在古代打铁是力气活,张铁生是个大块头,一米八的身高,浑身肌肉蓬勃,穿着单衣就能够看到有力的肌肉线条。
他进门就朝着沈梦珂行礼,“见过沈娘子。”
不等沈梦珂说话,自顾自地又道:“不知沈娘子叫小的何事?”
声音洪亮,院子里的一棵榆树上的麻雀都被他的声音给惊跑了。
沈梦珂咽了咽口水,怪不得这人能够打铁为生,瞅瞅这生气十足的模样。
她先是笑着打了声招呼,“张管事好。”
接着说了自己的目的,“我想做一个切丝器。”
找刘管事要了纸笔,把切丝器的图纸画好,递给刘金锁和张铁生,问:“二位瞅着可能够做出来?”
切丝器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铁片上戳几个小洞,小洞内侧的铁片边缘要锋利一些,这样才能够把甜菜根切成丝。
而铁片毕竟锋利,徒手拿着会伤手,所以需要做一个木框框住才成,所以才会找木匠。
刘金锁和张铁生虽只是普通匠人,但切丝器也不需要太多的技巧,他们二人在木兰农庄,每天不是修农具,就是做农具,而农具也是常规款,他们做了十几二十来年了,早就没有了新鲜劲儿。
虽然切丝器只是普通小物件,但作为有追求的匠人,他们喜欢尝试新的事物。
拿着切丝器的图纸,二人激动地拍着胸脯保证,“沈娘子放心,我们肯定会把切丝器做出来。”
沈梦珂微笑着道:“我相信两位师傅。”
然后又嘱咐道:“切丝器的孔隙越小越好。”
“我们一定做好。”
刘金锁和张铁生再次保证道。
沈梦珂又交待了些注意事项,这才离开,作坊里的事儿,她还得再看看有没有可以改进的,现在不是甜菜上市季节,就算还能够买到,也非常有限,她得想办法用有限的甜菜制出多多的白糖。
而此刻华安公主已经回到了宫里,她拿着果丹皮找到了皇帝,先不说用果丹皮传递军报的事儿,而是把果丹皮递给皇帝,道:“父皇,尝尝沈娘子新做的吃食,可好吃了。”
皇帝接过送入嘴里,绵软酸甜,还有嚼劲,他虽不喜甜,但果丹皮的味道还能够接受,点了点头,道:“味道不错。”
华安公主乐了,抬了抬精致的下巴道:“好吃只是它最微不足道的特质,它还有其他的用途。”
皇帝配合地问:“什么用途?”
华安公主拿起书桌上的毛笔,蘸上了墨水,在果丹皮上写下了巾帼不让须眉几个大字,写完之后,她又拿起果丹皮用嘴吹干后,再次递给皇帝看,“瞅瞅这字咋样?清晰且不掉色呢。”
皇帝接过看了看,果然清晰不掉色,他笑着道:“用这吃食做纸,书本可不容易保存啊。”
华安公主朝着她亲亲父皇甩了几个大白眼,“父皇您就不能想想别的,比如用果丹皮传递情报,路上遇到截胡的,直接吞嘴里吃掉。”
说完她还一把夺过皇帝手里的果丹皮,团吧团吧塞嘴里吃了。
皇帝瞪她,“果丹皮上面有墨。”
华安公主不以为意,“墨又不是毒药。”
皇帝气地深吸一口气,“你能不能有些姑娘家样子?”
“我是女子,不管怎么做,都是女子该有的样子。”
华安公主反驳道。
皇帝脸色一沉,挥手赶人,“去去去,甭在这里气人。”
华安公主却不走,还特地挪到皇帝面前,直视着他的眼睛,问:“如果果丹皮传递情报可行,能不能给沈娘子封诰命?”
“不能。”
皇帝斩钉截铁地拒绝。
见闺女眼睛瞪大,一副想要反驳的样子,他不等她说话,便又道:“若是果丹皮传递情报效用非常,肯定要保密的,如何封赏?”
虽然道理是道理,但华安公主心里不舒服,质问:“那朝廷就白要沈娘子的方子?”
“等沈娘子的父亲或者夫君考上功名了,给他们加恩。”
皇帝提出了封赏法子。
华安公主气炸了,她大声道:“沈娘子的功劳,凭啥给臭男人?”
皇帝脸一沉道:“女人的底气来自娘家和夫家,她的父亲和夫君尊贵了,她也能够跟着尊贵起来。”
“明明是沈娘子自己挣的尊荣,凭啥要借助男人显贵?这不公平。”
华安公主再次反驳道:“是谁的功劳,就是谁的,凭啥要让给别人。”
皇帝气地太阳穴疼,他这闺女一身的反骨,也不知道随了谁,他深吸一口气,道:“那就等时机成熟再赏赐沈氏。”
“不能封赏诰命,但赏赐俗物总是可以的,沈娘子刚到京城,手头拮据,父皇可不能亏待功臣。”华安公主再次为沈梦珂争取。
皇帝不想因为赏赐的事情再跟闺女争执,便道:“那就赏沈氏白银百两。”
话音刚落,就换来了闺女的大白眼,“抠门。”
皇帝气地手心都痒痒了,都说闺女是贴心棉袄,而他这闺女呢,竟会气人。
皇帝和父女俩的争执,很快便传遍了后宫,后宫里的嫔妃里有父兄在朝的,便想办法往外传消息,让父兄帮忙打听打听皇帝和华安公主争执什么,她们看看能不能有机可乘。
前朝的官员接到宫里嫔妃的信却是付之一笑后,扔到一边,华安公主和皇帝经常争执,他们早就习以为常了。
而他们现在最关注的是华安公主搞的那个制糖作坊,听说是用甜菜制糖,甜菜不比甘蔗在北方就能够种,如果真能够制出糖来,那可是暴利,他们虽不敢跟皇家抢生意,但不能够吃肉,喝汤也好啊。
于是几家重臣的书房烛火灼灼,里面的人面色严肃,都在想如何从皇家手里分利。
身在木兰农庄的沈梦珂最是自在,虽然还没有想出更加有效率的制糖法,但切丝器做好了,几个女工正在测试。
手拿甜菜根,往切丝器上轻轻一放,然后按着甜菜根轻轻一推,切丝器的下面就能够出现细如绣花针的甜菜丝,女工们沸腾了。
刘金锁和张铁生激动不已,他们仿佛看到银子长了翅膀向他们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