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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滴——”
公交站的短檐下,田知源正在避雪,她记性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出门前明明看了天气预报,却还是忘记带伞,公司附近又没有卖伞的便利店,去地铁站的路稍微有点距离,只有公交站近,于是她打算坐公交回家。
两声短促的汽车喇叭声引得她抬眸看去,透过挡风玻璃,看清了驾驶位上眼眉英俊的浅发青年。
雨刷器勤劳工作着,田知源拎着包包兴奋地小跑着过去,拉开副驾的车门上了车,系上安全带后眼冒星星地看向祁晗:“晗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开车在这儿绕了很多圈才看到你。”
祁晗眼睛盯着晚高峰的路况,缓慢地行驶在主干道上,交织的霓虹灯光映着青年冷白的侧脸,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立领夹克,还多戴了好几颗耳钉,像是潮牌广告上的模特。
田知源很眼熟那些耳钉,因为都是她首饰盒里的。
“你今天打扮这么骚包啊,是有约会吗?”
祁晗不置可否,哼笑了声,只是说:“就是不知道某人肯不肯赏脸了。”
“那走吧,咱们约会去!”
田知源倾身,安全带都被拉长,她伸出手指在车内显示屏上不停戳动着,输入导航地点,那个地方距离有点远,再加上晚高峰,开车过去也要一个钟头。
等到目的地玉壶海的时候,田知源已经在车里睡过一觉了,她将扎丸子头的大长发圈套到手腕上,从包里掏了掏,掏出一副早上塞进包里的针织耳罩给自己戴上,让耳朵免于受冻。
田知源开门下车,跑到另一边拉上祁晗的手,拉着他去玉壶海冰场的售票亭买票了。
夜里的冰场也很热闹,冰车闪动着七彩的绚烂灯光,穿着厚实的人们在冰面上欢笑尖叫,田知源拉着祁晗很快融入人群。
“没玩过吧?我跟你说每年下雪后最期待的就是冰场营业了,超级好玩,这里是我的解压包,晗晗,你也感受体验下呗。”
田知源挑了辆冰车坐下,脚踩在踏板上,手搭在龙头上,微微仰头对祁晗说。
“好。”
祁晗的视线落在两人座的冰车上,有些疑惑道:“我们不一起玩吗?”
田知源摇头拒绝:“一起的没意思,分开的才有意思嘛,想怎么滑就怎么滑,多好啊。”
“可是我们一起,也是你想怎么滑……”都可以。
祁晗话还没说完,就见田知源踩着踏板一下子溜出去好远,长长的黑发被风吹动,在空中浮动,含着笑意的雀跃声音遥遥传来:“快开始吧!”
“还真是一点情趣都没有。”
祁晗无奈地小声吐槽,只得随意选了辆单人座的冰车,跟着田知源离开的方向踩着踏板滑去,跟不放心孩子的家长似的,扬声喊着她:“田知源慢点!你别滑那么快!”
“我有我自己的节奏!”叛逆孩子头也不回的回道。
两人一追一赶,满冰场疯玩,滑累了就在场边的暗处休息。
田知源汗都蹬出来了,拉住祁晗被风刮得冰凉的手,她的手心被吹凉之后现在又正发热,暖和得很,和他是两极分化。
“怎么样?好不好玩?”
“嗯。”
“反应这么平淡啊,你就不能情绪高涨一点嘛?”
“好玩。”某人还是惜字如金,话里还带着喘气的音。
两人的冰车停得近,腿挨着腿的距离,田知源两手握着祁晗靠近她这边的左手,又夹在大腿和肚子之间,给他捂手:“首都星有没有冰场?你和朋友们一起去玩过吗?”
祁晗这几天常说起他在首都星的事,田知源对他的事情好奇心旺盛,他求之不得,所以搜肠刮肚,几乎把能想起的所有一切都跟她说了。
“应该有吧,我没去过,和他们一直都是去滑雪场,下次去带上你,我教你滑雪。”
祁晗抬手,勾去田知源被汗湿后粘在额角的发丝,手顺着落下,眷恋地揉捏了下她柔软的耳垂,黑黢黢的眼眸里绽开温柔的笑意。
田知源顺势将脸搁在祁晗掌心,他也没说话,熟练地托着,听她笑着说:“祁晗,你这是在给我画饼吗?”
“嗯,让你别那么听话呆在家里,要出来,要和我见面。”
祁晗第一次那么明确讲到之后的事,神色也格外认真,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田知源抿唇,颊边酒窝显露,她眼眸中的笑意黯淡一瞬,复又燃起璀璨星火,调笑道:“我出来了回不去怎么办?那你得无条件养着我,不会有怨言吗?”
“我求之不得。”
“哇哦,你这样好有男子气啊。”
女人眉眼舒展的模样跳跃在祁晗眼中,如那片一直占据余光的霓虹灯光,他没忍住心头意动,低下头,闭眼,全凭本能驱使,虔诚地吻上那片唇。
吵嚷的人声,欢腾的音乐声,都在耳畔渐渐远去,在冰场黑暗的一旁,世界仿佛在只有两个人的瞬间冻结。
让两人都为之忐忑不舍的离别都被抛之脑后,只剩下彼此都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玩得差不多了,我们回家吧,再不走我都怕你冻成雪人了。”
还了冰车,田知源打着终端的手电筒,捏着纸巾站在路边给祁晗擦嘴唇蹭上的唇釉,却怎么擦都还是有痕迹,有些懊恼。
“哎,怎么还擦不掉,这个时候又蹭不掉了。”
祁晗微微弯腰站着,由着她擦,眼里浮动宠溺的笑意:“擦不掉也没关系,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
田知源压低声音,因为擦不掉已经开始恼火了。
“我在意!”
……
*
又过了几天,芙罗拉发消息来,说证据链完全,可以由法院方提起公诉,但需要证人作证,问田知源有没有找到证人,如果有证人的话更好。
田知源将原话复述给了姜慕橙,与此同时问了桑家兄妹愿不愿以证人的身份出席庭审会。
桑哲心传来语音:“小柴姐,我当然是一百个愿意啦!我哥哥也答应,什么时候你通知我们,我们一定准时到!”
姜慕橙的回复也很快,她说:“我愿意去。”
田知源请了一下午的假去法院跑了趟,提交了证人出庭作证的申请书,从法院出来就接到陆眉清的通讯,说辛柏青想要见她。
走进黑诊所,田知源收了伞靠在门边,陆眉清突然从药柜后面钻出来,还是一副破锣嗓子:“田知源你给我站那儿!你是不是跟别人说我的诊所是黑诊所了!你之前在我这儿看病赊了多少账,你见过哪家黑诊所让你这么超前消费的!”
田知源一下子联想到她那天写给姜慕橙的纸条,她一直叫黑诊所,写的时候也顺畅地写过了,没反应过来黑诊所的本名叫“医得好”,可确实陆眉清也对得起这个称号,她早年可是被宰了好多次。
“别在意那么多细节嘛,地址对了不就行了?”
田知源嘴上打着哈哈,笑嘻嘻的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楼上辛柏青的病房跑去,气得陆眉清在后头撕心裂肺的咳嗽。
破锣嗓子更哑了,怒吼:“没良心的!”
陆目秀适时递上半杯热开水:“喝口水吧姐。”
“秀秀,还是你好。”陆眉清眼泪汪汪。
陆目秀冷淡点头:“嗯。”
田知源一把推开门,病床上的辛柏青被吓了一大跳,看着女人一边解围巾一边走进来:“找我干什么?”
辛柏青脸白了三分,平复下心率后道:“什么时候开庭?证人有姜慕橙吗?”
田知源惊讶地挑眉:“你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你打通讯找陆医生要资料的时候,我听到了。”
辛柏青据实以告,并不隐瞒:“她也会出庭吗?”
田知源避而不答:“你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
辛柏青垂下眼睫,比起刚入院时状态好了不少,脸上也多了些肉,他曲起一条腿,隔着被子搭在腿上的手上打着留置针,他说:“别让她去,我去。”
“你是怕她被没抓到的那些人报复?所以决心自己替她承担?”
田知源坐在陪护椅上,翘着二郎腿摸下巴,很快说出关键:“你喜欢她?”
“关你什么事?”辛柏青被戳中,看田知源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自己,耳根都红了:“你怎么那么八卦?”
田知源放下翘着的二郎腿,揪着围巾上的流苏,打哈欠:“你想替姜慕橙去,就自己去和她说,我可不支持有人立默默付出自以为隐忍伟大的人设。”
辛柏青退缩的理由她也猜得到,大部分是因为觉得自己被挖了腺体,失去了Omega最重要的器官,自己已经是个残缺的人,不想再去连累还年轻的姜慕橙。
可这些都是他自己的想法,根本没有问过姜慕橙,不然她也不至于和田知源联系时话里话外都在打听辛柏青的状态。
以后如何不论,至少现在,两个为彼此担心的人,田知源不想去做造成她们错过的那一把推力。
“哎——”
田知源离开之前,辛柏青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田知源才不管,脚步不停往外走:“陆眉清有姜慕橙的通讯,你找她就行,我下次来给你买个终端,天不早了,我回家吃饭了,拜拜!”
“田知源!”
少年的声音掩不住的恼怒。
“我已经走远了,听不见啊——”
辛柏青手攥成拳头,气冲冲地锤了把被子:“明明就没走远!”
走到楼下,田知源敲了敲药柜,找陆目秀把这段时间的药费都结了:“你姐嗓子怎么那样了?”
“感冒没好,拖久了。”陆目秀把银行卡递回去。
田知源点头:“那你让她好好休息,那事儿不着急,反正也那么多年了,我先走了。”
“好。”
田知源拿起门边的伞,撑开后走入雪中,终端震动着,是祁晗的通讯打来了。
男人的声音从终端的听筒里传出来:“多久到家?今天有你喜欢的可乐鸡翅,冷了不好吃。”
“五分钟,我很快。”
田知源嘴角抿出笑,转着伞柄道,声混着风声传去另一端。
“雪天路滑,看着路走。”
“我知道,五分钟后见。”
“嗯,五分钟后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