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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好说的,就你们做的功课那样呗,短期看不到盈利,是个耗钱还得赌回报的项目,而且全息设备这方面军方卡的很严,要求我们的数据要随时同步更新,找人体验设备舱都要打好几遍报告才批的下来。”
田知源从工装裤的兜里摸出纸巾擦手,擦完又把纸巾团在一起塞进快餐的包装袋里,口气随意道。
祁晗用中指和大拇指扣着咖啡,食指在透明的塑料杯盖上点了点,兀自思索着。
“祁晗你要吃饼干吗?”
田知源将手里的饼干递出去,做主角就是累啊,受着伤还要四处卧底,查来查去的,还不如做块夹心饼干,被人吃了之后使命就了结。
祁晗伸手拿了块,饼干是巧克力馅,甜而不腻,他又伸手拿了一块:“好吃。”
“先帮我拿着。”
田知源让祁晗拿住饼干袋子,又把双肩包取下来抱在怀里,拉开拉链找东西,她今天要出外勤,走之前就往包里塞了不少小零食,这饼干好吃她就多拿了一盒。
“祁晗你包呢?给我吧,我给你放包里去,你要是饿了就吃,家里面我买了好多呢,就在我的橱柜里,你要吃可以自己拿,你毕竟给我这么多钱,家里东西都可以自己拿,千万别客气哈。”
祁晗看田知源拿走自己的双肩包,一边从她的包里拿小零食放到他包里一边说单口相声似的念叨着,只觉得热闹得很。
他手里拿着饼干袋,另只手把饼干送到嘴边咬了口,就这么笑着看。
“这个蛋黄酥还不错,但是这个铜锣烧我不怎么喜欢,红豆味的,我不喜欢,说不定你喜欢,你试试。”
田知源把自己不怎么喜欢的零食往祁晗包里塞,一边塞一边感觉自己头上有两个小人在说话。
一人在谴责她:“田知源,把你自己不喜欢吃的都给别人,这是干什么?倒垃圾吗?”
另一人反驳:“这怎么是倒垃圾?能分享给别人就很好了好吧,不好吃又不是不能吃?而且你又知道别人就不喜欢吃了?”
谴责那人气急:“歪理邪说!”
反驳那人不甘示弱怼回去:“无理取闹。”
……
田知源晃晃头,结束脑中荒诞的小剧场,重新背好双肩包,又把祁晗的包还给了他,看着他还坐在这里,没有要走的意思,有些不解,指了指安全通道门的方向:“你还不回去吗?你刚入职就敢这么光明正大的摸鱼?”
祁晗又从田知源手里拿了块饼干吃,闲闲道:“我就是被领导打发走的,不然你以为我怎么在这儿?我闲得慌。”
田知源拿走袋里最后一块,拍拍祁晗的肩膀以示安慰:“你现在是实习生,很正常,大家都这样过来的,等你转正就好了,诶,祁晗,那你现在这工作一个月工资多少?”
祁晗拍了拍手上的饼干碎渣,道:“三千八,每天餐补十块。”
少得可怜,早出晚归干一个月还不如在首都星的地下通道乞讨来钱,怪不得都说是窝囊费呢。
“可以了,想当年我实习的时候,一个月就一千八,还没有餐补,你的待遇很好了。”
田知源话音刚落就听兜里的终端响起来。
——是裴净媛。
裴净媛能发消息的时候一般都不会打电话,打电话了肯定找她有急事,田知源不想耽误时机,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对祁晗打了声招呼就急匆匆地小跑离开了。
“我还有事儿,走了,拜拜,待会儿中午还在的话发个消息,到时候一起吃饭啊!”
“吱嘎——”
不等祁晗的回答,安全通道的门就“砰”地一声合上了,只剩下楼梯间的白炽灯光和田知源小跑着离开时带起的粉尘。
祁晗抽出裤兜里新到手还热乎着的身份卡,上面的照片是个咖色短发的年轻人,脸上堆着分层的肉,挤的眼睛只剩下一条缝。
是他的新身份,江年。
所以他昨天早上临时去染了个头,至于长相,就说是减肥瘦下来了,也没人会怀疑,只会感叹一句果然胖子都是潜力股。
祁晗入职的这家公司君华资本,是卡尔玛集团旗下的子公司,也是卡尔玛在科燠星唯一一家注册公司。
主事的是傅家嫡系,如今傅家家主傅伯林的三弟傅伯明。
这也是起初祁晗盯上科燠星的缘由,傅家人一向自诩高人一等,家中更像是历史倒退的古地球封建社会,还分什么嫡系旁支。
嫡系掌握着傅家大多数产业,而旁支往往只能靠着股权分红和家族信托度日,远比不上嫡系的财力地位。
所以傅三爷被外派到科燠星这颗边缘星球管一家子公司,在傅家显然就是件不可理喻的事情。
让人不得不怀疑卡尔玛想偷偷摸摸地搞点什么大的。
裤兜里的终端震动着,祁晗拿出来接通,对面传出道吊儿郎当的男声:“少爷~在边缘星过得怎么样啊?听说你现在跟一小姑娘同居呢?运气不错嘛,虎落平阳也有佳人在侧,艳福不浅呐少爷!”
祁晗用耳朵和肩膀夹着终端,从裤兜里拿出纸巾擦掉手上残留的碎屑:“你有时间八卦,没时间给我搞通行证?你要真羡慕,等我回来想跟我同居有的是机会。”
池裕正在首都星空中花园的露天泳池边趴着,终端扔在一边,他拿起酒杯抿了口酒道:“我的少爷啊,你是不知道给你搞这个通行证多麻烦,贺家现在越做越大,几乎捏着联邦三分之二的星舰生意,哪家敢不看他贺家的脸色?傅昭南又跟贺老爷子的孙女搅和在一起,要是走星舰回来,那才是正中傅昭南下怀,抓你简直就跟瓮中捉鳖一样,易如反掌啊。”
“贺小姐找回来了?不是说离家出走很多年都没消息了吗?”
祁晗短暂见过一次贺振川的孙女贺双诺。
在贺公馆花园里的人工池旁,他跟着家里人参加宴会,出来透气时被一直盯他的人从后打晕绑走。
之后祁晗的意识就一直模糊,最后感受到自己沉入水中,氧气急速减少,肺被挤压着,像要爆掉一般,但他无力自救,只能感觉到自己正在走向死亡。
就在快要窒息的那一刻,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带着他往上游。
上岸后,女孩湿润的长发垂在他胸前,双手交叠按在他胸口,见到他吐水睁开眼后往后脱力一倒,一屁股坐在地上,湿发像水蛇绕着颈子,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
祁晗只赶得及在快要昏迷之前看了一眼救他的人,迷迷糊糊的状态像是带着虚化功能,自动在他脑海中模糊掉女孩的面容,让他只记得那头湿黑的长发。
祁晗从医院醒来后已经是几天后,住了一周才被允许出院,他和家里人买了礼物和花上门道谢,贺振川亲自来见了他们,却没有让救他的贺双诺出面。
之后祁晗再知道贺双诺的消息,就是她离家出走,至今为止七八年也没听到贺家找回她的消息。
池裕从浴池里起身,带起湿漉漉的一身水痕,水淌过结实精瘦的小腹,没入下身仅穿着的四角裤边缘,胸口有纹身,纹了一只深蓝色的蝴蝶。
他扯过躺椅上的浴袍穿上,捞起腰带随便打了个结,拿起终端贴在耳边,赤脚往室内走:“那可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少爷,你还记不记得贺老爷子有个养子?”
祁晗思索片刻,才想起来是谁:“你说的是…贺仁峰?”
在宴会上见过几次,祁晗一向不爱攀附奉承的名利场,被祁曜拽着出席,也只会找个清静地方打游戏,认识的人不多。
即便如此,他也对贺家这位能干的养子有所耳闻。
祁曜对他说过,贺仁峰此人长袖善舞,情商颇高,处世圆滑,长了颗七窍玲珑心,不是盏省油的灯。
祁晗其他的不怎么在意,倒是在偶然一次的宴会上记住了贺仁峰的长相,长得白净老实的Alpha,总是挂着一张笑脸,看着像是个能依靠的。
“对啰!”
池裕打了个响指,又大剌剌的笑道:“贺仁峰之前是贺老爷子资助的贫困生,垃圾星出身,毕业之后就留在了首都,进了贺氏工作,做了贺青宣的特助,贺青宣和程子姜死了之后,就被贺老爷子收做养子,改姓了贺,他倒也是对贺老爷子死心塌地的很,这些年还真就对贺氏尽力尽力的,一点想要鸠占鹊巢的意思都没有,现在跟傅昭南在一起的就是他的亲女儿,贺明妃。”
“贺明妃?这人你听说过没?”
祁晗却对这人没什么印象。
池裕走进卧室,拉开衣柜找衣服,闻言有点无语:“我的少爷,你是真不记得还是假不记得?贺明妃跟咱们一届的,就隔壁班的,校花儿啊,你还说过她的信息素好闻。我还记得,你和傅昭南在宗南论坛上最传神的同人文就是出自她手,老子在里头还是痴情男二,时时刻刻等着接你的盘。”
祁晗还是没想起来是谁。
他高中的时候就不爱跟人打交道,身边就池裕在内的那几个发小,上了大学就更不喜欢社交了,专业学了个最擅长的数学,没花太多精力,空的时候就帮着家里打理公司,倒腾两个项目。
“真没印象了,宗南有这一号人吗?而且我什么时候说了她的信息素好闻?我真说过这话?”
池裕把终端扔床上,脱掉浴袍穿衬衫,一边系扣子一边说:“得,少爷您就继续活在只有自己的世界里吧,老奴要继续给你忙活通行证了,挂了。”
挂断通讯,祁晗找出了宗南中学的校论坛,通过检索很快找到了贺明妃写的那一篇同人文。
——《谁说死对头不能是男朋友?》
祁晗看见自己的名字和傅昭南写在一起,瞬间心情多云转雷暴雨。
好晦气,居然把他跟傅昭南那个心机小气男写在一起。
看完通篇,祁晗抬手揉了揉眉心,有一种想做摘除眼球手术的冲动。
回去一定要跨个火盆去去晦气。